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當質子,你追敵國女帝? 第二百一十章 丹青身隕,天衍破萬法,追夫火葬場
第211章丹青身隕,天衍破萬法,追夫火葬場
“蠱娘!”
“你還沒死呢?”
丹青的聲音充滿著戾氣。
小柳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丹青,你怎么會……”
“怎么會什么?”
丹青居高臨下,目光冰寒地看著她:“怎么會不聽教主的話,私自藏在這里?”
小柳不斷向后退,眼神中的驚愕之色愈來愈甚:“你不是已經被教主困住了么?伱,你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嗬嗬嗬……”
丹青的笑聲壓抑又放肆,明明沒有肉軀,卻好似從喉管深處發出,就像是神智失常的野獸。
筆鋒輕輕揮了兩下。
就像是對畫卷招了招手。
很快,刻錄著青衣自我的那卷畫軸就自動飛了過來。
他血墨畫的臉上,露出了孺慕的神情。
就像是初入學堂的學生看著自己的老師。
也像是頭一次拿到木頭劍的幼童,看著拿著真正長劍的長輩。
崇拜。
依賴。
留戀。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卻交織出了一副極具病態的面容。
他聲音急促且嘶啞,像是在粗暴地傾訴:“師父走的時候,沒有給我留念想,我知道肯定是被歹人藏起來了。
我殺了好多人,卻只找到了兩副空白的畫卷,還有這一支筆。
雖然師父沒有點名留給我。
但我知道。
這就是她想要給我留的遺物。
我怕啊!
我怕失去它們。
所以怎么辦呢?
我把我的肉身,與這兩副畫卷煉在了一起。
我甚至把我的魂魄抽了出來,煉成了這丹青妙筆的器靈。
他們都說師父已經走了!
但我知道。
他們都是騙我的!
師父沒有自殺,而是被他們謀害的!
只要我能找到師父的本我,就能讓師父重現于世。
教主自以為聰明絕頂。
以為封住我就能為所欲為!
但他怎么可能知道,一個徒弟究竟愿意為師父付出多少?
兩畫一筆,就算相隔千里都是一體。
再強的囚牢,也休想將我完全隔斷!”
小柳咬牙切齒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懷疑教主了?”
“懷疑?我的人生中,從來不存在懷疑這個詞!”
血墨畫的臉上,笑容越來越猙獰:“我只知道,真正能全心全意為師父付出的人,只有我一個!我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在教主手中?
老實說!
我并沒有懷疑過教主。
畢竟……
他是師父認定的下一任接班人。
沒想到他還是起了私心?
可那又怎么樣呢?
懷疑亦或者信任,又有什么區別呢?
哈哈哈哈……”
他笑容十分癲狂。
小柳神色畏懼,似乎被他猙獰的神色嚇破了膽,哆哆嗦嗦地蜷縮在地上。
但丹青妙筆卻猛得一揮。
灑出去的墨汁,瞬間化作無數小型的囚牢,囚住了一個個看不見的東西。…
墨汁很快把那些小東西給侵染了,顯現出了其兇惡的模樣。
這些是一個個小蟲子,正準備接近花朝的本我畫卷。
卻被丹青盡數攔截了下來。
丹青漠然地看著小柳:“怎么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話音剛落。
丹青妙筆就再次戳向小柳。
小柳面色大變,一道黑影從口中冒出,飛快化作一道殘影逃離。
但她終究還是慢了半步。
那只黑色的蟲子,被電閃般的丹青妙筆直接洞穿。
無力地掉落在地,痛苦地蠕動掙扎。
眼看就要不活了。
丹青妙筆也就此收手。
血墨畫的臉淡漠地看著它:“廢你一只一等子蟲當做警告,下次再見你,必將滅掉你的母蟲!”
這個蠱娘他已經認識很久了。
從第一天進為我教就認識。
那時的蠱娘,是教主手底下的唯一心腹。
為我教組織松散,因為每個人都順從本我,很難形成紀律嚴明的組織。
也不是不能拉攏。
但是代價會很大。
能夠靠寄生控制宿主的蠱娘,便是他唯一值得拉攏的對象。
后來的丹青和紅塵,也是同樣的道理。
但蠱娘對教主有種變態的依戀,丹青入駐之后頗受教主重視,這條母蟲子居然吃醋了。
一次任務過程中,蠱娘對丹青暗下毒手,最終直接被他強殺。
當然。
這是丹青認為的強殺。
現在回想起來,恐怕是教主想要獲得丹青渡魂的秘術,特意派蠱娘暗施毒手的。
真有意思!
“呼……”
血墨畫成的臉吐了一口氣。
旋即掃視了一眼房間,不由得贊嘆起了蠱娘的手段。
隔絕氣機的法陣做的很到位,而且很隱蔽,只要能成功關上門,并且貼上隔音符,再強的高手都很難意識到這里面發生的情況。
能在含光劍靈的眼皮底下暗算花朝。
確實只有她能夠做到了。
也正好!
為自己做了嫁衣!
只是這代價有些大。
暝都盡頭的確是一方獨立的空間,秘密連接著暝都和現世,更是那位驚天大能創造暝都的道場。
被當做一方小世界絕對不為過。
如果沒有那道裂縫,恐怕自己肉身跟神魂早就被一分為二了。
可即便有那道裂縫,他也近乎被隔絕,暝都盡頭的那半出不來,現世這半進不去。
最終只能拋棄一半肉身,強行讓神魂沖出封鎖。
雖然還能與那半部分肉身產生一些聯系,但恐怕很難重新那回了。
畫卷空間需要兩幅卷軸才能形成,自己的一大殺機算是廢掉了。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蠱娘已經為自己鋪墊好了一切!
“真好!”
他看向畫卷中的花朝,這就是師父唯一丟失的遺物。
被那個姓白的老道士偷走了。
現在………
終于回到自己手中了。
師父的本我,似乎已經被催動了。
蠱娘這個賤人,向來擅長精神暗示和言語攻擊。
也只有她,才能催發花朝的魔種。
花朝雖然是個普通到庸俗的女子,但卻擅長自我折磨到了極致,明明已經看到了自己那個“專情的心上人”的丑態,卻依舊相信那個人在愛著她。
魔種,居然一點沒有爆發。
還得是蠱娘這個賤人啊!
兩副畫卷并排懸空。
一邊是花朝的本我與自我,本我雖然沒有完全蘇醒,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強行描摹。
另一邊他繪出的青衣的部分自我,里面有無數人的心頭血,自己的、烏問的、還有教主的……
一開始。
他還在躊躇。
擔心只有自己的心頭血,不足以讓師父完全復蘇。
但沒想到,原來為我教教主,就是墨家墨圣!
有墨圣在其中斡旋,要到烏問的心頭血并不算難。
只可惜。
白家老道和嬴十三的心頭血沒有拿到。
此五人,是跟青衣關系最近的五個人。
但丹青根本沒有接近白家老道的實力,哪怕后者已經癱瘓在床。
至于嬴十三。
丹青本來有機會的,如果紅塵能把那幫人拿下,自己直接要來嬴十三的心頭血都不是不可能。
但沒想到暝都盡頭的沖突居然那么激烈,嬴無忌居然直接用詭鏡秘術反控制了紅塵,別說嬴十三的心頭血,就連自己都差點折在那里。
少了這兩個人的心頭血,青衣的自我空了很大一塊。
但這沒有關系。
因為以他人心頭血所繪的自我,本身的誤差就很大。
只要以融合上本我,本我就能做出矯正。
缺失的這部分,的確會有不小的影響。
但同時也能削弱青衣與白家老道和嬴十三的羈絆。
并不全是壞事。
“現在……”
丹青神情看著花朝的本我,神情無比狂熱。
他曾在青衣的尸身上取出過心頭血,卻怎么也畫不出青衣的本我。
那時他就知道,師父肯定是自己畫出了一個本我出來。
丹青之術。
本身就是輪回之術的基礎。
一個本我。
不可能同時存在兩份。
但現在……
足夠了!
丹青妙筆震蕩了一下,便把筆尖所有的血氣都給震了出來,這是小柳和蠱娘的血,根本不配玷污自己師父的本我。
筆桿轉動。
一縷縷新鮮的血液從筆桿的內槽中涌入筆尖。
這便是他珍藏多年的青衣的心頭血。
筆尖緩緩移在畫卷之上,魔種點亮了隱藏狀態本我的七成。
剩下的三成,便由我強行描摹!
只要描摹成功,便能將本我這部分裁下來,嵌入青衣的自我之中。
如此一來。
青衣便能再度降臨世間。
以青衣的心頭血,描繪青衣的本我,怎么可能失敗?…
可真正落筆的那一刻。
丹青妙筆陡然一震,仿佛感覺到了強大的阻力。
一股讓人渾身戰栗的驚恐從他內心深處襲來。
這個阻力。
不應該啊!
丹青急了。
催動了全身的法力描摹。
但卻仍然一滴血墨都描不上。
“怎么回事!”
“畫上去啊!”
丹青聲音凄厲,卻怎么都畫布上東西。
法力傾注。
卻怎么都沒辦法描摹上一絲。
他要瘋了。
明明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為什么到這最后一步,卻進行不下去了?
情急之下,丹青甚至燃燒起了神魂。
可不管他的神魂如何燃燒。
依舊無法取得寸進。
“不可能!”
“不可能啊!”
血墨畫的臉已經扭曲得跟鬼一樣。
布局這么久險死還生的他,卻要倒在最后一步。
他整個人都要瘋魔了。
靈魂和法力瘋狂燃燒,恐怖的波動一波又一波地打在畫卷上,但卻無法對這最后三成的本我紋路造成任何影響。
丹青明白。
自己的丹青之術已經催發到了極致。
任何人的本我都不可能抵擋得住這樣的描摹。
但眼前這幅畫擋住了。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就是青衣留下的剩余輪回之法,同時也是她的圣人之路。
也只有青衣設下的封印,才能讓他絲毫奈何不得。
也許……
師父真的是自殺?
這個念頭,剛從丹青腦海中冒出,就開始瘋狂蔓延。
卻不但沒讓他冷靜。
反而讓他更加瘋魔。
“不可能的!”
“沒道理的!”
“師父!你不可能自殺!”
“師父你出來親自回答我啊!”
靈魂和法力燃燒的波動一波波涌出,涌向畫卷之中,卻像是擊打在磐石上的浪花,根本不能奈何它分毫。
血墨鬼臉愈發猙獰。
但神情越猙獰。
血色就越淡。
他已經接近了油盡燈枯地步。
慢慢的。
筆都在顫抖。
但他始終沒有放棄。
就在這時,畫卷出現了異動。
可丹青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發現畫卷中的人好像活過來了。
筆尖被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握住,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從畫卷中走了出來。
花朝神情恍惚,目光之中滿是凄愴。
她看著血墨鬼臉,聲音無比冷漠:“收手吧,青衣前輩已經作古了,除了那個封存的大神通之外。我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一個百無一用的矯情廢物。”
“不可能!”
丹青聲音凄厲:“你騙我!”
他拼了命地想要抽出丹青妙筆,想一擊了結了花朝,他不允許自己的師父成了一個這樣的人。
但他怎么用力。
丹青妙筆都像嵌在花朝手里面一樣紋絲不動。
那只手明明很柔弱。
但他卻半分奈何不得。…
花朝轉過身,指向那張空白的畫卷:“青衣前輩還有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在,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說著,便松開了丹青妙筆。
血墨鬼臉恍神了一陣,再次看向空白畫卷,眼神之中竟然涌出了一絲恐懼。
近師情怯。
可能就是這種感覺。
但他還是催動著所剩無幾的法力,控制著丹青妙筆飛了過去。
躊躇良久。
他在空白畫卷上寫出了第一個問題:師父!我錯了么?
問題下面飛快涌出兩個字:錯了。
丹青妙筆又寫:可你當時愿意教我輪回之術。
答:因為我從你眼中看到了對盛世的渴望。
丹青妙筆又問:那你為什么傳授一半不傳了?
答:因為對盛世的渴望全系于一人之身,一旦你是如此,即便我真是開創盛世的那個人,你也錯得很徹底。
丹青妙筆懸停。
像是怔了很長時間。
最終。
又顫顫巍巍寫下了最后一個問題:師父!我能見你最后一面么?
它立在畫卷之前。
似駐足期盼。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新的回答。
問題下面一片空白。
卻寫滿了失望的情緒。
血墨鬼臉上的神情僵住了,期盼的情緒慢慢消失,等到消失殆盡的時候,只剩下無盡的死寂。
生機尚未消散。
卻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遍野雪蓋的冬天,身軀僵硬已經失去了所有求生欲。
只是不同的是。
那次有師父把他從雪中撿了出來。
但這次卻再也不會有人幫他逃離雪窟。
“就這樣吧!”
血墨鬼臉緩緩消散。
就在消散的前一刻,他看到了眼神中同樣沒有任何生機的花朝。
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么師父將本我削減修改成了這樣的廢物。
但他隱隱記得,白家老道曾經說過,這是師父留下的一雙眼睛,一雙平凡卻能夠看到盛世的眼睛。
曾經。
他無比痛恨這雙眼睛。
但這最后一刻,他想善待這雙眼睛一次,畢竟這是師父唯一留在這世上的東西。
震散了筆尖上所有的血污。
他輕輕一甩。
一縷衰弱到不能再弱的神魂飛了出去。
輕輕附在了花朝的眉心。
這是他最后一縷本命神魂,也可以看做那兩幅畫卷一只筆的器靈。
如今。
算是認主了。
但究竟能發揮幾成功力,他沒有抱半點希望。
因為他也從來沒對花朝抱半點希望。
之所以這樣做。
只是因為他希望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件事,不會讓師父失望。
即便師父已經不在了。
他也不想當一個逆徒。
“嗯?”
花朝茫然抬起頭,卻發現幾幅畫卷一支筆全都落在了地上。
隱隱間。
她覺得這些東西好像認主了。
同時又有一段記憶涌入腦海。…
暝都盡頭?
她的身軀很快就繃直了,因為在這段記憶當中,她看到了嬴無忌。
無忌他……被困了?
這化作里面,好像就藏著最后一道裂縫。
也就是說,只有我才能把他們救出來?
我行么?
一縷擔憂的情緒在心頭生出。
但僅僅片刻,就有一股恐怖到極致的戾氣因為這個名字而涌出。
這種戾氣。
讓她幾欲發狂。
只想現在就撕了畫作,徹底斷了嬴無忌回來的念想。
小柳剛才說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
聲音異常凄厲,每一次回蕩都幾乎摧垮她脆弱的神經。
她顫顫巍巍站起身子。
嘗試用意念溝通畫卷。
僅僅一個念頭。
畫卷就飛了起來。
方才法力與靈魂燃燒的龐大力量都融入了她的本我。
只要她愿意,隨時都能通過兩幅畫作打通這個裂縫。
同時也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將這道裂縫徹底廢棄。
過往的回憶,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
一股股戾氣猶如狂濤怒潮一般,拍打著她脆弱的心弦。
她在發抖。
卻還是顫抖著朝畫卷中注入方才撿來的能量,想要通過裂縫喚醒另外一張畫卷。
不論如何。
先讓嬴無忌回來再說吧!
可也正在這時。
她卻發現自己的能量一點都不聽使喚。
她慌了。
發瘋一樣催動融于本我中的能量。
但卻一點都催動不了。
她越嘗試,心中的戾氣就催發越多。
痛苦得她要發狂。
也正在這時。
“吱呀!”
有人推門而入。
花朝轉頭一看,發現門外齊刷刷地站著人。
白儀。
劍靈阿姨。
巫霜序。
還有傳言中昏迷未醒的趙寧。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擔憂之色。
她有些局促,又有些害怕,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眼前的場景。
巫霜序神情無比平靜。
只是俯身將半死不活的蠱娘一等子蟲撿起來裝進了玉瓶之中。
隨后看向花朝,微微笑道:“你的一切力量都來源于本我,現在卻做著與本我相悖的事情,又怎么能做到呢?”
花朝語氣有些急切:“那我如何才能做到?”
巫霜序沒有回答:“現在的你,應該想讓嬴無忌死才對,你為什么又要救他?”
“我,我……”
花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
但看這些人的眼神就知道,這件屋子里的情況,肯定已經被她們知曉。
她咬著嘴唇。
神情已經痛苦到了極點。
良久。
她深吸了一口氣,神情痛苦道:“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做到!”
巫霜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她轉過身。
沖外面招了招手。
輕聲喚道:“過來吧!”
花朝循著她看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款款走來。…
那眉眼。
那笑容。
“娘!”
失神間,她下意識喚道。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不對,眼前的女子太過年輕。
“婉秋姑娘?”
僅僅這片刻的對視。
她的情緒就險些失控。
方才小柳的話立時在耳邊重現。
“小姐!你跟你的娘親真是一模一樣啊!她被負心人以天下人為借口拋棄。你同樣重蹈覆轍!實在是可悲啊!”
“他會繼續庇護你。就像相爺庇護你們母女一樣。但那又怎樣呢?不過就是不希望自己的玩物,被別人染指罷了!”
剛剛穩定下來的心緒,轉眼間就有了崩潰的趨勢。
巫霜序輕咳了一聲。
對眾人使了一個眼色。
眾人雖然擔憂,卻還是跟她一起出了房門。
巫霜序輕輕把房門帶上,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這對“母女倆”。
看到花婉秋的一瞬間。
花朝的情緒只是激動了片刻,很快又低落了下來,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婉秋姑娘,你怎么來了?”
花婉秋見她興致并不好,不由抿嘴笑了笑:“這次我來,或許能幫你解決一些困惑……”
“你憑什么?”
花朝聽到這句話,忽然就像應激了一般。
方才她情緒大起大落,消減下去之后,已經因為疲累變得稍顯平和。
但她不傻。
從巫霜序推門進來的時候。
她就隱隱猜到,這里面肯定又有那個白家道長精妙的設計。
這個花婉秋,肯定是巫姑娘找來的。
可是……
她們憑什么把花婉秋找來?
花朝勉強平復的戾氣,陡然又激發了出來,眼眶發紅咬牙道:“你知道我的情況么?你有著我娘的長相,也有著我娘的部分記憶!你只是羅相記憶中的人,你不是我娘,憑什么能夠幫我解決困惑。”
聽到這話。
花婉秋神情有些凄愴,緊緊咬著嘴唇:“你說的對,我不是……”
花朝心中有些不忍,慌忙背過身去抹了一下淚水:“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不該說這樣的話。”
“哎……”
花婉秋輕嘆了一口氣,輕輕握住花朝的肩,將她的身軀轉了過來。
目光有些小心翼翼。
但里面的慈愛怎么都擋不住。
她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果然還是個善良的小姑娘。”
花朝身體僵了僵,也不知道該不該因為她的這番做派生氣。
花婉秋轉過身,看向那張有玄奧紋路繪成的青衣肖像,語氣平緩地說道:“我的確不是你娘,我不如你娘果斷,也不如你娘凄慘,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花朝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用安慰我的。”
花婉秋莞爾一笑:“其實我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也哀怨了好久,但想想那又有什么呢?偃哥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而且他還對我百般呵護,哪怕這呵護其實是對你娘的,可那又怎么樣呢?那就夠了啊!…
方才巫姑娘跟我講。
她不懂丹青渡魂,也不確定我是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但其實我不在乎的。
其實我很感謝丹青,他讓我有了你娘的相貌,有了你娘的記憶。
雖然沒有你娘的身份,卻能夠享受到你娘不曾體驗過的幸福。
你沒有把我當成娘。
但你很善良,并沒有因此憎恨我。
能遠遠地望著你,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不想看著你痛苦。”
花朝感覺胸口有些悶:“我能懂你的感受,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你終究只是羅相心中的念想,這件事情誰都可以勸我,唯獨不能是你!”
“可能是吧!”
花婉秋神情有些哀傷,卻還是笑著說道:“不過巫姑娘跟我說過,他師父講丹青渡魂雖然會受到他人的心頭血影響,但繪制的時候,會盡可能多的提取雜質,不論想法怎么樣,真實的記憶都是不會篡改的。”
她說話的時候。
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花朝的手心。
花朝愣了一下:“你,這是什么意思?”
花婉秋莞爾一笑:“我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這一年的時光是我最喜歡的禮物。我不能白來一遭,所以臨走的時候也有一個禮物交給你。”
“你……”
花朝有些不解,還想說什么,卻發現花婉秋身上已經燃起了熊熊火焰。
明明是血肉之軀,燃燒起來的時候卻如同紙張焚燒。
火焰很亮。
卻并不灼人。
只有微微的暖意。
花婉秋臉上沒有任何痛苦,只有慈愛溫暖的笑容,就像是看著年幼的孩子。
恍惚間,花朝好像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娘親。
小的時候。
就是這個眼神。
火焰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花婉秋就消失在了眼前。
只剩下一縷縷暖流鉆進她的眉心。
一段段記憶憑空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顯得無比真切。
記憶有很多幕。
但每一幕都會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沒有怒馬鮮衣,卻有少年意氣。
身著粗布麻衣,仍然佳人如玉。
初見那天,是在春日的柳樹下。
少女在河邊洗衣時偷懶,放下了衣槌,吹了一曲笛子,收笛之后,卻看到柳下那個俊俏的書生正在偷看她。
調笑幾句。
一來二去。
兩人便熟識了。
書生師從一個落魄的貴族,雖然滿腹才情,一腔抱負卻無處施展。
少女喜歡他的才情與抱負,便暗托媒人,攛掇書生提親。
書生很忐忑。
卻還是提著家中唯一一個下蛋的母雞上門提親。
新婚夫妻的生活雖然清貧,卻很幸福。
直到那年蝗災。
鄉里餓殍遍地,死了很多人。
好在小夫妻身體好,勉強挨了過去。
從哪日起。
書生干起了體力活。
什么活來錢快就干什么。…
人壯了很多。
也滄桑了很多。
那天他把攢下的所有家底都交給了妻子,說自己想去國都絳城博一條出路。
妻子自是百般不愿,直到從他口中聽到了那句話:此去前程未卜,但只要有立足之地,必大庇天下疾苦眾生。
妻子猶豫了片刻。
同意了。
拿出了一半的家底當作盤纏,送別了丈夫。
那日飄雪。
茫茫雪地之中。
一人駐足,目送離別人。
一人前行,一步三回首。
記憶出現了斷層。
眨眼之間,便來到了數年之后。
之后的記憶,便跟嬴無忌轉述的大致一樣。
卻又稍有區別。
羅偃并沒有趕走母女,反而是極力挽留。
在夫妻倆見人生中最后一面的院子里。
小小的女兒被送去到了鄰居家照看。
羅偃百般不舍:“清鈺只是性子潑辣,但其實是極為良善之人。只要我再勸說幾日,她就一定會同意你們留下。婉秋,不要走……”
花婉秋問道:“她愛你么?”
“大抵是愛的。”
“那你愛她么?”
“我只是把她當妻子,并沒……”
“那你還記得你的理想么?”
“當然記得!”
“那她支持你的抱負么?”
“支持……”
“呼!”
花婉秋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顫抖著聲音問道:“那若是有我在,她還能說服魏家全力支持你么?”
羅偃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竟無語凝噎。
花婉秋抹了抹眼淚:“好好對人家吧,遇上她是你的幸運!我要走了,不是因為恨你而走。偃,去實現你的抱負吧,前年的曲沃……死了好多人。”
“可是你不走,我照樣能做到這些。”
“別傻了,不可能的!現在只有魏家有能力幫你,即便你真有其他女人,也只能是魏家的女人。去吧,去當天下人的英雄。”
“我,我不想當天下人的英雄了,我只想讓你留下……不!我與你一起回家。”
“啪!”
一巴掌落下。
花婉秋聲音都是顫抖的:“你現在放棄,對得起我們娘倆丟失得這么多年么?”
夫妻倆對視許久,再沒有了言語。
只剩下抱頭痛哭。
最終。
花婉秋還是走了。
三日之后。
有人把她留下的信送到了羅偃手中。
上面只有一句話:等你大權在握,一言可救千萬人時,我會告訴女兒,她的父親是一個英雄。
記憶到此為止。
花朝頹然坐在地上。
這些都是她以前不知道的。
現在她才恍然記起。
自己提起父親的時候,娘親從未說過半句壞話,只是解釋他并非一個壞人,而且不是父親拋棄了娘倆,而是娘倆自己離開的。
說過很多次。
但她從來沒信過。
只是偏執地認為,這只是娘親對負心人的辯解。…
娘親重病垂危的時候,渾身高燒,一直在說胡話,反反復復絮叨著:不是他不來看我們,是娘不讓他來。你父親不是拋棄妻女的負心人,而是天下人的英雄。
“為什么我一次都沒信過?”
花朝感覺心臟一揪一揪地疼。
她想到了過往的種種。
想到了這些時日從新地傳來的一封封喜報。
一時間。
滿面羞慚。
她擦干了臉上的淚水。
卻很快又被新的淚水濡濕。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神情茫然地念叨著:“天下人的英雄么?”
不知何時。
她撿起了那張畫卷。
門外。
趙寧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看向巫霜序:“巫姑娘,此舉當真能救無忌回來么?”
其實她早就醒了。
但身心狀態太差,必須得靜養。
卻不曾想,曹公公傳來的消息說,暝都盡頭很有可能已經關閉了。
如果里面有人,想出來恐怕得等到幾十年以后。
她不知道嬴無忌究竟在不在里面。
但如果不在,憑借嬴無忌的手段,至少能報個平安回來吧?
心急之下,她找到了同門師姐巫霜序。
卻不曾想,卻被巫霜序帶到了這里。
巫霜序不確定地搖了搖頭:“師傅說世事無常,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你我都已經做到能做的事情了,便聽天命吧!”
趙寧沉默。
對于這個師父,她一直都懷著敬畏之心。
誰能想到,那么多陳年往事,居然糾結到了這個小小的書局?
花婉秋因丹青而生。
卻因為巫霜序徹底脫離了丹青的掌控。
的確已經盡力了。
可“聽天命”這三個字。
只會讓她更擔憂。
她不能沒有嬴無忌。
就像未來的黎國不能沒有大黎學宮。
于是她又望向了巫霜序。
巫霜序能理解她的憂心,便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更多,這是青衣前輩給師父的信,我只剩這么多了。”
趙寧連忙打開信件。
只見上面字跡瀟灑,不拘一格。
“白兄吾友,見字如晤。
昔日一別,已有七年,兄金玉良言,吾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吾圣人之路,已入偏途,一人之世,終究是下下之選。
今吾兵解,有一事相求。
望兄施天衍神術,為吾之佳作選一凡俗命格。
輪回之法,已繪于此畫之中。
若以凡俗之眸,依舊能瞻天下奇景。
則盛世可期。
青衣絕筆!”
趙寧略有所思,這天衍之術乃是道家決定了神通,韓倦所學的望氣術,便是此神通衍生出來的觀大勢之法門。
大道以五十為滿,天衍卻為四十九。總是不能完全完美,卻總有一線生機。
只是……
這一線生機,真的能抓住么?
正當她擔憂時。
房間內忽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眾人神色一變,慌忙推門而入,發現花朝已經昏倒在了地上,手中緊緊握著丹青妙筆。
而那幅畫卷已經懸在了半空中。
上面青衣的自我早已煙消云散。
卻多出了一道黑黢黢的東西。
就像是……
一道裂縫?
暝都盡頭。
眾人盯著攤在地上的畫卷,不由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以為丹青已經跑了,氣得直捶地板。
還有的叫囂著讓嬴無忌趕緊出手,滅了那個本我規則。
有些甚至想要把這畫軸撕了泄憤。
但被嬴無忌攔了下來。
他冥思苦想,想著究竟搞出什么樣的方法,才能把姬峒這個老陰比騙過來。
幾方都算得賊多。
也都有漏算的地方。
他實在沒想到。
到最后自己是最虧的那個。
但只要自己在外的身外化身能夠激活,就未必沒有挽救的可能。
可是……真的很難。
一時間。
這批拎出去足以讓天下顫抖的兵人境強者,就像是滿肚子的怨婦一樣。
絕望之中,任誰都會成為烏合之眾。
狂躁之氣愈來愈濃,再不抑制,恐怕內部都要打起來了。
而此時。
羋星璃也終于感悟完畢,從天空縱身躍下。
看到眾人不打架了,頓時喜笑顏開,上來一拳頭捶在了嬴無忌的肩膀上:“可以啊!還真被你化干戈為玉帛了?”
話剛說完,她就意識到氣氛不太對。
忍不住問道:“哎!該不會……”
嬴無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羋星璃嘴角抽了抽:“壞了!該不會最后是我陪你孤獨終老吧?”
嬴無忌指了指一群人:“這不還有這么多人么?”
羋星璃面色一變:“不行!他們都有點老,長得也不好看。你要純愛點,不能有那些變態的想法!”
嬴無忌:“???”
他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不由問道:“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是不是悟到了什么?”
羋星璃嘿嘿一笑:“抽空領悟了一部分天衍神術,只學到了粗淺的皮毛,不過也為此行占了一卦。”
嬴無忌問道:“什么?”
羋星璃撞了撞嬴無忌的胳膊:“逢兇化吉!”
嬴無忌目光微微朝下,看她了一眼。
這么豐。
應該能化吉吧?
他問道:“如何化吉?”
羋星璃攤手:“這我哪知道?”
話音剛落。
地上的畫卷便憑空支棱了起來。
畫卷之上,有一道黑黢黢的東西。
好像是……一道裂縫。
眾人面面相覷。
嬴無忌反應賊快,剛才聽到要逢兇化吉他就開始悄悄醞釀,看到這變故,絕地天通瞬發,鎮住了除了十三爺和羋星璃以外的所有人。
隨后把兩人先后推了進去:“你們先去!”
自己緊隨其后。…
天空中,很快響起了本我虛影的痛呼。
“你們一個個來!”
“縫沒有那么大。”
“撐……”
“要撐壞了!”
嬴無忌從畫卷中踏出來之后,反手就強行卷起了畫軸。
房間里有很多人,只是羋星璃和十三爺被請了出去。
“寧兒?”
“劍靈前輩?”
“巫千戶?”
巫霜序糾正道:“是巫指揮使。”
趙寧眼眶已經紅得不像話,看到嬴無忌出來,情難自制,直接撲進了她的懷中。
這些天。
她擔憂得要死。
陰山安邑兩邊告捷。
自己夫君以及最大的功臣卻下落不明。
沒人知道她有多么愧疚。
也沒人知道她忍受的是什么樣的煎熬。
嬴無忌緊緊地擁著她,有種不真切的幸福感。
上一刻還在困局之中無能狂怒。
下一刻就回到了家里,佳人在懷。
這是什么個情況?
他忍不住問道:“我是怎么出來的?”
趙寧這才意識到不妥,趕緊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指了指床榻上剛從昏迷中醒轉的花朝,還有在旁照顧的白儀。
花朝剛魔種爆發。
卻還是忍下了所有不好的情緒,救了嬴無忌出來。
不管從什么角度,自己都應該照顧一下她的情緒,方才的舉止,已經有些觸碰到她最脆弱的地方了吧?
只是有些奇怪。
花朝神色除了有些凄楚,卻并沒有憎恨與哀怨。
嬴無忌依舊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好像從花朝的眼睛中讀出了一些東西。
他緩步上前,似在試探。
好在花朝沒有回避他的眼神,反而抬起頭迎了上來。
眼眶紅紅的。
面露羞慚又帶有一絲怯意。
這神色很復雜。
嬴無忌卻好像能總結三個字出來:求抱抱。
他坐在床榻上,沒有任何詢問,直接把她抱在懷中。
花朝沒有掙扎,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
淚如雨下。
良久良久。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想回家了,我還能回去么?”
加更完畢。
讓你當質子,你追敵國女帝? 第二百一十章 丹青身隕,天衍破萬法,追夫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