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國

驟然間，這里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就像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吸收周圍的一切。

廢墟界的芙蘭卡等人剛從疾病中康復，穩定了自身的性別，就看見高處燃燒的火焰、劃過天際的隕石、噴涌著煙霧和巖漿的山峰全都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他們陷入了黑暗，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沒有事物能夠存在般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退去，緋紅的月光重新照亮了南北大陸和五片海洋，透出不同顏色的明亮群星皆恢復了常態。

廢墟界回歸了之前的模樣。

特殊鏡中世界內，盧米安眼中已沒有了那輪緋紅的圓月，一切都正常了。

他笑了一聲，讓新長出的四條手臂垂了下來。

然后，他捏了團火焰，將它們凝固成了一面金屬鏡子。

盧米安望向鏡子，看見映出的是兩道背靠背而站的身影，一道屬于奧蘿爾，一道是簡娜，她們已變得更加美麗，眼睛也睜了開來，只是呆板空洞，沒有靈性，驅使她們的依舊是盧米安的意識。

盧米安怔怔看了幾秒，嘴角逐漸勾起，鏡中的奧蘿爾和簡娜回以同樣的笑容。

她們的后面，還有一道身影若有似無，儼然是奇克。

盧米安左肩腦袋上的奇克臉孔見狀，嫣然一笑，就要說點什么。

突然，盧米安將那張暗金色的奇異面具攝了回來，猛地蓋到了緩慢轉動的混沌漩渦臉孔上。

點點星光垂落，照亮了整張面具。

奇克張開了嘴巴，卻沒能說出半句話，鏡中那道屬于祂的身影隨之消失不見。

祂用表情向盧米安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四周，發現從芙蘭卡那里交換過來的“旅者行囊”已在之前的大毀滅里徹底破碎，內中的物品只有兩件殘存，落到了地上，一件是盧米安剛才使用的暗金色奇異面具，另一件是“魔女”牌——盧米安本身也沒放什么物品在這個“旅者行囊”內，因為能在之前那場戰斗里發揮作用的，只有兵偶、面具和“褻瀆之牌”。

盧米安讓“魔女”牌飛回了手中，發現被某種力量遮蔽的“魔女”成神儀式已顯現了出來：

“深入地底，找到‘混沌海’，承受‘混沌海’一定的污染又保持住自我，不墮落，不異化。”

還挺貼心的嘛，因為涉及源質名稱，所以提前“遮擋”了？誰能想到“魔女”途徑的成神儀式與另外一種源質有關……盧米安想著想著，忽然有點懷疑這個儀式存在問題：

第一塊“褻瀆石板”是原初那位上帝的尸體形成的，祂可能在臨死前對相應的知識做了修改，讓“魔女”途徑的成神儀式是接觸“混沌海”，這樣更有利于祂之后通過災禍兩條途徑的特殊復活，并且在復活后很好地掌控和利用“混沌海”。

至于第二塊“褻瀆石板”，雖然它是遠古太陽神的尸體形成的，但誰又能說沒一點“原初上帝”的影響？

不過，執掌混沌的魔女需要提前接觸“混沌海”也很合理……盧米安搖了下頭，未去探究問題的真相，反正也沒有意義。

于他而言，這個儀式不用舉行，但又相當于完成了：

那張被暗金色奇異面具封印的臉孔來自“原初上帝”，與“混沌海”有著非常緊密和特殊的聯系，比單純的“混沌海”污染強多了！

“所以，你在完成成神儀式時就瘋了？”盧米安側頭嘲笑了奇克臉孔一句。

奇克臉孔睜大了眼睛，仿佛在說“我什么時候瘋過？我精神狀態一直很好。”

這時，特殊鏡中世界徹底穩固了下來，映出了灰白的顏色，映出了無形無色的火焰，映出了曖昧迷幻的氣氛，映出了包容所有可能的混沌漩渦。

它在衍化為盧米安的神國。

對“紅祭司”來說，神國源于“征服”權柄的更深概念化，將一片土地一處戰場一個特殊區域直接“征服”、徹底“征服”后，它們就能成為“紅祭司”的神國，進入神國的生靈，若沒得到對應的庇護，也沒有足夠的位格，將直接成為“紅祭司”的士兵。

“魔女”的神國則與鏡中世界息息相關，“原初魔女”之前就是在“鏡中世界”某個隱秘處建立的神國，在那里，只有雌性能夠存在，哪怕別的真神進入，也會染上明顯的女性特征，在那里，看到不該看見的會立刻變成石像，在那里，若無庇護，將頻繁遭受與自身相關的災難，在那里，時不時會憑空享受到極致的歡愉，舍不得離開……

盧米安現在可以將特殊鏡中世界“征服”，讓它成為同時滿足“紅祭司”和“混沌魔女”需求的神國。

盧米安環顧了一圈，讓特殊鏡中世界映出的場景有了變化，變成了藍天白云和青綠草場簇擁的科爾杜村，在科爾杜村的邊緣，亂街屹立，奧蘿爾修建的那棟房屋緊挨著金雞旅館……

凝視了片刻，盧米安讓這幕場景緩慢消失不見。

他笑了笑，進入了由概念和符號構成的星界，又回到了現實。

三頭六臂的他對望向自己的芙蘭卡和“魔術師”女士等人點了點頭道：

“感謝大家，行動圓滿結束。

“我們先回保護區吧。”

“好。”“太陽”先生等人相繼做出了回應。

特里爾，豪華別墅內。

芙蘭卡打量著奧蘿爾和簡娜干凈清爽起來的臉孔，難掩期待地說道：

“好像真能復活誒，如果再進一步的話。”

聽到這句話，旁邊的安東尼不太明顯地看了芙蘭卡一眼。

盧米安輕輕頷首，自嘲一笑道：

“有時候會覺得這已經沒有意義，有時候又忍不住去期盼和渴望。”

“有期盼好，有期盼好。”芙蘭卡對盧米安笑道，“我是‘災難魔女’了，是天使了，有的事情可以知道了吧？”

盧米安忍不住笑了一聲：

“要不要這么急啊？先穩定好自身的狀態再說。

“嗯，我現在得去向‘愚者’先生匯報，關系到后續的行動，等我返回，給你簡單講一講。”

“好。”芙蘭卡沒有掩飾自己的期待，并且覺得盧米安因為干掉了“原初魔女”奇克，完成了一次復仇，狀態好了不少。

等盧米安上樓回房，預備進入灰霧之上，芙蘭卡望向旁邊的安東尼，疑惑問道：

“你剛才看我做什么？”

總不能是我成為“災難魔女”后，狀態還未穩定下來，魅力有些無法自控造成的吧？

論美貌論魅力，盧米安的奇克臉孔明顯更強！

安東尼笑了笑道：

“我只是有些感慨，你的心理狀態比我想象得更好，精神的堅韌程度也出乎了我的預料。”

芙蘭卡聽得怔了一下，隔了幾秒才嘆了口氣道：

“我只能強迫自己情緒穩定，強迫自己保持樂觀。

“他可以死氣沉沉，可以瘋狂失控，我不可以，雖然我時不時也會死氣沉沉，但大部分時候還是得樂觀開朗，要不然，就真沒救了……”

“這就是你的人性。”安東尼感慨著說道，“我很高興盧米安和簡娜能遇到你，也很高興自己有你這么一位隊友。”

芙蘭卡略顯得意地笑了一聲，機警地問道：

“我怎么覺得，你是在趁機給我做心理治療？”

“我并沒有掩飾這一點。”安東尼微笑轉向了廚房區域，“反正免費。”

灰霧之上，雄偉宮殿內。

“戰車”盧米安將之前那場戰斗的具體情況和“原初魔女”的表現撿重點講了一遍后道：

“這次是我主導的聚合，在有著奇克和圖鐸意識、精神的情況下，我不需要再適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掌控‘魔女’和‘紅祭司’的權柄，如果‘墮落母神’那邊的情況已經很緊急，我現在就可以進行深度密契，神游‘災禍之城’。

“要是事情還不那么緊迫，我希望能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來調整自身狀態，讓新形成的平衡更穩固一點。”

被灰霧籠罩的“愚者”先生點了下頭，嗓音略顯飄渺地說道：

“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不等盧米安回應，他的聲音重新變得溫和：

“你的三頭六臂來自于根源上的改變，即使是我，也沒法讓你變成正常模樣，只能用幻術遮掩，但等到你穩固了平衡，等到末日過去，我可以通過‘許愿’和‘愚弄’，讓你獲得第二形態。

“那個形態可以自由切換，空間上的三頭六臂將變成時間上的三頭六臂，你的三個腦袋和對應的身體將分別獨占一天中的不同時段，擁有自己的生活，但又受你主意識的牽制。

“這個形態最大的問題是，你和奧蘿爾、簡娜無法同時出現，見不到彼此……”

聽到“愚者”先生語速不快不慢地說起末日后可以做的事情，盧米安突然有些恍惚，就像末日真的可以過去，自己到時候真的還活著一樣。

盧米安沒有去說什么喪氣的話語，安靜地聽著。

漸漸地，他知道“愚者”先生說這些，不是在許諾，也不是在安撫，而是在表達他自身的期盼，給予發自內心的祝福。

他是真切地期望末日能夠過去，盧米安可以存活，并活得更好。

“……到時候，你的位格已不適合再做‘塔羅會’的大牌，這又不是‘救贖薔薇’，但你可以讓芙蘭卡代替你做大阿卡那牌，重新抽一張就是，反正‘塔羅會’里的每一張大牌都有雙重身份，很多都是另一個勢力的代表……”說到最后，“愚者”先生的聲音里帶上了幾分笑意。

盧米安不知什么時候已心平氣和，跟著笑道：

“好的，‘愚者’先生。”

“愚者”先生輕輕點頭道：

“那我召集臨時集會了。”

宿命之環 第二十六章 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