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殘獸的行動限制住以后,矢車菊略微感知了一下自己此刻的魔力占用,便停下了測量,沒有再繼續使用尺子魔裝的能力。
她此刻所面對的是一只半蛻,其魔力總量遠比一般的殘獸要深厚,所以對其使用能力時的消耗也增加了許多,僅僅是將對方的行動初步禁錮,就已經占用了她接近四成的出力。
她并不打算把剩下的六成出力也加碼到尺子的能力上,因為做到眼下這種程度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這只殘獸拿不出什么別的本事,它就幾乎不可能擺脫魔裝的桎梏。
那么,這只半蛻會就此黔驢技窮嗎?
一種始終如芒在背的危險預感告訴矢車菊,恐怕不會。
從她見到這只殘獸開始,她就一直有這樣的預感,殘獸掙脫囚籠的時候是這樣,殘獸追擊二人的時候是這樣,而現在,哪怕這只殘獸看似已經跪倒在地,好像無法再反擊,也依然是這樣。
大抵是出于這種心理壓力,矢車菊感覺有汗水順著自己的面頰落下,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用手背將之抹去,但緊接著卻是一怔。
汗水?
她在心中重復著這個詞,看向自己的手背,微微的灼痛感此時正附著在她的面頰和手背上,而她甚至能看到有一些細微的魔力粒子從抹上了“汗水”的位置緩緩升騰。
如果要說魔法少女到底會不會流汗,那其實是會的。因為高強度的活動和魔力使用勢必會使身體升溫,為了一定程度上給身體降溫,也是為了擬合魔法少女們作為人類時的生理習慣,魔法少女同樣會有汗水和淚水。
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想要讓魔法少女有“流汗”這樣的反應,必然是相當高強度,以至于消耗劇烈的戰斗。
對矢車菊而言,自她見到這只殘獸以來,雙方博弈的過程的確堪稱驚險。但是直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消耗太多的魔力,或者說,她的身體在魔法少女的層面還“不累”,所以并沒有在這時產生汗水的理由。
那么,她渾身上下這種有些濕潤的感覺是什么?
“隊、隊長,我感覺有哪里不太對勁…”
一旁的妮娜也在這個時候出言提醒,矢車菊向著對方所在的方向望去,發現妮娜的面上也同樣泛著水光,看上去頗為潮濕:
“總覺得,有種被悶在水里一樣的窒息感。”
妮娜所說的話,幾乎就是矢車菊此時的感受。
明明周圍還是盧恩諾雷的街道,但是此時的矢車菊卻總感覺自己像是踩在沼澤,甚至一片水池之中,并且還在不斷向著水更深處沉落。潮濕而窒息的感覺自脖頸開始不斷地向上蔓延,直到將她的身體完全淹沒。
得盡快把面前的這只殘獸解決掉。
下一刻,她作出了這一決定,幾乎是一瞬間便展開了絲線,可是當她準備對這只已然被困住的半獸動手時,卻看到了極其驚人的一幕。
——這只殘獸,在不斷的蠕動之中,好似蛻皮一般讓身體的表皮脫落了。
蛻皮這個表述其實都不算嚴謹,因為那一層表皮從它的身體上落下時,已經很難再稱之為“皮”或者“殼”,而是一層宛如爛泥一般的固液體混合物。
它方才那滑稽的蠕動,并非是無用的掙扎,而是在努力地從這一層外皮當中“鉆出來”。當擺脫了那一層被鎖在地面的表皮后,它就自然重新獲得了行動的能力。
那些原本自其身上滲出的黏液,此時已經像是水龍頭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它身上溢出又流下,它就好似一個不斷向外漏水的破水管一般,搖搖晃晃地直立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矢車菊已然不可能再放任其有進一步的動作,所以她直接勾動絲線,想讓絲線直接化作利刃,將已經失去蛹殼保護的殘獸切碎。但是就連這個打算也落空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絲線幾乎是在接觸到殘獸的身體之前,就已經變成了軟踏踏的模樣,好似泡了水的面條一般。
這些面條一樣的絲線搭落在殘獸身上,又很快被它甩開,濺落在地面,與那些黏液融為一體。
絲線,失效了。
這一事實讓矢車菊心中一沉。
來時的危機預感此時幾乎已經凝成了實質,在矢車菊的腦海中化作一片警報聲,這些警報拼命提示她某些糟糕情況的發生,并且好似想讓她注意到什么。
自己遺漏了什么東西?
矢車菊不斷地逼迫自己思考,眼睛迅速地轉動,觀察著周邊發生的一切:在街道和周邊建筑上飛濺得到處都是的黏液,好似破水管一般在哪里不斷溢出液體的殘獸,還有不知為什么正變得越來越濕潤的自己和妮娜。
這一整個場景中,好像都有著某一個相同的關鍵詞。
——變濕。
是的,周圍的一切東西都在變濕。
從這只殘獸從那個囚籠中脫離開始,這個過程就一直在持續,這只殘獸在追擊兩名魔法少女的同時,還在不斷將身上的黏液灑落到周圍。
而這種變濕的過程,如果僅僅只是作用在它自己,以及周圍的環境上倒也罷,現在卻似乎還影響到了矢車菊和妮娜。那么,這種行為的本質似乎也已經有了相應的答案。
——這是它的規則。
雖然尚且不知道這個規則的具體原理,但是它的效果,似乎就是讓事物變濕。而且這種變濕產生的液體,和它身上的黏液成分極度相似,所以都有著相當強烈的腐蝕性。
“啊啊啊啊,隊長,隊長,我的衣服!”
矢車菊已經能聽到妮娜的尖叫聲,她向著身旁看了一眼,便見到妮娜的全身都開始變得濕漉漉的。琥珀色的魔力光點不斷從她的身周漂浮而起,說明她的身體正在不斷地向外逸散魔力,而這些,顯然都是魔力身正在腐蝕的體現。
當然,妮娜此刻最在意的,反倒是另外一件事——她的魔力衣裝也被腐蝕了。
那件原本看上去無比厚實的魔女風洋裙開始變得破破爛爛,不斷滴水的同時,還像是被水糊穿的餐巾紙一樣,開始垮塌出越來越多的破洞。
見到這一幕,矢車菊默默地扭過頭,沒有繼續觀看妮娜的慘狀,轉而抬起手看向自己的衣服,這一看她才發現,自己的魔力衣裝也和墨荷一樣,呈現出了被腐蝕的跡象。
然而,這種或許“有傷風化”的場景,卻無法讓矢車菊內心中感受到任何煽情的情緒,只因為她的視野中看到了更讓人驚訝,甚至十分不妙的場景:
她的手,也融化了。
魔法少女的身體主要構成便是魔力,所以當魔力出現問題時,必然就會反應在身體之上,眼下的這種狀況,哪怕是再遲鈍的人都應該反應過來,并逐漸意識到面前這只殘獸到底干了些什么。
——將魔力,變成有腐蝕性質的黏液。
這就是這只殘獸身上,屬于半蛻的一部分規則。
它早就已經使用了自己的規則,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蛹殼也一并化作黏液,化作資糧,只因為它要用這些黏液,去做一件對它更為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