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腐骨人的興奮,侏儒般的主審官,感到的,卻只有棘手兩字。
因為腐骨人只需要負責折磨犯人,而他,才是需要直接面對上面的人的,也就是…他才是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人!
單單兩個‘尊上’兩字,他可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關…
但事已至此,人都已經死了,他也無可奈何,硬著頭皮,也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匯報上去了。
只希望上面的大人,能繞他一命,原諒他的辦事不力。
然而此事,又真的怪不到他頭上,誰能想到,牢獄里的真言器具全部被克制,其他審問手段更是拿其沒轍,沒辦法才請出腐骨人。
結果卻是如此。
大腦剝離出來,其實已經算是跳過了犯人抵御真言器具的防范手段了,取得巨大成果了,可惜棋差一著。
主審官看向腐骨人,從后者的反應來看,犯人之死,和他的手段多半無關,還是犯人自身的大腦,就是特殊,被人做過手腳的。
“如此厲害的手段,如此‘忠誠’的死士,大人這次要面對的敵手,不簡單啊…”
吩咐其他人處理現場,主審官離開牢獄,往外而去,身影消失在漫長的通道之中。
皇宮之中。
青妖,緩緩睜開了眼。
仿佛對應著他的睜眼,門外同步的響起了敲門之聲。
咚咚咚。
門敲三下,輕柔溫和。
“進。”
青妖沒問來人是誰,直接便讓人入室。
房門被推開,以青妖的視角看去,門口站崗的長髻踏火妖,如站著睡著了般,一動不動,對推門而入的女子,更是視而不見。
房門反鎖,那紗衣女子便輕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會是故人親來呢,怎么就派了你個小妖魔來湊熱鬧。”
自來熟般的,開口,就是一些讓人有些費解的話。
但青妖,緩緩起身,恭敬的對其彎腰行禮。
“見過幻狐妖大人!”
紗衣女子挪動妙曼的身姿,抬手輕輕撫過青妖俊俏的下巴,些許的摩擦感覺,讓心境堅定的青妖,都忍不住微微一顫,隨即猛地反應過來,微微咬破嘴唇,集中心神。
這不是他容易被挑逗,而是…此女的手段,非他能抵擋的!
“哦?”
紗衣女子嘴角微揚,像是發現有趣的玩具,眼睛眨了眨,隨即莫名捂嘴輕笑了起來。
“咯咯咯,小妖魔妖心還挺堅定,是塊不錯的璞玉,難怪那家伙能看得上你,派你來當妖都使。”
青妖低著頭,沒說話。
他知眼前女子之底細,所以更明白兩者的差距。
“在皇宮里,見我真身,便叫幽貴妃,見我分身,便喊其名就是。你可喚我為山燕,山里的山,燕子的燕,以后你我在宮中聯絡,我會讓這丫鬟之身,代為傳達。”
“…是!”
青妖一動不動,只是沉聲應道。
而紗衣女子,已經到了床邊坐下,慵懶的往那一躺,單手拖著下巴,就有一種風華絕代之美。
“說說吧,藍公子找我做什么?”
“…大人怎知,我此番來,是為你而來?”
紗衣女子笑了。
人啪的一下徹底躺在了床上,一邊在床上來回滾動,將自己的氣味殘留在床單上,一邊笑著道。
“若不是來尋我的,你怎會在我進門時,便已知我是誰?”
說罷,紗衣女子如靈活的巧蛇般,鉆入被窩之中,只露出個腦袋,笑盈盈的道。
“我當然知道藍公子是為誰而來,但凡事總有個先后。那個男人的事固然重要,但我這邊,他必然也是有想法的。不然,我可要覺得藍公子變得陌生了。”
青妖見狀,也不再防備,恭敬道。
“是,藍大人在我來之前,吩咐過。若有女子單獨找上門,那便是您來了。此番來,我表面上,我是為妖都謀個名正言順而來,但真實目的,確實是為您而來。幻狐妖大人…”
“叫我山燕,我喜歡你的聲音,直呼我名,我要聽你喊我的名字。”
紗衣女子直接斷,狐媚的雙眼瞇起,那微微鼓起的眼袋,有著如狐貍精般的魅惑之感,可惜,青妖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不曾直視過對方眼眸。
“…山燕大人,京城囚禁奴役妖魔已久,大夏王朝鎮壓天下多年,滾滾歷史長河由人類書寫而成。如今,藍大人大事已成,難道您不想,去看一眼,不一樣的風景嗎?”
聽到這話,紗衣女子收起了幾分玩世不恭,笑著道。
“世為滄海,舟為橋。但是藍公子的橋,太小了,經不起風吹浪打。且這大世,也非他所看到的那般狹義。”
青妖皺眉,他聽不懂紗衣女子的意思,但心中隱約已經明白,此行的主要任務,已經失敗了一個。
沒有幻狐妖的幫助,在這京城,他是翻不起大浪的。
可就在青妖這么想的時候,紗衣女子忽然話鋒一轉,俏皮輕快道。
“不過…京城早已如一潭死水般沉寂太久,我非常樂意,讓京城,變得熱鬧一點!”
青妖神色一愣。
“大人的意思是…”
“叫我什么?”
“…山燕大人的意思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解救京城蕓蕓眾生?”
“哇解救眾生,這真是個美妙的詞,不知人類,算不算這眾生之一?”
“天下,苦大夏王朝已久,妖都臨近邊國,與鄰國亦能來往,待時機適合,登高一呼,如萬鳥歸巢,覆滅大夏,彈指…之間!”
紗衣女子,眼睛亮了起來。
那不是驚訝,而是…好玩!新奇!有趣!
如死水一般的生活中,發現了新的樂趣,她的笑容,她的歡喜,掩蓋不住。
“藍公子想法甚妙,比起滄海的另一頭,我更想看到,你所描繪的風景!”
聽到這話,青妖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合作,達成了。
對他個人而言,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經達成。
至于藍大人吩咐的另外一件事,成與不成,結果如何,他并不在意。
“青妖使,我與你相談甚歡,深得我意。夜已深,何不與我一同入寢?”
紗衣女子掀開被子半角,對青妖輕輕招手。
可惜,青妖轉身,竟是要走向門外。
“山燕大人若是困了,在此入眠即可,我來為你把風,護你周全。”
紗衣女子雙眼一瞇。
“無趣。”
話音落下,青妖只覺眼前一花——他竟然仍然站在原地,雙腿仿佛沒有邁出去過,他之前的行為如同只是在大腦里完成過了一遍,并非實際發生的事情一般。
這就是…狐妖特有的幻術?
虛實真假之間,青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哪邊才是真實。
“走嘍!青妖使好好休息,我還會再來的。”
聲音,不是從身后床上傳出,而是…從門外傳來!
什么時候?!
青妖心中大驚,但一想到對方的真實身份,又覺得實屬正常。
那等大妖,豈是他能碰瓷的。
不過人走了,青妖還是松了口氣的。
大夏帝王施舍給妖都的地位,名望,他不在乎。
成為大夏王朝的附屬妖國,他根本不屑,也根本不是他所要的。
從天圓鎮,到妖都,一步步走到現在,青妖所求,從未變過,唯一不同的,最多是加上一點點私心,給人類留下一點和平相處的空間。
“滄海孤舟?大浪翻騰,波濤洶涌,誰能獨善其身!”
青妖雙眼瞇起,似乎在想更多,更遠的事情,只是偶爾想到某人的時候,才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臉上多了幾分柔和。
博府。
“會不會太招搖了?”
方羽看著博昌全準備的車隊,不由低聲嘀咕了一句。
這話,自然也被博昌全聽到了。
他笑著說道。
“刁老弟無需多慮,博府如今風雨飄零,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需要高調行事,展示我們博府的底氣。”
是…這種說法嗎?
方羽心中疑惑。
不過博昌全,總不能害自己…吧?
幸好這次出行,丁惠他們也一起來,不然還真有點不放心把她們幾個人仍在博府。
經過昨天一鬧,博府的安全性可是很低的,鬼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來鬧事行兇呢。
“怕什么,你不會不敢去了吧?先說好,我可是要去看看熱鬧的。”
諸葛詩越過方羽,竟是第一個走入轎中。
這家伙…
隨著一身粉的諸葛詩入轎,諸葛詩的那群手下立刻分布到轎子的周圍,負責諸葛詩的安全。
這陣勢,一點都不比什么少爺小姐出行差。
方羽翻了白眼,看了一眼身后,一臉不情愿的丁惠,在被刁小慧拖拽著手,朝這邊而來。
好嘛,明明拍賣會能有很多好東西的,丁惠居然因為惦記至臻金瓣花,連對拍賣會的興趣都大減。
“出發出發!”
帶著丁惠一起入了轎子內,四人大眼瞪小眼對坐著。
博昌全在后面的轎子,他也要參加拍賣會的。
準確來說,是因為博昌全,他們才有資格參加這場拍賣會,至于碧家的特等席,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掀開簾子,看向窗外街頭,方羽發現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的,似乎出了什么事。
“不必理會,是噬家被滅門滿了,今早剛出的事。”
諸葛詩漫不經心的說著,卻讓方羽頓時視線掃向了她。
“你怎么知道?”
諸葛詩笑了。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整天陪著夫人轉悠啊?刁公子,我可是很忙的。”
你能忙個鬼,不一整天都和我們待一個屋里,還不是你那些手下收集的消息,給你匯報的。
方羽沒理諸葛詩的裝模作樣,直接問道。
“誰動的手?也是暗巧閣?怎么下手這么狠,滅門滿門這種事,在京城應該算很嚴重的事件了吧?”
“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表面上愚地府會深入調查此事,就和你們博府遇難,愚地府也會幫忙調查真相一樣,但最后結果如何,可就不好說了。而且…那一家子人,可都是被妖魔滅口的,查不到誰頭上。”
妖魔妖魔,真好用啊,京城的妖魔。
可平時養著妖魔,又要死多少無辜的人當做口糧之用?
“我見刁公子和絕門走得很近,莫非也對妖魔恨之入骨?”
諸葛詩笑著說道,但試探之意,不言而喻。
方羽聳了聳肩,沒說話。
但諸葛詩似乎并不想結束這個話題。
“以刁公子的能力,屈居在博府當個客卿,實屬委屈,以你之大才,若想肅清京城之妖魔,缺乏的,可能并非實力,而是…一個機遇!”
方羽視線轉向她。
“你想說什么?”
方羽話音落下,丁惠已經打著哈欠,冷淡的道。
“她想讓你當她的狗。”
說話真難聽啊,丁惠…
就算心情不好,也不用這樣吧…
說實話,丁惠這話一出,不僅方羽有點懵,諸葛詩也有點被整不會了。
只有刁小慧似乎憋笑,表情微微有點控制不住的樣子。
“咳!”
諸葛詩清咳一聲,笑道。
“何等粗鄙之言,刁公子,我是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組織,以你才能,無論想做什么,組織都會鼎力相助!”
諸葛詩,現在幾乎被組織半放棄的狀態。
解除封印的事,目前還不知道結果如何,能不能行,需要多久的時間,全都是未知數。
而她對組織的作用,也在大幅度減少。
在這種情況下,引進人材,在組織里多個能說話的自己人,可以幫她穩固住自身的地位。
說到底,就是喪失實力后的不安,讓她想在其他方面,做出點貢獻,以希望能讓組織看到她的價值。
可惜…
“諸葛姑娘對背后的組織,一直藏藏掖掖,現在邀請我加入,說實話,我不太信你啊。什么時候你把組織的事和我說清楚了,我可能還會考慮一下,要不要與你同流合污。”
“你才不會去!”
丁惠的聲音直接從方羽腦海中響起,拆臺拆的飛快。
方羽郁悶了,丁惠今天是真的吃火藥了,脾氣好大啊…
方羽仔細一想,感覺昨天也沒做什么事啊,不就是實驗不太順利。
可這種不順利,還不是丁惠看至臻金瓣花數量多,再加上手頭稀有材料多,想做些變化和新的研究,而不是單純的復刻之前的操作。
這種求新求變的過程,必然會有阻礙出現,問題出現,攻克就是了,丁惠不一直如此,怎么這次就心情暴躁了。
方羽視線瞥向諸葛詩,難道…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