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四百四十六、春宵一刻花千德
今日特意貼了一副新對聯的院落內。
一張特意換上了紅被褥的床榻上,安靜了片刻。
對于歐陽戎有點古怪的請求,趙清秀很快給出了回答。
歐陽戎感受到,一根手指在他胸膛上寫道:
問我作何,問你自己
歐陽戎先是怔了下,旋即忍俊不禁,嘀咕:
“這事確實不該問繡娘……唔。”
說到一半,嘴被堵住,到了嘴邊的話,被她“吃”了下去。
歐陽戎發現,繡娘的學習能力很強,都知道喝蜂蜜水的時候,用兩手捂住他耳朵了,學他學的有模有樣。
如此動作,能讓處于下方者,全部的感官都落在唇齒之間。
因為手捂耳朵,屏蔽了聽覺,其它五感自然是得到了加強。
不過歐陽戎沒想到的是,很快,繡娘更進一步,給他來了個舉一反三:
她咬耳朵。
歐陽戎身子下意識爽抖了下,不禁去捏她的紅暈耳朵。
就是像是捻起一顆軟糖,也啃嚼起來……
就這樣,他今夜的全部聽覺,也是她的了。
她也是。
夜靜悄悄的過……
人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放在歐陽戎這兒,是千德。
今夜確實值得此句。
當年在南隴,繡娘被迎進家門時,二人還太小,沒什么春宵。
而今夜,歐陽戎帶著繡娘重新回家,當眾入門,過了嬸娘與小師妹那關,算是眼下在繡娘身份敏感情況下,所能達到的最近似明媒正娶的結果了。
或許也是知道了這一點,趙清秀今夜亦是格外認真,甚至打破了三日冷卻期的規矩,可見那份情動。
歐陽戎很快就發現。
自己之前的那份擔憂是多余的。
面對窮兇極惡、不當君子的惡蛟,還沒揮劍八百零九下呢,小娘已經擺爛,如泥般軟癱,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歐陽戎沒刻意欺負人,以往都是一千功德起步的。
這次只剩八百多功德可以用,本以為要超標透支,畢竟繡娘今夜主觀能動性出奇的強,過于自信的請戰,歐陽戎有點拿不準,稍微心虛。
但他萬萬沒想到,堂堂越女竟連五百功德都要不起,就已高掛免戰牌,歐陽戎暗笑一聲,在她小臉通紅的表情驚慌下,一把撕毀了免戰協議。
局勢扭轉,從此攻守易形了,女可往,他亦可往!
榻上一時間,鴛鴦繡被翻紅浪。
再醒已是拂曉。
屋內光線昏暗,夜色暫存,天光還未放亮。
感受到胳膊上某個青絲小腦袋的壓力,醒后的歐陽戎扭過身,一把將趙清秀攬入懷中,她也主動鉆了進去,果然沒睡,更加貼近了。
二人相擁,榻上依偎。
“唔,怎么了?”
歐陽戎慵懶嘟囔,感覺自己說話多帶一些鼻音:
“繡娘,是不是我打呼嚕吵醒你了?”
懷中佳人的小腦袋先是搖了搖,旋即指肚落在他的胸膛。
頓了頓。
檀郎只是累了
歐陽戎立馬板臉,正經糾正:“我沒累,只是白日有事,要閉眼養神一下。”
她好像笑了下,淺淺然的寫字:
好,檀郎是閉眼養神,我是覺淺,睡不了多長,也舍不得睡
他抓住一點問:“為何舍不得睡?”
趙清秀的字,似是回答了:
就和做夢一樣,檀郎,今夜感覺和做夢一樣哩
歐陽戎一本正經的回了句話:
“那以后每夜都讓你做這夢,咱們不出來了。”
“撲哧。”她笑了起來,纖瘦身子在歐陽戎懷中翻動搖擺了下,似是很開心很開心,似是光是暢想著這件事,就能歡喜幸福。
歐陽戎稍微覺得莫名,好端端的傻笑啥,不過都有些抱不住她了,果然,開心時的女人比過年的豬還難按,繡娘也不例外。
歐陽戎感受到,繡娘把一只玉腿大大方方的壓在他雙腿上,是毫無防備、不覺得羞澀的姿勢,也是女子完全放松的狀態:
不行,檀郎要節制哩
她不忘正經告誡道。
歐陽戎點了點頭:
“好,但從今夜看,要節制可不只有我啊。”
趙清秀寫字的手指頓時沒動靜了,似是害羞,沒接話茬,過了一會兒,一邊享受著這份激情后的余韻與安詳寂靜,一邊在他的胸膛上緩緩畫圈。
歐陽戎覺得有點癢,手抬了下,又放下。
因為繡娘已經勾指幫他撓癢了。
心有靈犀一般。
“確實和做夢一樣。”
歐陽戎安靜了會兒,突然重復了句。
“但你不是夢,我也不是夢,我倆都是有鼻子有眼、有血有肉、有呼吸的人,能感受到對方胸膛的溫度。”
他問:
“繡娘,你說世間還有比這更真實的嗎?”
趙清秀感受到檀郎在被褥中的食指,指了指她的心口,又反抓她的食指,去碰了碰他的心口。
他說:“此時此刻,二者最近。”
趴在歐陽戎寬厚胸膛上的趙清秀,愣了下,她抬起頭想去看他表情,卻瞧不著,因為歐陽戎在仰頭望著床榻上方的天花板簾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像是一汪澄藍的海水,時靜時兇,望不見底。
趙清秀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想要知曉他全部心思的沖動。
她翻過身,單只手掌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在他胸膛上直接寫道:
檀郎帶我回來,見了家人,難道就不想問問我家人那邊的事情嗎,好像從未見檀郎問過
趙清秀的問題有些膽大,她寫完后,意識過來的自己,都被嚇到了些。
可隨后,趙清秀也沒找補,屏氣凝神的等待檀郎答復。
若是放在以前,她絕不會這么問的,特別是從二師姐魚念淵那里得知了歐陽戎的官面身份后……放在以前,她已經是把腦袋埋在沙地里的小鴕鳥了。
趙清秀也不清楚,心底是從何處突然涌出的勇氣。
像是有胸口處有一口氣不得不喘出來一樣。
這股勇氣不是現在才有的。
從下午,到晚宴,再到夜半,好像一直在醞釀。
今晚她能主動翻身,能打破三日節制之約,能在陣勢氣場上嚇到檀郎心虛提出“揮劍少于八百零九下”條件,等等,都是因為這股勇氣!
好像是,下午暫緩住二師姐提前一個時辰過來時,在后門口撞見,發現他似是擔憂的乘車出門、在計劃之外的要去接她時有的。
好像是,他一言不發的陪伴身后,他身邊的謝姐姐與葉姑娘,熱情真誠的迎她來飲冰齋梳妝、為她晚宴登場出謀劃策時有的。
好像是,生辰禮晚宴上,聽見檀郎張弛有度的接待賓客,完美控場,這些作為默默給了她端長壽面上場的合適氛圍時有的。
也好像是,晚上在浴室發出驚呼后,他奮不顧身第一時間沖進來時有的。
還有……終于忙完了“生辰禮迎她入門”諾言的他,剛剛略顯疲憊的打呼嚕時有的。
趙清秀雖然眼睛失去光明,但卻切切實實的看見了很多很多的細節。
還從二師姐那里,知道了更多更多的細節:
原來他早就知曉了她是朝廷通緝的越女,是他親手頒布的法令所要捉拿的反賊。
原來是他讓方家姐妹、一指禪師、桃壽齋那邊前些日子全部失聯透明,又使他們生命暫時無虞,是他金屋藏嬌般呵護二人共同的小家不受打擾。
原來,他暗中幫她處理了那么多的馬腳,而不是什么官府與監察院無能久久抓不到她。
原來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而這份因,又是上一次的果。
那最初最初的那一份因,又是什么呢?
是緣嗎?是前世在佛前求的五百年?是轉經輪下跪拜的祈愿?是在承天寺觀音殿上搖出來的那根簽王紅簽?還是師尊當年呢喃答復出的“得也失也命也”?
趙清秀覺得都不是。
是勇氣。
一切的因,都是勇氣。
有勇氣邁出那一步,才能有因啊。
人世間大多數的緣,都不是上天給的,是自己勇敢爭的。
才不是有緣無份,命運無常,而是勇氣不夠,怯懦退步……
怔怔失神中的趙清秀,聽到了一道嗓音磁性柔和的答復,響起在她耳邊:
“繡娘是有家人來了嗎,是在城里嗎,如果是的話,可以見見的。”
歐陽戎說完,自顧自笑了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
“而且,只要是你帶給我見的家人,就算是我半個家人了,不管熟否,都會好生招待,至少在潯陽城內,會給她們安排妥當,不受委屈。”
他話語輕松,聽不出是不是意有所指。
趙清秀低下頭。
檀郎就一點也不怕嗎,好像很少很少見檀郎猶豫遲疑過
歐陽戎像是認真想了想,直面回答:
“怕呀,當然有怕的,我怕的事多著呢,但是不影響我去給它們敲門,或者它們來敲上我門。”
趙清秀情不自禁的飛速昂首,啄了下他的唇:
檀郎真勇敢,是有大勇的男子哩
聽到“大勇”二字,歐陽戎本來想拆開它們,順口開個車,但是正人君子的優良品德壓住了它。
他無所謂的擺擺手:
“勇氣這種東西,不是你覺得后面毫無后顧之憂,才大步往前走,而是你清楚后面有后顧之憂,還是大步往前走,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所以檀郎是后者嗎
歐陽戎忽而一笑,說:
“我兩者都不是,我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是往前走,誰也沒法阻擋我,我要干不成的事,別人也干不成;我要干成的事,別人還是干不成。”
趙清秀眉頭蹙起,似是覺得這話語有點深奧了。
歐陽戎突然問:
繡娘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家人來了
趙清秀卻是話題轉移的寫道:
檀郎,還記得之前我與你說的嗎
“什么?”
你說要盡最大的努力帶我入門,我當時說了,我也是如此
“記得,怎么了。”
沒怎么,就是突然想起,發現檀郎好像已經完成了,檀郎真厲害
歐陽戎望著天花板,輕聲說:
“是你給我的勇氣,其實我以前,對這種事是裝傻與避之不及的,能混就混,因為太傷腦筋了,而我的精力應該放在其他事上面,嗯,以前的想法……算了,不說這個了。”
趙清秀笑了笑,輕輕點頭:“嗯。”
歐陽戎轉身,有些鄭重的捧起趙清秀的臉龐說道:
“雖然話是這么說,我應該鼓勵你,不應該多問,但是我還是想說,繡娘,有啥事無需憋著,我們是一家人。
“這是昨天小師妹說的話,我也說給你聽。”
趙清秀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認真。
少頃,重重點頭:
歐陽戎望了眼外面天色,眨眼道:
“好了,起床了。”
“嗯。”
二人簡單洗漱了下。
歐陽戎去院子里洗了把臉,繡娘在屋中換衣服。
就在這時,外面院子里傳來葉薇睞腳步聲。
“咚咚。”
門被敲響。
歐陽戎走去開門,本是笑面,卻瞧見葉薇睞臉色有些嚴肅。
他立即收斂表情問:“怎么了?”
“檀郎,世子和小公主在正廳那邊,喊你過去,說是有一件可能緊急的奇怪事,需要你去決斷下,越快越好,謝姑娘已經趕去了。”
“可能緊急?奇怪事?”
歐陽戎敏銳的抓住了兩個關鍵詞。
葉薇睞一張俏臉若有所思的說:
“嗯,好像因為一封信,是大清早從潯陽王府那邊送來的。”
“好,你先稍等。”
他立馬回屋,披上青衫。
歐陽戎先是轉身,叮囑了幾句幫他打好洗臉熱水的趙清秀,少頃,洗了把臉后,大步出門。
趙清秀三千青絲披肩,天青色緞帶有些松散、略微歪斜的蒙在一雙星眸上,她纖瘦身影,立在屋門口,似是“望”他離去。
連喜歡發出脆響的冰白玉簪子都跟隨女主人安靜下來,安靜的守望。
歐陽戎走出院門,外面等待中的葉薇睞,習慣性的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歐陽戎突然停步。
他偏頭,朝她耳語了一句。
葉薇睞聞言,認真頷首,停下了腳步。
她靜立原地,目送檀郎離開。
俄頃,銀發少女回過頭,望了一眼后方安安靜靜的飲冰齋院子。
“瓏玲玲”
有晨風拂動玉簪。
是欲靜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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