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里提到,近期在全國乃至世界范圍內,似乎都出現了一些難以用常理解釋的個案:
某偏遠山村數名村民在雨夜神秘失蹤,搜尋隊只找到了一些被撕裂的衣物和零星的、不屬于任何已知動物的詭異毛發。
某個都市白領在加班深夜回家途中,聲稱在公寓樓道里看到了“長著無數眼睛的漂浮陰影”,之后便精神恍惚,被診斷為急性應激障礙,但其主治醫生私下記錄中提到,該患者的某些生理指標異常得不符合常規病理。
還有多起青少年或年輕人在長時間游玩《求魔》或其他沉浸式虛擬現實游戲后,出現強烈的既視感,堅稱自己能在現實中使用游戲里的技巧,甚至有人因此受傷,但最終大多被歸咎于“游戲成癮導致的精神失常”或“過度興奮產生的幻覺”。
這些事件分散在廣袤的地域,彼此間似乎毫無關聯,像隨機散落的拼圖碎片。
他的目光鎖定在一條數小時前剛剛更新的報告上,發生在本市西區的一個老舊工業園附近。
有夜間巡邏的保安報告看到廢棄廠房內有“非自然的綠光閃爍”并伴有“低沉的、非人般的囈語”。
報警后,警方初步勘查認定為野生動物的可能性較大,但報告末尾備注了一句“現場殘留有難以解釋的微弱異味,類似…腐爛植物的味道”。
這個地點,離他的基地并不算太遠。
“既然離得近,那就親自去確認一下。”方羽思緒電轉,瞬間做出了決定。
無論是巧合還是真正的線索,他都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可能性。他需要知道,現實被侵蝕到了何種程度。
身影一閃,方羽已如鬼魅般離開了基地,融入濃重的夜色之中。
他的速度遠超常人,在高樓大廈間潛行飛躍,動作流暢而無聲。
夜風刮過他的臉頰,帶著都市特有的渾濁氣息,但他敏銳的感官卻試圖從中分辨出任何一絲不尋常的現象。
西區,廢棄工業園。
荒草蔓生,銹跡斑斑的廠房像巨大的鋼鐵墓碑,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陰影。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鐵銹的味道,但方羽凝神細察,確實能隱約捕捉到一絲極淡的、令人不適的異味,若有若無,難以捉摸。
他隱匿氣息,將感知提升到極限,如同最謹慎的獵手,仔細搜索了報告中提及的每一個角落。
廠房內部空曠而破敗,只有風吹過破損窗框發出的嗚咽聲。
地面上積著厚厚的灰塵,除了少量野生動物的足跡和警方勘查時留下的腳印外,并無其他異常痕跡。
他沒有感應到任何明顯的能量殘留,也沒有發現任何具有威脅性的存在。
一個小時過去了,搜索一無所獲。
那縷奇怪的異味也仿佛徹底消散在夜風中,再也捕捉不到。
方羽站在廠房屋頂,環顧四周沉寂的夜景,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
“是信息有誤?還是…我來晚了,對方已經離開?或者,根本就是我的錯覺,將普通的都市怪談過度解讀了?”
這種撲空的感覺并不好受,尤其是在神經緊繃、急于找到突破口的時刻。
但他也清楚,調查超自然事件本就是如此,十次線索中可能有九次都是誤導或虛無。
略感失望,但并未完全放棄警惕,方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工業園,返回基地。
至少,確認了目前這片區域表面上是“干凈”的。
基地內部依舊安靜。
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心念一動,身體分解,準備登陸游戲。
幾秒鐘后,靜室內已空無一人,只有空氣中殘留的微弱能量漣漪,證明著方羽的存在曾在此地短暫停留。
他的意識,已然跨越了某種難以理解的維度,重新連接到了那個光怪陸離、危機四伏的《求魔》世界。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旗勝集團總部大廈頂層。
燈火通明的私人辦公室里,旗勝并沒有休息。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前并列著數塊巨大的高清顯示屏。
屏幕上顯示的并非股市K線圖或商業報表,而是各種復雜的數據流,PPT圖做的角色屬性面板。
他正在仔細翻閱手下團隊提交的每日簡報,核心內容是關于那批被他“圈養”起來、進行準軍事化管理的職業玩家們的實力進展報告。
這些人是旗勝傾注大量資源,精心篩選和培養的“王牌預備隊”。
報告數據詳實,列出了每個人的當下處境,武技熟練度、所在區域探索進度,以及最重要的——境界提升情況。
不得不說,高強度的訓練、最優化的資源配給以及殘酷的淘汰機制,確實催生出了一批進步神速的玩家。
報告中幾名特別突出的人,已經初步觸摸到了“樹境”的邊角,對力量的運用有了新的感悟。
更有一名運氣極佳的玩家,在完成某個隱藏任務鏈時獲得了奇遇,報告預估其再有幾天積累,便有極大可能正式突破至“樹境”,成為這支隊伍中第一個邁入樹境門檻的人。
看到這些,旗勝剛毅的臉上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反而眼神更加深邃。
進步是顯著的,但…
“終究是起步太晚了。”
他低聲嘆息。相比于游戲最早的那批開拓者,尤其是相比于方羽那種無法以常理度之的妖孽,他這支傾力打造的隊伍,整體實力依然有著巨大的差距。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他們能快速成長,成為可用之戰力,但又比任何人都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在那個詭異莫測的《求魔》世界里,冒進往往意味著死亡,而死亡,則意味著之前所有的投入瞬間歸零。
角色刪除,一切從頭開始,這個懲罰機制太過嚴厲。
因此,他再心急,也只能反復對訓練團隊強調“穩扎穩打”,寧可慢一點,也絕不能承受無謂的折損。
然而,這種“穩扎穩打”的背后,是他設置的一套極其苛刻且誘惑力極高的獎勵與懲罰機制。
高額的資金獎勵,現實中的地位晉升機會、以及表現不佳者面臨的嚴厲處罰甚至淘汰,這套軍事化管理的內在邏輯,本質上依然是在最大限度地擠壓這些玩家的潛力,逼迫著他們以一種超越常規的速度成長。
他要的,是在可控制的風險范圍內,最快地打造出一批能打硬仗的“牌”。
他已經見識過超凡力量的真實不虛,方羽的存在就是活生生的證明。
這讓他既感到震撼,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世界的規則似乎在悄然改變,他不能再滿足于做一個普通的商業巨擘。
他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任何變局,保護他所擁有的一切。
尤其是這次,隔壁市傳來的風聲鶴唳,更是給他敲響了警鐘。
那模糊不清的危機感,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如果…如果類似的事件,不是發生在隔壁市,而是發生在他所在的這座城市,發生在他的身邊?他靠什么去應對?靠雇傭兵?靠現有的安保系統?在可能存在的、超越常識的力量面前,這些恐怕都不堪一擊。
想到此處,旗勝感到一陣心悸。
他手中的底牌,還是太少了。
真正能倚為干城、處理超常規事件的,目前看來,依然只有方羽一人。
這種將身家性命乃至城市安危系于一人之身的脆弱感,讓他極其不安。
他需要更多的“方羽”,或者至少是接近方羽層次的戰力。
這也是他不惜血本投入《求魔》游戲的根源動力。
報告中還提到了雷家那邊的動向。
雷家小子在其父親的全力支持下,在游戲里的發展勢頭相當不錯,已經網羅了一批好手,隱隱有自成一方勢力的氣象。
“雷家那邊,嗅覺倒是敏銳。”旗勝評價道,語氣中聽不出是贊許還是忌憚。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關于《求魔》游戲可能隱藏著巨大秘密乃至機遇的小道消息,已經開始在他們這個頂級的富豪圈子里悄然流傳。
已經有不少和他同級別、或者稍遜一籌的富豪,開始或明或暗地攜帶重金,投入到這個游戲中,或是扶持子弟,或是雇傭團隊,想要分一杯羹,搶占先機。
但對于這些后來者,旗勝并沒有太過擔心。
他們的起步,無論是時間、資源投入的精準度,還是管理的科學性,都遠遠無法與自己相比。
更重要的是,和最早進入游戲、憑借個人天賦和機遇成長起來的那批頂尖玩家相比,差距更是云泥之別。
《求魔》這個游戲,在很多關鍵之處,空有財富,往往是行不通的。
機遇、悟性、乃至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法”,似乎比單純的資源堆砌更重要。
處理完手頭的報告,旗勝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他站起身,離開辦公桌,走向與辦公室相連的私人休息區。
那里,經過改造,安置著一張高級醫療床。
床上,靜靜地躺著他的大女兒,旗夢。
她面容安詳,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但連接在她身上的各種精密醫療儀器,以及屏幕上穩定卻缺乏活躍起伏的腦電波圖,無聲地訴說著現實的殘酷。
她已經成為植物人狀態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旗勝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輕握住女兒微涼的手。
商場上的殺伐果斷、對力量的急切追求,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深沉的父愛和難以言說的痛楚。
他注視著屏幕上那代表著她微弱生命活動的曲線,眼神堅定,低聲地,卻又無比執著地喃喃自語,既像是說給昏迷的女兒聽,也像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
“夢兒,爸爸不會放棄的…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求魔》…那里一定存在著希望。你會醒過來的…一定!”
寂靜的房間里,只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回應著他的誓言。
歐陽府。
晨光熹微,透過雕花木窗的縫隙,在房間內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混合了草藥和檀香的獨特氣息,這是丁慧身上常有的味道,也是方羽早已習慣的、令他安心的氣息。
方羽慢慢睜開了眼。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側傳來均勻而溫熱的呼吸。
微微一怔,偏過頭,便看到了丁慧恬靜的睡顏。
她不知何時來的,就睡在他的身邊,烏黑的長發如云錦般鋪散在枕上,幾縷發絲調皮地貼在她光潔的額角和臉頰。
她的呼吸平穩而綿長,胸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整個人蜷縮著,像一只找到了安全港灣的貓兒,全然放松了所有警惕。
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滿足的淺笑。
顯然,她正處于一個自認為極度安全、無需設防的環境里。
看著這一幕,方羽有些被輕輕觸動。
這些日子,為了研究入體陣法,器具破解,尊奴解析,丁慧幾乎是廢寢忘食,再加上昨夜的幫助令狐香完成金骨植入,丁慧估計整日埋首于各種藥材、器械和實驗之中,原本就略顯清瘦的臉頰似乎又尖了下巴。
此刻,沉睡中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聰慧與干練,只剩下純粹的寧靜與柔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鬼使神差地,方羽幾乎是下意識地,緩緩抬起了右手,指尖微顫,朝著丁慧那如玉般光滑細膩的臉頰探去。
但指尖即將觸碰到丁慧肌膚的瞬間,他猛地一個激靈,如同被微電流擊中般,猛地反應了過來。
他連忙停手,并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試圖在不引起任何震動的情況下爬起床。
每一個動作都放緩到了極致,肌肉緊繃,控制著力道,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許多。
然而,在他雙腳剛剛觸及冰涼的地板,準備站起身時,身后還是傳來了動靜。
那是一聲帶著濃重睡意,軟糯含糊的輕喚,像剛出爐的糯米糕,黏糊糊又帶著甜意:“相公…醒啦?”
方羽身體一僵,隨即放松下來,轉過身,臉上自然地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