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終章涉海篇3“你好,老師。”
望著林望安與白椿母女情深,蘇明安沉默著離開房間。
黃昏落盡,霞光盡染,木質的地板泛著澄黃的暖光,檐下風鈴叮當當響。
街道的商鋪除了普通的面包店、雜貨鋪、古玩鋪之外,還提供筆墨紙硯、創生輔導、故事修改、名家推薦之類的商品和服務。諸多長相怪異的種族在街上行走,討論誰會是后天的黑馬。
第一屆世界創生者大會,是羅瓦莎歷史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無數新銳創生者帶著自己的故事,滿腔熱情地走上大會,經過村、鎮、市、州的層層選舉,全世界足足幾千萬人,唯有故事排名最高的一百人脫穎而出,參加本次大會。
原先此次大會并非舉辦于紅塔,只是世界樹發布神諭青睞于這片土地。納蘭法庭、眾生聯合、智慧同盟等眾多勢力匯聚于此,近期王城人頭攢動,隨便砸一塊磚下去都是大人物。
整個羅瓦莎幾百億的目光盡皆投來。如果不是限制入城,開展席卷五大位面的轉播,恐怕城磚都要被踏壞。
快要到夜晚了,你打算——
a.回到書房完善自己的故事,備戰后天的創生者大會。
B.去巴羅爾酒館與學生接頭。
c.悄悄走回去,詢問妹妹白椿的疾病應該怎么治療。
D.這個時間點,司鵲作為短壽的喜鵲族,應該已經壽終,為什么司鵲后來還活著?去王城工程師橋的別墅,探究司鵲活著的秘密。
e.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蘇明安的視線定格在B選項。
學生?對了,白秋是教授,確實應該有學生。
他選擇了B,不能待在家里,得出去瞧瞧。
路過林望安的房間時,他停了下來。趁著林望安還在安撫妹妹,蘇明安徑直推門而入,迅速掃了一圈室內布置。
…還是以前的味道。
落地鏡會放在門的左側,枕頭用的是很低的護頸枕,口紅放在微微開啟的左邊第二個抽屜方便拿取,床頭是常年喜歡看的音樂雜志,只不過變成了羅瓦莎出品。就像她以前的房間。
他抿著唇走進,快速翻找了一下,突然發現最下面的抽屜是鎖住的。
…肯定放著很重要的東西。
他走到衣柜前,找到從左往右數的第三件大衣,朝口袋伸手,碰觸到冰涼堅硬的質感。
果然,她總喜歡把重要的鑰匙,放在衣柜里第三件大衣的口袋里。每次她買菜忘了帶鑰匙,也是喊他去大衣口袋里拿。
“明安真聰明!”每當他順利開門,她都會摟著他夸獎。這是她為數不多不犯病的時候,就像一位正常的、溫柔的母親。
對她來說,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呢…這個習慣居然依舊沒變。
蘇明安不清楚,自己是應該慶幸自己如此了解她,還是該痛恨自己如此了解她。
“沒什么值得在意的…”他一邊蹲下,一邊開鎖。
本來他也沒認她是媽媽,現在她成為了別人的媽媽,把母愛給予了一位生病而脆弱的少女,不是挺好的嗎?她走出去了,她算是走出去了…
腦中盤懸著散亂的念頭,“咔嚓”一聲,柜鎖開啟,里面放著——一根金絲、一塊徽章、一張相片。
“徽章刻著太陽之眼燃燒火焰…這是耀光母神的徽章,看來她信仰了耀光母神。在羅瓦莎絕大多數人都需要一個信仰,這算是合群。”蘇明安放下徽章,拿起金線。
他端詳著,察覺到這根金線不簡單,上面濃厚的氣息告訴他,這條金線可能涉及天使級別。
天使,那可是非常超規格的級別了,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碰觸,就連皇室都要瞻仰。她為什么會有一根天使級別的金線?
蘇明安思索著,拿起了最后的相片。
他本以為這也是一張與耀光母神相關的照片,比如耀光母神的神像,然而看清的那一刻,他頓住了。
——黑發黑眸的男孩平靜地注視著鏡頭,身著白色襯衫,打著淺藍色小領結,坐在木椅上,手里抱著純白色的百合花。
這是他八歲時拍的一張生日照,她為數不多幫他慶賀的生日,帶他去商城拍了幾張照片。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把這張照片復刻了出來。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也在懷念嗎?
不要搞笑了。
手指攥緊照片,蘇明安神情依舊平靜,他很早以前就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了。
他沒有余裕去管這些毫無意義的小事。
快速離開了房間,蘇明安穿過薄暮籠罩的走廊,推開房門。花園里種著薰衣草,芬芳濃郁。
夜色降臨,燈火闌珊。
他深深舒了一口氣,恢復了平靜的姿態,走上街頭。
巴羅爾酒館是一間位于南大街的酒館,距離平民窟很近。這里生活著碼頭工人、馬車夫、手藝人與處境窘迫的創生者。每當夜晚,附近充斥著打黑拳、相撲、斗狗、故事接龍以及肉體交易的娛樂。
蘇明安英俊而深邃的面容吸引了諸多人的視線,一些抽著香煙的女郎躍躍欲試,放肆地打量他精致的穿著與華貴的寶石袖扣,卻又膽怯于他陰郁的神情。
“…這位英俊的先生。”這時,一只胳膊輕輕挽上他,聲音成熟而上挑:“要與我一起走走嗎?”
我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
第二次,來自一位少女。
她說,作為匱乏的產物,愛欲本身卻是更精妙的匱乏再生產裝置。
它作為人類心中最原始的神祇,始終保持著創生與毀滅的雙重面相。
明知所有的意義建構終將坍塌,人類依然選擇在流沙上建造圣殿。
正如,夜鶯并非為了愛欲而死,而是為了追求本身。
蘇明安本想甩開,卻看到了她的臉。
一雙柔軟的桃花眼,染成桃粉色與深紫色漸變的鮮艷長發,艷麗得猶如一株牡丹,卻又由于年齡尚小,顯出幾分格格不入的清澈。
時鶯。
幾年前的時鶯、參加第零屆門徒游戲的時鶯、看上去最多十五六歲的時鶯。
她曾說過她小時候,要靠她自己賺取金錢,貼補家用。就連哥哥也會把她騙給別人,母親更是依靠當小三養活家里…一個悲哀的原生家庭。
時鶯笑著把他挽進了巴羅爾酒館。這讓一位穿著精致的先生進入這個陳舊而不體面的酒館的舉動變得合理。暗中打量的視線漸漸散開。
約莫十五六歲的桃粉色長發少女涂著鮮艷口紅,畫著濃厚眼線,有著一股格格不入的成熟。她壓低嗓音在他耳邊呢喃:“…你要小心些,暗中的眼睛可是不少。尤其是在創生者大會召開在即的關鍵時刻。我聽領袖說了,你是他的隊友,是吧?”
蘇明安很快明白了時鶯的意思,她口中的領袖應該是“蘇琉錦”,“隊友”指的是蘇明安與蘇琉錦都是同一張餐桌上的惡魔。
所以,“來巴羅爾酒館與學生接頭”的意思是,來與蘇琉錦的小團隊接頭。蘇琉錦附身的角色,正是白秋的學生。
但是,蘇琉錦為什么知曉蘇明安附身了白秋?
蘇明安旁敲側擊詢問,時鶯微笑道:“領袖在前五關表現出色,當然有一些能辨識的道具。”
“你與蘇琉錦很熟?”蘇明安說。
“嗯哼。”悄無聲息地從蘇明安口袋里捻出了一枚發著銀光的瓦爾幣,在五指之間轉動,時鶯輕笑道:“你沒聽聞過我們的名聲?這真是少見,我還以為,蘇琉錦大帝組織的‘黑化聯盟’早已人盡皆知。我們可是門徒游戲內最有名、最權威的聯盟。”
…因為我沒有參與你們之前的第零屆門徒游戲,我是突然插入的。蘇明安默不作聲。
蘇琉錦居然是領袖,還組建了最權威的玩家聯盟,地位大概相當于“第一玩家”了。
進入酒館,一股哄鬧的熱氣撲面而來。大多坐著身形黝黑壯碩的男女。蘇明安精致的穿著吸引了諸多人的視線,他們的目光帶著鮮明的審視。如果沒有時鶯在側,恐怕已經被輪番盤問。
“…氛圍似乎很緊張啊。”蘇明安小聲說。
“后天是創生者大會,不知多少勢力想插手,即使是這平民窟的酒館,也有太多雙眼睛…”時鶯笑著說。
“他們在害怕什么?”難道創生者大會不是好事嗎?
“呵呵…”時鶯笑了笑:“一個時代的啟程,一場科學界的祭禮,一場浪潮的更迭…您真的認為原先階級的既得利益者,會眼睜睜看著創生的崛起,看著創生者大會順利開展嗎?”
創生者大會之后,會是真正的創生時代。個人阻擋在時代的浪潮前,不會有好結果。
“但這個時代的人們,還不知道。”時鶯點起一根女士香煙,耷拉在鮮紅的嘴角:“他們只是螞蟻,而非堅不可摧的城墻。”
她來到吧臺前,對一個戴著頭巾的壯碩男人笑道:“一杯卡塞皇洛烈酒。”
一聽“烈酒”一詞,蘇明安皺了皺眉。
時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又看向男人笑道:“算了,一杯奧賽洛麥酒。”
她只有十五六歲,卻非常會看人眼色,這似乎已經化為了她的本能。
其實蘇明安更想要奶茶,但感覺有違白秋這種冷硬的設定,只能作罷。
捧著滿溢麥子香氣的酒杯,在時鶯的掩護下,蘇明安來到了酒館后臺,望見了一群以白發少年為首的人們。
木頭掩映的燈光下,白發少年翹著二郎腿坐在木椅上,椅背旁邊站著數道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陰影沉淀于白發少年的瞳孔,片刻后他微微抬頭,露出一雙泛著光采的金色眼瞳。
雙手合縫,置于下頷。
“歡迎,我的‘惡魔’朋友。”
燈光落在他臉上,只照亮了鼻梁之下的一半,顯得瞳孔格外幽深:
“雖然你在午夜鐘響環節保持了沉默,但我們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對吧?”
“或者,按照我們扮演的角色來看,我應該叫你…老師?”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蘇琉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