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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市場換技術

更新時間:2024-11-30  作者:吾誰與歸
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七百四十五章 市場換技術
佩德羅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我無法反駁你的自由貿易論,但我們深切的知道,這樣是不對的,財富在流逝,我們能夠感受得到!”

“我們的工坊因為大明貨物的沖擊在關閉,工匠們工作了二十年的工坊失去了訂單,不再經營后,工匠沒有工作,就只能淪為流浪漢,他們是極為熟練的工匠,但他們只能流浪!”

“在大明貨物大量涌入之前,一個刮羊皮油脂的工匠,一年能夠賺十四枚里亞爾銀幣!他的工藝受人稱贊,但他找不到工作,因為工坊都在關門,他們手藝再好也找不到活兒干,他們流浪在街上,乞討為生。”

“而我們的牧民,用了所有力氣放牧,養出來的綿羊,根本賣不出合適的價格,因為羊毛的需求在減少,只能把原本是羊毛的利潤加入羊肉之中,但這引起了更加糟糕的結果,那就是人們連羊肉都買不起了。”

“人們不再購買羊肉后,牧民們不能再養更多的羊,因為只要養羊,就會賠錢。”

“很多年齡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走上了街頭,站在寒風招攬客人,只為了區區二十銅比索,哪怕價格如此低廉,都無法招攬到足夠的客人。”

“塞維利亞,新世界的交易之家,整個新西班牙和新世界商品集散之地,這三四年,出現最多的就是流民、妓女、乞丐和盜賊!”

“我們能感受到生活變得愈發的困難!”

能夠被費利佩二世委以重任派到大明來,佩德羅這個宮廷秘書,顯然不是酒囊飯袋,他在泰西就在思考一個問題,泰西究竟怎么了?!

大明自由貿易論的道理,佩德羅看過,從理論上看,沒有問題,地域分工看起來非常的合理,生產本地成本低的商品,交換本地生產成本高的商品,每個地區都有分工,但西班牙在變得更差。

佩德羅深吸了口氣說道:“大光明教的圣徒們告訴我,大明皇帝,智者的化身,有八大美德,分別是:節儉、公正、正義、謙遜、謹慎、榮譽、誠懇、憐憫!我祈求陛下的憐憫。”

佩德羅的疑惑,其實高啟愚可以回答,大明對自由貿易論的討論,是更加深入的,基于地域分工說和絕對成本說建立的自由貿易論,有很多人都在駁斥。

自由貿易論有兩個最大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地區,在任何商品上都不具備了絕對優勢,是否應該參與到國際分工和國際貿易之中?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一個地區,任何商品都不具備絕對優勢,就一定會拒絕國際分工和國際貿易,如同草芥一樣,任人宰割,可是閉關鎖國只會更慘。

因為財富,或者說能夠充當貨幣的貴金屬,金銀銅鐵,都會非常快的流逝,沒有任何成本優勢的國家,在國際貿易中得不到任何的利益,只有傷害。

在貨幣普遍匱乏的這個年代里,貴金屬貨幣作為唯一的一般等價物,貨幣完全等于財富。

地區整體財富的流逝,一定會危及到該地區的每一個人,這就是眼下西班牙面臨的局面。

第二個問題,如果一個地區,在任何商品上都具備了絕對的優勢,參與國際分工和國際貿易,又充當了什么樣的角色?

這個地區在任何商品都具有絕對優勢的時候,就會變成終極獵食者,會不講道理的掠奪一切財富,只要道路、河流能夠抵達的地方,都是這個終極獵食者的狩獵場。

就像眼下的大明一樣。

自由貿易論的兩個問題,是有限自由派李贄提出的,而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蓬萊黃氏的黃中興,也就是陛下。

京師這個地方,但凡是個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清楚蓬萊黃氏貴公子,就是陛下本人。

陛下愿意玩,大家就只能配合,比如邸報、雜報上的朱中興,喜歡到酒樓里看聚談的黃中興,這是明示,該配合演出的時候,臣子不能視而不見。

“這是我們大明的問題嗎?是你們西班牙自己的問題吧,你們無法提供給我們感興趣的貨物,怪不到我們大明的頭上,你們不應該想方設法的生產我們感興趣的貨物嗎?”高啟愚面色凝重的說道:“大光明教沒有撒謊,陛下的確憐憫,但陛下的憐憫和仁德,只給大明人。”

“這很合理,陛下是大明皇帝。”

陳學會立刻開口說道:“作為使者,我希望你不要口出狂言,胡言亂語,指斥乘輿在大明是重罪,你說些糊涂話,黎牙實還要再跑一趟泰西了。”

可不能胡說!

索倫這個使者就被大明給殺了。

陛下的確脾氣很好,黎牙實幾次腹誹陛下,陛下都選擇了寬恕,但佩德羅作為使者,張口就來,恐怕要鬧出外交糾紛了。

“事實上,我們拿不出任何大明感興趣的貨物。”佩德羅嘴角抽動了下,看著兩位大明明公,十分肯定的說道:“有個宮廷秘書,建議殿下對大明傾銷阿片,來阻止白銀單向流向大明,但富有智慧的殿下,怒罵了那個秘書一頓。”

“殿下說,跟大明比種地,是一種最不理智的做法,用阿片傾銷大明,觸怒了皇帝陛下,恐怕不用三年,大明貨船就會帶著數十萬箱的阿片,把整個泰西砸爛。”

“大明在南洋擁有一千三百萬畝的土地,三年之后,恐怕就會有兩千萬斤到三千萬斤的阿片球把泰西淹沒。”

佩德羅是宮廷秘書,他深度參與到了西班牙政策制定,費利佩可不是個糊涂蟲,跟大明比種地,那太愚蠢了。

黎牙實跟費利佩進行了十五日談,費利佩對大明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番薯,在泰西是一種不起眼的農作物,甚至在原產地的都沒有大范圍種植。

可是到了大明之后的番薯,大明皇帝以身作則,身體力行的推行番薯,十年時間,番薯的種植面積,已經達到了兩千萬畝的恐怖規模,年產量已經高達一億兩千萬石(五折一算干重,番薯不計鮮重)。

番薯的種植需要掐尖殺青,需要火室育種,所以,番薯到底種了多少,朝廷心里有數,大明腹地田土為八百七十五萬頃,二十萬頃的種植規模,并不是很多,但這救荒糧,就是活命的糧食。

而且番薯的畝產,還在累年提高,這是育種的結果。

“我們可以不增加關稅,我們也可以允許大明棉布進入西班牙!但我們要求大明轉讓生產這些商品的所有技術。”佩德羅坐在了桌子前十分鄭重的說道。

費利佩也不是沒有任何的章法,不參與任何的地域分工和國際貿易。

沒有重注投資哥倫布、麥哲倫這些航海家,西班牙不會成為第一個日不落帝國。

佩德羅的意思非常明確,用市場換技術。

即便是大明的生產成本更低,生產規模更大,但海貿的風險和高昂的運費,只需要拿到大明的技術,就會獲得成本優勢。

而大明會獲得市場,以大明的生產規模,大明的技術一定會領先于泰西,不必擔心外來的貨物,沖擊本地市場。

費利佩把六百萬兩白銀,降低到了二百萬兩白銀,不是要閉關鎖國,而是要跟大明談判。

“茲事體大,我會奏聞皇帝陛下。”陳學會思忖了片刻,知道這是費利佩的底線了,大明不肯技術轉讓,就要面臨加關稅和貨物禁令,如果有技術轉讓,市場仍然和過去一樣的開放。

陳學會、高啟愚寫好了奏疏,呈送了文淵閣,很快,他們就坐著小火車來到陛下的通和宮。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圣躬安。”陳學會、高啟愚行禮。

“免禮,坐。”朱翊鈞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示意二位臣工坐下說話,他看著二人,肯定的說道:“技術轉讓是不可能轉讓,轉讓給他們,朕的百姓吃什么喝什么?”

“西班牙要加關稅就加吧,那些唯利是圖的走私海商,會把貨物帶到西班牙的每個角落。”

“這一條鞭法要推行下去,就要廢掉勞役,攤入地畝之中,以萬歷十三年丁口計算勞役,大明的人口會快速增長,朕必須要想法設法的讓大明百姓有活干。”

一條鞭法是建立在黃冊和魚鱗冊之上,收稅一定要有個確切的標準,根據稅法而言,廣義上的人頭稅是萬歷十三年的丁口計算,這代表著新生人口,不再計算人頭稅,隨著番薯的推廣,人口增長成為了必然。

正如韓非子所言,一人有五子,五子有五孫,大父未死就有二十五個孫子了,大明的生產,要滿足這些人口的衣食住行,至于泰西人的死活,跟他這個大明皇帝沒有關系。

“費利佩二世之所以想到了用開放的市場,來交換技術,其實是看到了葡萄牙,尤其是里斯本的生機勃勃。”高啟愚說明了一個情況,費利佩的政策,也不是拍腦門想出來的,安東尼奧躺在大明貨物上,對大明貨物進行再加工,賺的盆滿缽滿。

葡萄牙沒有戰爭的困擾,吸收了大量尼德蘭地區的工匠,靠著大明這座大山,躺在大明貨物上,正在向著泰西最大的手工作坊生產中心,穩步前進。

顯然費利佩二世希望西班牙也能夠用自己的市場,換取一定的技術,來增加西班牙的競爭力。

陳學會立刻說道:“婆羅洲、爪哇的金雞納樹種植園,規模已經擴張到了一萬頃,一共七個種植園,年產金雞納霜五十五萬斤,去年云南奏聞,金雞納樹在云南經過七次試種后,終于在祿豐林場試種成功,今年有一千二百株樹苗。”

金雞納樹,來自于秘魯,自萬歷五年被安東尼奧帶到大明之后,大明就開始了試種,當時獲得的種子只有二百粒,最先在呂宋種植成功,但生長緩慢,后來被張元勛帶到了爪哇,爪哇這個地方,天生適合種這東西,掩映成林,規模不斷擴大。

金雞納霜是金雞納樹的樹皮,曬干后研磨成粉直接使用,對瘧疾有奇效。

人患有瘧疾后,只需要兩錢下藥,人基本就保下來了。

李時珍告訴陛下:我大明閩粵云貴等地久為瘧疫之鄉,流行盛廣,需藥殷切,爪哇天高水長,若為爪哇獨霸,仰賴海外,恐有漏卮之禍,極宜自給自足,在云貴試種。

在李時珍的號召下,大明在云南的試種,終于有了突破,現在只有一千二百株,但一旦馴服了這種植物,大明將會把金雞納樹種到漫山遍野,和茶樹一樣的普遍。

陳學會的意思是,安東尼奧能夠獲得大明的支持,能夠獲得藩屬國的地位,能獲得陛下的友誼,那都是安東尼奧十年如一日,投其所好,把海外各種奇奇怪怪的植物帶到了大明,給到了陛下的寶岐司。

多種多樣的番薯,養活了多少人?金雞納霜,又救活了多少人?安東尼奧就是要個國王位,要點銀子罷了,安東尼奧又沒要教皇的人頭,也沒要統一泰西。

朱翊鈞嘆了口氣說道:“這金雞納霜,大明也是奇缺無比,這秘魯就是原產地,這秘魯就是把這一項做好了,一年能平掉多少逆差?最起碼能平掉一百萬銀的逆差了。”

“也不是朕小瞧泰西人,就是把技術給了他們,他們能折騰明白嗎?闖到別人家里,把國王殺死,只知道燒殺搶掠,搶不如種的道理,他們很難明白。”

金雞納霜是救命的藥,而且當下非常昂貴,一兩藥就要一錢多銀去采買,爪哇出產的五十五萬斤金雞納霜,大明朝廷采買每年都要給舊港總督府四十四萬銀,或者等價貨物,這還是國帑、內帑占了種植園六成的股,才有如此優惠價格。

大明百姓十之七八,都無力服如此昂貴的藥,價格昂貴,主要是受限于產量,爪哇正在擴種,等到產量進一步擴大,價格才會降低。

秘魯也是瘧疾肆虐之地,但凡是西班牙的殖民者當個人,把金雞納霜多種點,大明的藥價可以降低很多。

來自西班牙的殖民者,伯爵胡安·洛佩斯,壟斷了金雞納樹的種植,他從不告訴任何人,他將金雞納霜包裝成了圣藥,高價售賣,當初安東尼奧從胡安·洛佩斯的夫人手里,取得的金雞納樹的種子。

取種子的過程,是安東尼奧利用帥氣的外表、英朗的體魄,贏得了夫人的芳心。

“送一點金雞納霜給特使佩德羅吧,哪怕他不懂,費利佩二世也會明白。”朱翊鈞思索再三做出了決定。

朱翊鈞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只需要幾斤的金雞納霜,就把道理講的非常明白了。

“臣等遵旨。”陳學會、高啟愚領旨行事,陛下不準,技術的實體,工匠、生產工具、管理模式都無法大規模轉讓到泰西去。

這次來的使者,不僅僅是西班牙,還有葡萄牙、法蘭西、英格,以及沙俄,沙俄的老沙皇伊凡四世病逝,新的沙皇繼位,遣使者告知大明。

陳學會、高啟愚要和這些使者一一接觸,增加溝通。

“走,叫上王謙,去看熱鬧。”朱翊鈞換了一身常服,變成了黃公子出巡,這次去看熱鬧,不是去看聚談,而是前往永定河畔的永定毛呢廠,看王崇古的熱鬧。

王崇古搞了個工會,第一次嘗試以失敗告終。

這熱熱鬧鬧的大幕拉開了僅僅兩個月,就落下了帷幕,而朱翊鈞今天去毛呢廠,就是見證王崇古的失敗,今天王崇古要用暴力手段,動用法例辦衙役,強行解散自己建立的工會。

朱翊鈞的車駕從宣武門出入外城,在宣武門外接到了王謙,車駕過宣武門外大街,轉菜市口大街,從廣寧門出城,行二十里,到了永定毛呢廠。

永定毛呢廠的規模,已經擴張到了近兩千畝,約等于兩個皇宮大小,擁有清洗、梳理、成紗、整經、紡織等四十七個工坊,其中有七個工坊是機械工坊,就是鐵馬蒸汽機為動力的工坊。

而在永定毛呢廠的周圍,有超過數千家的民坊,依靠官廠生存。

永定河畔,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毛呢產業群,有超過四十萬丁口生活在這里,而泰西的新世界的交易之家,大西洋明珠塞維利亞,滿打滿算也就十五萬人。

朱翊鈞站在永定河畔,看著毛呢廠的方向,對著身旁的王謙,笑著說道:“王次輔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臣勸了,但人年紀大了就聽不進去意見,非要弄,覺得只要制度設計好了,就能行,這才倆月,就鬧到了對峙的地步。”王謙嘆了口氣,他真的勸過了,但王崇古一意孤行。

朱翊鈞負手而立,寬慰的說道:“你爹也是為了工黨,不是為了他自己,以前的案子在身上,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首輔,也沒有可能再進一步,你們家那么多的銀子,幾輩子都不愁吃喝了,他只是想把官廠制度完善好,結果有點吹求過急了。”

“臣還以為能撐幾年,沒想到兩個月,都到了這種地步。”王謙看著工坊的大門口。

王崇古帶著法例辦的衙役們站在工坊門前,而幾個王崇古親自選出來的大把頭,帶著一群匠人,拿著工坊里的各色武器在跟衙役們對峙。

王崇古犯了錯誤,肉食者的一廂情愿。

“陛下,臣的父親,怕是要晚節不保咯。”王謙的語氣略微一些戲謔,他的舉人身份有問題,陛下雖然特別寬宥,沒有處置,但他這輩子就是個四品的僉都御史,再無升轉的可能了。

朱翊鈞不打算管王崇古、王謙的父慈子孝,家務事,斷不清。

朱翊鈞站在永定河畔,滿是感慨的說道:“肉食者的一廂情愿是一種幼稚,大明這些個匠人們,以前斗大的字不識一筐,沒有讀書明理,就會上這些讀書人的當。”

“朕前些天在朝陽門,看到了收廢品的老漢,去賣廢紙,為了多些斤兩,這些老漢會把廢紙灑上水,晾干一些,再灑再晾,反復幾次,放到陰涼處,等幾日再去賣。”

“這收廢紙的窩主,上了兩次當后,就學精了,會撕開去看,看是不是濕的,如果是濕的就會故意少給錢。”

“這老漢一看這架勢,就只把中間的紙完全浸濕,外面看起來完好無損,這窩主一天收那么多的廢料,還能挨個檢查不成?”

“嘿,這窩主上了兩次當后,立刻馬上就找到了應對的法子,隨便抽出一張來點,燒的快就是干的,燒的慢,那一定有問題,拆開那一包檢查。”

朱翊鈞講了個小故事,他時常在朝陽門觀察萬民生活,這就是他看到的景象。

“額,這老漢和這窩主如此斤斤計較?”王謙愣了片刻,有些呆滯的問道,他用的紙都是頂好的姑田宣紙,有的時候宮里賞點高麗貢紙,王謙也會用。

朱翊鈞回答道:“可不是嘛,老漢見灑水無用,就開始添土,也不多,但這窩主收了兩次之后,再收廢紙,就會摔拌幾下,只要有一點土,就會借機少算點錢。”

“這一來二去,一刀的廢紙,多買少賣,五文十文而已。”

“王次輔是咱大明的次輔,他就是有點一廂情愿了,以為弄了這工會,就是為了匠人們好,這才倆月,就把這賭坊的生意帶回了官廠。”

讓王次輔下定決心,寧愿自己扯自己一嘴巴子,也要強行廢掉他弄出來的工會,就是這個原因。

他以為三年一任,不得多任,就可以杜絕很多的問題,哪里知道,反而讓這些大把頭們變本加厲了起來。

要給皇帝開開葷的燕興樓花魁劉七娘,進了毛呢官廠,萬歷七年的時候,劉七娘說這官廠里有賭坊,朱翊鈞詢問王崇古,王崇古下了死力氣,在官廠禁了賭,七年后的今天,大把頭們,把賭坊的生意,帶回了官廠來。

“陛下,臣料到一定會有幺蛾子的事兒,只是沒料到這么快。”王謙看著官廠前的人群,也是一臉唏噓。

兩個月,這些個從工匠里選出的大把頭,就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出乎了王謙的預料之外。

朱翊鈞搖了搖頭說道:“人呢,都會有私心,手里有那么一丁點權力,都會想著變現。”

“王次輔以為官廠禁賭,是人心所向,但匠人們啊,可能會覺得王次輔管得寬,這世間事,都是如此,站在不同立場都有不同的看法,當真是人間百態。”

“但這幾個大把頭,也是上了當,多少賭坊的東家,看著官廠這三萬多匠人的錢袋子,望眼欲穿。這有個縫兒,就叮了進來,這大把頭被選了出來,這外面賭坊的伙計們,就把大把頭們拉出去喝酒。”

“連篇的馬屁話拍得這些大把頭頭暈目眩,三五斤馬尿下肚,大把頭們飄飄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大包大攬滿口應承,回到官廠為了面子也得辦,這賭坊生意這才重新進了官廠。”

“打起來了。”

王崇古沒有躲在衙役的后面,他和那幾個大把頭說了很久,實在說不下去,往后退了兩步,法例辦的衙役一擁而上,乒乒乓乓就打了起來。

法例辦都是退役的軍兵構成,是兵部把老、傷、病銳卒安排在官廠,維護官廠法例,這些匠人雖然手持武器,但終究不是這些衙役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衙役們徹底放倒。

法例辦衙役們,沖進了官廠內,四處搜檢,很快,就把一群工匠,摁在了官廠門前,十幾副各種各樣的賭具,扔在了這些工匠的面前。

“賭是重罪!把你們拉到刑部去,按著大明律判,你們人人都要杖八十!剁一手!”王崇古的聲音顯得氣急敗壞,被抓的大把頭、賭徒一共七十四人,全都被衙役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凡賭博財物者,皆杖八十,砍一手,攤場財物入官,其開張賭坊之人同罪。只據見發為坐,職官加一等。若賭飲食者勿論。

為了禁賭,當年朱元璋下了十分嚴格的禁令,但依舊無法遏制,大明律關于賭博的司法實踐,是杖八十,一般不會砍手,如果賭點吃喝不做計較,所以很多人都用吃喝代替金錢,最后算賬。

現在,官廠的賭博生意,也都是用吃喝代替,等放假時候出了官廠,在官廠外結賬,王崇古在官廠有的是眼線,知道后,直接抓人,要是結了賬再抓,王崇古想救他們都救不了。

“我把你們幾個選出來,是為了什么?為了讓匠人們把不敢對我說的話,說給你們聽!你們可倒好,把這賭給老子招回來了,氣煞我也!”王崇古看著面前一個大把頭,氣不打一處來,踹了那匠人一腳,年紀大了,這一腳真沒多重。

王崇古踹了一腳,看著這七十四個匠人,神情有點落寞,擺了擺手說道:“你們明天收拾收拾,都走吧,我一人給你們二十銀,算是安家費了。”

這里面有幾個是老面孔,當年毛呢廠還是一片空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進了官廠,工齡已經十四年,和毛呢官廠一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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