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與我周旋久

“它”被牢牢束縛著，就像許多人心底潛藏的沖動與瘋狂，雖然存在，不容忽視，但在正常情況下，還是沖不破理智和人性組成的堤壩。

而且，由太陽暗色組成的這混沌光人從星界降臨至特殊鏡中世界深處并沒有影響熾烈金黃的太陽維護無形的屏障，對抗緋紅的圓月。

祂反而更明亮，更熾烈，更神圣了。

此時此刻，星界內有一個個代表“目光”和“注視”的抽象概念出現，指向這金燦燦的太陽。

照亮星界照亮整個世界的“太陽”不為所動，仿佛在無聲地做出回應：

曾經，我背棄了自我。

后來，我用了兩千多年的時間與另一個我周旋、對抗，終于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達成了平衡，讓祂為我所用，而我依舊是我。

現在，我要押上我的所有。

讓盟友成為“根源之禍”、“毀滅天災”是我獲得最終勝利并挽救末日的唯一機會！

不管這是否能夠成功，是否會帶來極其悲慘的結局，我都將全力以赴。

寧愿折斷，也不屈服！

被混沌包裹的巨大光人籠罩了“愚者”在特殊鏡中世界的所有身影，并不斷地追逐著他的閃現，阻止他向盧米安靠近，以光的速度，攜帶著最龐大的能量。

一個被安排，被誤導，一個被愚弄，被嫁接，皆是無暇再顧及盧米安。

退到特殊鏡中世界另外一邊的“原初魔女”，黑發依舊飛舞，如同游走在半空的、快要團在一起的蛇群，祂絕美的臉龐扭曲出了新的魅力，暫時還未舒展，依舊在對抗著什么。

鏡中的羅塞爾女帝于附近無聲看著，沒有插手。

祂難以違背“鏡中造物主”，也就是“原初魔女”奇克的意志，祂只能期望接下來的災難不要讓特殊鏡中世界整體垮塌，徹底毀滅。

對還無法真正離開這里的祂而言，這將是滅頂之災。

至于之前藏在這里的查拉圖，已經逃離，躲回了第蘭古堡。

盧米安只覺身體的左側傳來了一陣陣暴戾、殘忍、扭曲、病態的意念，它們就如同海嘯，一遍遍地拍打著他的精神和意志，想要完成同化。

他的右側則死寂、悲傷、痛苦、絕望，這樣的情緒同樣蔓延了過來。

它們都和盧米安當前的狀態有著不同程度的共鳴，眼見著就要混合在一起，帶來那注定的、徹底的失控瘋狂。

盧米安的眼前，一道道身影閃過，一片片光芒亮起又黯淡了下去，皆是變得模糊。

他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時近時遠的聲音：

“我的愿望是：

“盧米安.李每天能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理智和人性。”

命運已然注定，瘋狂不可避免，即使是“奇跡師”，也無法完全扭轉，只能利用漏洞，并降低愿望的難度，讓盧米安能時而瘋狂，時而清醒。

沒誰規定，注定瘋狂就沒有偶爾清醒的時候！

至于怎樣才算偶爾，后續將由愚弄和錯誤來定義。

盧米安模糊的視線忽然變得清晰，痛苦與暴戾依舊充塞他的身體，卻不再影響他的思緒和感知。

他看見了突然勾勒于前方的大量兵偶，這些兵偶穿著顏色各不相同的金屬盔甲、面容皆仿佛雕刻而成，身高都十幾米，浩浩蕩蕩，宛若一支軍隊。

盧米安還看見兵偶們簇擁著“紅天使”梅迪奇，這位天使之王已展露出神話生物形態，由染著深紫似血顏色的、近乎無形的火焰和鋼鐵般的骨頭、復雜恐怖的符號、染血的黑色盔甲組成。

祂的眉心處，形似旌旗的血色印記明顯地凸了出來，鮮艷欲滴。

祂已提前完成祭祀，請求來了戰爭本源的幫助。

盧米安左側肩膀上戴著暗金色奇異面具的腦袋忽然轉動，讓神似亞利斯塔.圖鐸的那張臉孔正面朝向梅迪奇。

這臉孔的眉心處同樣凸顯出了血色的旌旗印記，并且還有些不可名狀的、仿佛要帶來最終混沌的深色符號環繞。

祂露出了輕蔑的、嘲諷的笑容，仿佛在對梅迪奇說：

“你這個膽小鬼終于敢過來了。

“做好再次被我吃掉的準備了嗎？”

盧米安也顯露出了完整的神話生物形態，并從之前掉落于地、未受影響的“旅者行囊”內抽出了一把普通的直劍。

這直劍迅速變得巨大，足以匹配二三十米高的身軀。

它隨即燃起束縛著毀滅和瘋狂的黑色火焰。

梅迪奇同樣舉起了自己的火焰巨劍，兩個火焰巨人砰地碰撞在了一起。

幾乎是同時，“戰爭之紅”軍團的那些兵偶抬起手臂，后仰了身體。

它們的眼眸皆染上了鐵黑之色，映出了盧米安身上的慘白之處，它們的手中則凝聚出了一根根染著深紫近血顏色的火焰長槍。

它們可以同時“紅天使”梅迪奇的所有能力和靈性！

嗖嗖嗖！

趁著梅迪奇擋下盧米安，那些火焰長槍密集如林地投射了出去，給人一種可以遮蔽天空的感覺。

它們的目標直指盧米安身上的幾個弱點。

盧米安左肩那個戴著暗金色怪異面具的腦袋又轉了起來。

這一次，面朝“紅天使”梅迪奇的變成了充滿母性光輝的“末日魔女”奇克。

這張臉孔嫣然一笑，讓梅迪奇的動作變得緩慢了少許，讓鋪天蓋地而來的深紫近血火焰長槍也像是有了不忍。

緊接著，盧米安的身軀變得虛幻和層疊，就像是由一面面鏡子同時照出來的投影。

轟隆隆！

數不清的火焰長槍刺穿了他的身體，帶來了猛烈的爆炸，將所有投影都瞬間摧毀。

盧米安的身體勾勒在了另外一側。

“紅天使”梅迪奇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化作一團燃燒著深紫似血顏色、近乎無形的火流星，于剎那間就轟向了盧米安。

“戰爭之紅”軍團那些兵偶也跟著變成了類似的火流星，帶著同樣的威勢，從不同方向呼嘯著砸落，用范圍型的攻擊繞過“戰爭迷霧”的干擾。

作為天使之王的梅迪奇還能讓自己的士兵共享自身的位格，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相當于有近百個“紅天使”在同時攻擊盧米安。

這是梅迪奇最強的能力之一，唯一的缺點是靈性消耗極其巨大。

這就相當于將原本可以維持很久戰斗的靈性于剎那間爆發出來，用時間上的縮短換取空間上的增強。

作為古老的天使之王，梅迪奇很清楚“永恒烈陽”這位盟友拖延不了太久，自己必須速戰速決，因此起手就是畢其功于一役的選擇。

特殊鏡中世界外面，戴著單片眼鏡和尖頂軟帽的阿蒙沒再采取任何行動，仿佛一個真正的觀眾。

不阻止，也不幫忙。

祂表情如常，不知從哪里偷來了一個紅色的蘋果，湊到嘴邊，喀嚓咬了一口。

面對從每個方向砸來的火焰流星，盧米安沒有退縮，眼中是熊熊燃燒的瘋狂與戰意。

他低吼了一聲，今天第二次祈求起“災禍之城”的幫助。

組成他身體、交織成復雜符號和花紋的鐵黑色骨頭一下出現了細密的裂痕，紫紅的火焰翻騰著染上了更多的血色。

他披著附帶血痕的漆黑盔甲，沒去管別的火焰流星，鎖定“紅天使”梅迪奇變成的那個，攜征服意味劈出了愈發巨大和恐怖的“毀滅之劍”。

深紫帶紅的火焰四散而飛，形成了席卷周圍的風暴。

充滿毀滅氣息的爆炸則讓特殊鏡中世界深處出現了一道道明顯的裂縫，搖搖欲墜，行將破碎。

翻滾的火焰里，“紅天使”梅迪奇的身影顯現了出來，胸腹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里面流淌出幽黑到連深邃都不復存在的火焰。

盧米安的模樣更為凄慘，染著鮮血的漆黑盔甲已破破爛爛，交織著復雜花紋和符號的鐵黑色骨頭缺損了很多，折斷了不少，深紫到近乎血色的火焰只剩淺淺一層，似乎風一吹就會熄滅。

他的周圍還灑滿了大量的玻璃碎片，他的鏡中之我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

盧米安笑了起來，笑得很是張揚。

他驟然將手中破爛不堪的“毀滅之劍”插向了地面。

本就達到極限的這片區域轟然瓦解，徹底崩潰。

隨著這片區域的徹底坍塌，盧米安墜入了時空亂流，墜向了黑暗的深處。

身體開始新生的他對著同樣在下墜的梅迪奇和“戰爭之紅”軍團揮了揮手，仿佛在用笑容詢問“你們要不要跟上來？時空亂流之下，團隊可是會分散的哦”。

“紅天使”回了一聲口哨，似乎在說“我一個人足夠了”。

兩人未能有更多的交流，時空風暴無聲又危險地卷來，他們頓時分散。

盧米安急速往下墜去，依靠著“傳送”能力，避開了最危險的區域。

——他已感應不到外界，無法直接脫離這里。

只是眨眼的時間，也可能更長一點，盧米安落到了巨大的、半坍塌的、燃燒著無形無色火焰的張揚宮殿前。

特殊鏡中世界深處通往的是第四紀特里爾。

宿命之環 第七十九章 我與我周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