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低歸本能地、絕望地回頭,望向身后那片戰場中央,望向那位他誓死護衛的存在。
然而,那位尊貴的七皇子殿下,依舊靜立如淵,甚至連眼角余光都未曾瞥向他這個即將隕落的護衛一眼。
身為護衛,為主赴死,乃是刻入骨髓的天職與榮耀。
派低歸從被選拔到七皇子身邊的那一天起,就深刻明白這個道理,并早已做好了準備。
他回望這一眼,并非祈求援助,只是為了最后確認那份榮耀,為了堅定心中那赴死的信念,讓自己死得更有價值一些。
他猛地轉回頭,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和恐懼被瘋狂的決絕所取代。體內所有氣勁毫無保留地徹底爆發,嘶吼著將自身妖化程度推向更深、更危險的層次,皮膚表面甚至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
整個人化作一道燃燒生命換來的、決絕的流光,撲向前方那不可戰勝的怪物!
然而——
空氣發出一聲輕微的震鳴。
派低歸甚至未能看清對方有任何明顯的動作,視野中只有一道冰冷、凄艷、快到超越思維極限的血色軌跡一閃而過。
下一瞬,他前撲的身影驟然僵住,凝固在原地。
隨即——嘩啦!
他的身體如同被無數無形利刃同時切割,瞬間四分五裂!
血肉、骨骼、內臟的殘塊七零八落、混雜地噴灑了一地,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妖化后的馬面人高大的身影,早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派低歸尸塊的后方,背對著這一地狼藉,血戟隨意的斜指地面,暗紅色的能量在戟身上緩緩流動。
他甚至都沒有回頭多看一眼那慘烈的景象,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眾所周知,妖武者,妖化前與妖化后,實力是天與地的兩個級別!
唯有開啟妖化后的十二將,才配稱得上組織內部真正的、令人聞風喪膽的頂尖殺戮戰力!
噗通!
另一邊,一個渾身覆蓋著骨甲的十二將,將對手的心臟連同脊柱硬生生扯出,尸體沉重倒地。
噗通!
又一個方向,使用音波攻擊的十二將,尖嘯過后,對手的頭顱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開來。
幾乎在馬面人解決派低歸的同時,周圍其他幾位妖化完畢的十二將成員,也以絕對碾壓的姿態,迅速而殘忍地結果了各自面前的對手。
戰斗在短短數息之間,呈現出一面倒的清算。
當這群形態各異、煞氣沖天、周身纏繞著濃郁血腥味和狂暴妖氣的妖魔重新集結于影猴身后時,雖然人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傷痕與血跡,卻無一例外地成為了這片戰場局部的最終站立者,如同來自深淵的使者。
這一幕,極具視覺沖擊力和心理威懾力,深深刺激著那些依舊被尊奴鎖鏈束縛住的、幸存下來的皇子護衛們。
無邊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們的心臟。
這些被輕易虐殺解決的,可是他們的隊長、是統領、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啊!
是平日里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
連他們都如此不堪一擊,瞬間斃命,那自己這些修為遠遜的普通護衛,在這群怪物面前,豈不是…
嗖嗖嗖嗖嗖——!
就在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開的剎那,異變再生!
所有被束縛者腳下的影子,仿佛突然被注入了邪惡的生命,驟然脫離地面,扭曲著直立而起,化身為一道道漆黑的、邊緣銳利如刀的詭異人形!
這些影之利刃無聲無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無比地掠過各自主人的脖頸!
嗤嗤嗤嗤——!
利刃割裂喉管與頸椎的輕微聲響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數十顆頭顱帶著凝固的驚駭表情沖天而起,溫熱的血液如同噴泉般從無頭的脖頸斷口處洶涌噴出,那些無頭的尸體僵直地站立了片刻,隨即齊刷刷地、沉悶地倒地,發出令人心悸的噗通聲。
一直維持著束縛力量的尊奴們,也隨之解脫,束縛鎖鏈悄然消散。
這正是影猴妖化后所獲得的可怖能力之一,影殺·絕念!
殘存的尊奴們動作整齊劃一地一頓,隨即沉默地、迅速地重新列隊,如同最精密的機器,靜候著下一個指令。
這種絕對的、沒有絲毫遲疑的協調與服從,絕非正常活人所能擁有。它們是沒有自我意識、沒有情感波動、甚至沒有靈魂回響的傀儡,是組織以活人為基材,通過禁忌手段淬煉出的、只知絕對服從的戰爭工具。
方才施展影殺的那一瞬,影猴并非沒有想過對七皇子黑天夏的影子下手。
擒賊先擒王,若是能通過影子重創甚至控制對方,無疑是最佳選擇。
但這個念頭才剛剛在他腦海中閃過,一股冰冷徹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死亡預感便驟然降臨!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剛剛異動,那位七皇子便平靜地垂下目光,隨意的一瞥,而后并指如劍,輕輕點向那脫離本體的影子。
下一刻,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便通過影子的連接,瞬間反饋到他本體之上,將他連同靈魂都徹底湮滅的可怕畫面!
那并非真實的預知,更像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差距過大而產生的直覺警告,一種對絕對危險的恐懼投射。
但這感覺如此真實,如此強烈,讓他根本不敢有絲毫妄動!
絕非同一級別!
七皇子黑天夏,與他的那些護衛,根本不在同一個次元!
那是本質上的差距!
從某種意義上說,直到此刻,清除了所有護衛障礙之后,他們十二將今夜真正的任務,才算剛剛開始!
但此次任務,與以往任何一次刺殺都截然不同。
行動之前,尊上曾親口許諾,關鍵時刻,他會親自出手!
這至高無上的承諾,無疑給包括影猴在內的所有十二將,注入了一劑強大的強心針。
強行壓下內心那揮之不去的悸動與寒意,影猴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空氣,厲聲喝道:“協同模式啟動!尊奴一號,開罩!”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錯位又重組的聲音響起。
所有尊奴聞令,立刻以完全同步的、非人般的姿態擺出同一個奇特詭異的手勢。
連接彼此的青紫色鎖鏈星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光,所有尊奴體內的能量如同開閘洪水,瘋狂地通過星環通道,涌入位于陣列核心的“一號尊奴”體內。
嗡!!!
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巨響震徹整個戰場區域,甚至連地面都微微震動了一下。
一個半透明的、表面不斷流淌著如同水波般能量紋路的巨大護罩,以一號尊奴為中心急速擴張開來,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將大片區域牢牢籠罩其中。
影猴等人身處護罩之內,立刻感覺到周身一暖,空氣中彌漫起一種奇異的能量。
他們身上那些細微的傷口處傳來陣陣麻癢之感,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其緩慢愈合著。
集合眾尊奴之力增幅后的一號能力,其治療效果終于對他們這個級別的強者也產生了些許可見的效果。
但這微不足道的治愈效果,僅僅是這護罩能力的附帶品。
它真正的作用,是絕對隔絕與強力封鎖!
行此刺殺皇子的大事,若不徹底隔絕內外,防止氣息外泄、聲音傳播,更阻止任何可能的外來干擾或逃離,后果將不堪設想。
隨著護罩的徹底形成與穩定,一直漠然旁觀、仿佛置身事外的七皇子黑天夏,終于第一次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那深邃的目光掃過那流淌著能量波紋的護罩,神色間掠過一絲真正的訝異與深入的思索。
“這是…不應該啊。”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這種技術…你們怎么會掌握?巧合得到的殘篇…還是…背后另有其人?”
他的低語似在詢問,更似在高速思考,對這護罩所展現出的技術根源,顯出了超乎尋常的關注和一絲疑慮。
然而,未等他細想下去,眼前那批剛剛完成殺戮、妖氣如同實質般沸騰的十二將,已攜帶著濃烈幾乎化不開的殺意,悄無聲息地散開,形成了一個嚴密無比、水泄不通的包圍圈,將他一人,徹底孤立于戰場的中心。
七皇子黑天夏依舊立于原地,寬大的黑袍在護罩能量流動帶來的微風中輕輕擺動。他平靜地環視著這群形態可怖、煞氣騰騰的妖魔,目光深邃如同萬年寒潭,不起絲毫波瀾。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將這些人真正視為足以威脅到自己的對手。
眼前的廝殺,不過是螻蟻之間的爭斗,只不過自己手下的那群螻蟻稍微弱了一些,才讓這群更兇悍一點的螻蟻,僥幸蹦跶到了自己面前而已。
既然他們執意尋死,那么,他也唯有如拂去塵埃般,隨手將其碾碎。
夜色如墨,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另一邊,影猴心頭也感到壓力十足。
明明他們是在以多圍少,形勢分明,然而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卻反向籠罩著十二將。
他們呼吸微沉,肌肉緊繃,兵器或拳掌間流轉著磅礴妖力與真元,卻無一人敢率先發難。
仿佛中央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深不見底的寒潭,稍有觸動便會引來滅頂之災。
面對大夏王朝的嫡系皇子,哪怕他們十二將,此刻也不禁心中發怵。
他的眼神太過平靜,那種平靜并非強裝鎮定,而是一種俯瞰螻蟻、視眾生為無物的漠然。
這種漠然,比任何囂張狂傲都更令人心悸。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將凝固之時——
“嗬…嗬嗬…”
一陣低沉而略顯怪異的笑聲打破了平衡。
只見站在側翼的龐豬,扭了扭粗壯的脖子,發出骨骼摩擦的嘎吱聲。
他一步踏出,地面微微一顫。
這一步,讓其余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驚訝、疑惑、審視兼而有之。
龐豬渾然不覺,或者說毫不在意,他咧開大嘴,露出兩顆粗長的獠牙,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興奮:“久聞七皇子大人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機緣難得,就讓我來第一個討教討教高招!”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龐豬此人,平日里給人的印象便是大大咧咧,行事莽撞,仗著一身皮糙肉厚和蠻橫妖力,橫沖直撞。
但共事已久,大家心中都門清。
這粗野外表下,藏著一份與他體型截然不符的謹慎,甚至可說是狡黠。
先前與七皇子麾下人馬交鋒時,其他人尚在試探保留,唯獨他,一照面便毫不猶豫地催動妖化,以最強姿態迅速碾壓了對手,看似魯莽,實則是為了最快消除不確定的威脅,同時保存實力應對變數。
正因如此,此刻他這個“率先表現”,才更顯突兀和反常。
難道他看出了什么?或是另有打算?
沒等眾人細想,龐豬已悍然發動!
轟隆隆!!
龐豬力量全開,氣勁爆發,在周圍直接形成小型旋風,卷起地面沙石,吹得旁人幾乎睜不開眼。
“哞——!”
一聲非人的咆哮震耳欲聾。
龐豬妖化后的龐大軀體猛地伏低,繼而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瘋狂旋轉起來!
堅硬的皮毛與凝聚的妖氣摩擦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
他以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碾過地面,犁開深深的溝壑,直沖中央的七皇子!
空氣被粗暴地撕裂、壓縮,發出爆鳴。
這一擊,毫無花巧,純粹是力量與速度的極致體現,蘊含著龐豬全身所有的氣血乃至一部分生命本源!
他所過之處,地面寸寸龜裂,煙塵沖天而起,氣勢駭人到了極點。
“接招!!”
龐豬在心頭瘋狂吶喊,赤紅的瞳孔里只剩下那個依舊靜立的身影。
他有自信,在這一撞之下,便是一座鐵山,也要被撞得粉碎!
翻滾的勢能層層迭加,如同滔滔巨浪,一浪高過一浪,封鎖了上下左右一切可能閃避的空間,逼得對手只能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