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陽謀

戴著金色浮夸耳環、留著深紅色長發的斯納爾納.艾因霍恩原本正在把玩一批珠寶，忽然抬起腦袋，望向南方的天空。

祂先是驚訝，旋即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停留在房間內，未做任何事情。

極遠之處，費內波特王國的沿海區域，深紫的流光越飛越快，已是脫離了颶風的環繞，留下了一聲聲恐怖的轟鳴。

因蒂斯共和國某處。

深紅頭發整齊后梳、穿著藍色軍禮服、眼眸鐵黑、皺紋明顯的“鐵血十字會”會長迪斯特，從黃銅兵偶組成的棋局中收回視線，將目光投向了高空。

祂下意識就要化成帶點青色的深紫虹光，拔地而起，但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祂低聲自語道：

“動靜這么大，神靈們應該都看過來了……

“正神教會的天使們會因此搶奪嗎？”

就這樣，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那深紫的流光橫跨起費內波特王國。

吊詭的是，沒有誰來阻攔它，也沒有誰試圖獲得它。

班西港。

看見盧米安將目光投向西邊后，芙蘭卡和簡娜跟著望去，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你在看什么？”芙蘭卡疑惑問道。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感覺，‘幽藍復仇者’號寶庫里的那面全身鏡碎了，藏在它后面的那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正橫跨北大陸，從迷霧海飛向我。”

這……簡娜聽得都有點呆住。

芙蘭卡也愕然脫口：

“還有這種事情？

“什么寶物自行來投的經典劇情啊……”

來班西是為了尋找剩余“天氣術士”非凡特性的線索，結果有一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跨越萬里來投奔？

盧米安估算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說道：

“這得從我剛才的密契經歷說起。”

芙蘭卡眼睛一亮，對盧米安將要講述的故事充滿興趣。

簡娜同樣如此，但卻考慮得更細致，她提醒起盧米安：

“你不準備一下嗎？萬一那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不是來投奔你，而是來殺你呢？

“之前的經歷、事情的緣由，可以等一切結束了再講，現在沒必要浪費時間。”

該做的準備得趕緊做起來了，比如，向“愚者”先生祈求，請他注視，比如，召喚“魔術師”女士的信使，許諾用“后啟示書”換取一次幫助……

總之，得做好和那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形成的物品大戰一場的準備。

盧米安笑了笑道：

“不急，它雖然飛得很快，但還得一個小時出頭才能抵達這里。”

說到這里，盧米安搖了搖頭：

“不會‘傳送’，也無法于‘鏡中世界’穿梭，就是這么麻煩，慢吞吞的。”

“……”簡娜一時語塞。

芙蘭卡則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半路不會被誰劫走吧？”

“如果是正神教會拿走了，后續都能商量，可以用‘后啟示書’去換，反正這玩意兒神神叨叨的，用處不大，麻煩一堆。”盧米安笑了起來，“若是那些邪神信徒試圖半路攔截，動靜這么大的情況下，不是自我暴露、自投羅網嗎？”

雖然在回應信徒這件事情上，“后啟示書”其實相當好用，沒多少愿望是不能通過給予好運來實現的，但盧米安作為“獵命師”，本身也能完成這方面的工作，只是會更麻煩，效果也沒這么好。

“這倒也是……”芙蘭卡認真想了一下，開起了玩笑，“你要不要主動迎接一下那份非凡特性？它萬里來投，你也得表示下自己對它的重視，熱情殷切一點！”

“再看看。”盧米安其實也不確定那份非凡特性或者說那件“0”級封印物究竟想做什么，不如留在班西港等待。

這里被風暴教會摧毀，已無人類居住，只偶爾會有冒險家和海盜來探索，想收獲別人沒找出的寶物。

而今天早些時候，盧米安就確定這座島嶼除了自己三人，只剩下野生動物。

這非常適合半神們戰斗，不用擔心誤殺了誰。

芙蘭卡環顧了一圈，大致明白了盧米安的用意。

簡娜則說道：

“還是先做準備，再講你密契時的經歷，免得中途出什么意外。

“說不定，哪位高位者會好心地幫那份非凡特性縮短距離，讓它提前抵達。”

盧米安接受了簡娜的建議，或祈禱，或召喚信使，做了一圈的準備。

然后，他從自己的意識顯化于那座“東方”都市一間電報局內講起，講到了鏡中的亞利斯塔.圖鐸明明優勢很大，又戰意十足，卻主動放棄，步入幽暗，消失不見。

不等芙蘭卡和簡娜回應，盧米安又好奇又疑惑地問道：

“那個同樣潛入木制高塔的人，看到我之后，嘟囔的話語是什么意思？”

他旋即模仿起對方的發音。

芙蘭卡分辨了一下，突然笑道：

“他在罵‘晦氣’。

“意思是，遇到你真倒霉。”

“我影響了他的行動？”盧米安思索著說道，“或者，他曾經被‘魔女’途徑的非凡者坑害過？在西大陸，魔女們的名聲不太好？”

“你以為在南北大陸，魔女的名聲就很好嗎？”芙蘭卡好笑說道，“我是覺得，他真被魔女坑過，要不然，正常人看到你這張臉，本能的反應都不會是直接罵晦氣，他這是有創傷后遺癥了。”

簡娜跟著笑了一下，望向盧米安道：

“這么看來，那份‘天氣術士’非凡特性來投不一定是好事，我都能聞到陰謀的氣息。”

“殺你？不是突襲，又不在隱秘的環境下，想殺‘愚者’先生的圣者幾乎沒可能，除非有誰幫忙攔住了‘愚者’先生，可除非邪神們完成入侵，末日提前來臨，否則，能攔一下‘愚者’先生的，都沒動機啊……”芙蘭卡看著盧米安，想了幾秒道，“主動成為你的魔藥材料，讓你服食它晉升，然后和你身上的‘血皇帝’殘余氣息聯動，完成復活，占據你的身體？這，這樣的陰謀會不會太直白了，正常人都能想到吧？”

“對。”盧米安點了下頭，“我還可以請‘愚者’先生幫忙粉碎特性，去除里面殘留的‘血皇帝’精神，就算沒法完全清除，也不至于讓亞利斯塔.圖鐸在我體內復活。”

“那這是……”芙蘭卡和簡娜對視了一眼，皆有些茫然。

盧米安忽然露出笑容：

“這應該是一個陽謀。

“亞利斯塔.圖鐸想讓我成為天使。

“之后，祂預留的復活準備才會真正呈現。

“那位‘紅天使’梅迪奇之前說給我一個機會，等我成為了天使，再來獵殺我，恐怕不是因為我當時太弱小，祂瞧不上，也不是祂對我的經歷有太深的感觸，這或許有一點，但絕對不是主要原因。

“祂也在等我晉升序列2。”

簡娜眉頭微皺道：

“你的意思是，亞利斯塔.圖鐸當前的目的是讓你晉升天使，至于你是選擇成為‘天氣術士’，還是‘災難魔女’，是用這份非凡特性，還是另外的，都不影響最后的結果？”

“應該是這樣。”盧米安點了下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所以，鏡中的亞利斯塔.圖鐸才能按捺住自己的瘋狂和殺意。”

芙蘭卡和簡娜一下沉默，不知該說點什么。

總不能勸盧米安不晉升天使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盧米安微抬下巴，嗓音如常地笑道，“我也想看看等待我的是什么，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芙蘭卡聞言，嘆了口氣：

“亂吧，亂吧，反正末日都要來臨了，亂一點也好，亂中才有取勝的機會。”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因密契儀式而虛弱疲憊的盧米安恢復了最好的狀態。

西側天空霍然飛來了一道深紫色的流光，隨著距離的拉近，它越來越大，最終清晰地映入了盧米安、芙蘭卡和簡娜的眼中。

那是正在劇烈燃燒的一團深紫色火焰，核心處顯現出部分純青。

這團火焰之中還有一根根鐵黑色的金屬，它們組成了巨大的骨架。

深紫帶青的火焰流淌于鐵骨之上，拖出了長長的尾羽，讓整體形似長有幾十米、翅膀鋪天蓋地般的煊赫巨鳥。

深紫帶青、激烈燃燒的巨鳥還未真正臨近班西港，此地的雜草、廢墟邊緣的樹木和殘存的墻壁，全部憑空自燃。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班西陷入了火海。

與此同時，盧米安耳畔回蕩起了一道輕蔑中帶點居高臨下感的洪亮聲音：

“你敢直面我嗎？”

這用的是古赫密斯語。

盧米安突然有所明悟，這直面有好幾層意思：

你敢獨自面對我的攻擊，支撐著不死嗎？

你敢用我析出的非凡特性晉升“天氣術士”嗎？

你有這個膽量和勇氣嗎？

盧米安心頭一動，側身對芙蘭卡和簡娜道：

“你們先離開這片海域。”

簡娜和芙蘭卡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關鍵時刻，她們都毫不猶豫地相信盧米安的判斷和選擇。

芙蘭卡眼中立刻映出了層層疊疊的幽暗，然后拉著簡娜，通過鏡中世界離開了班西港。

盧米安收回視線，抬頭望向遮蔽天空的紫焰巨鳥，將手伸入“旅者的行囊”，抽出了那本由羊皮紙訂成的“后啟示書”。

宿命之環 第四十八章 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