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五十八章·“但求汝譜寫國泰民安。”(感謝“贊美太陽騎士的不死人”白銀盟
第1406章五十八章·“但求汝譜寫國泰民安。”(感謝“贊美太陽騎士的不死人”白銀盟
奧利維斯。
蘇明安的瞳孔瞬間緊鎖,心中鼓噪著某種劇烈的情緒,無法準確地將其吐露,卻感到一種淺淡的哀傷籠罩了他。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奧利維斯”是這樣來的。
不是某個家族的名姓,不是某個貴族的尊名。
而是一種代表、一種證明、一種責任。
小白是“奧利維斯”,伊鳩萊爾是“奧利維斯”,司鵲也是“奧利維斯”。恐怕,還有許多他并不認識、已然逝去的“奧利維斯”。
現在,他也成了“奧利維斯”。
——那么,副本初期,龍皇等人口中狂吼的“奧利維斯”,喊的到底是司鵲,還是蘇明安呢?
千琴與徽白用羨慕的目光望著蘇明安,他們靈性不足,沒有被授予羽毛筆,更不是“奧利維斯”。
下一刻,蘇明安感受到小白的手掌,緩緩移開了他的額頭。
那股溫軟的觸感消失了,溫熱的知覺也消失了。星星點點的靈性依舊融在他體內,他依舊與天地四合相連,感官通明,知覺通透。
那雙淡雅如蓮的眼瞳,倒映著他怔然的神情。
小白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讓他空曠浩遠的眼神逐漸清明,泛著墨色的金色眼瞳逐漸清晰。
云霧縹緲,蓮香縈繞。
日光擢升,紅霞滿天。
“蘇明安·奧利維斯。”
“今,賜汝本命之筆,命汝為世界創作者。”
“謹記。”
“不求汝譜寫輝煌史詩。”
“但求汝譜寫國泰民安。”
在命運走向既定的死亡之前。
——希望與眷戀更先一步朝他走來。
“娃娃,娃娃!吃飯啦!”
“哎!師父!”
“來,粥還熱著。師父特地去山下買的,蓮藕白糖粥,香得咧!”
“幾文錢啊師父?”
“幾文錢?好像收了我一貫錢?”
“師父你又被坑了!您不能光埋頭創生啊,多看點現實吧!一貫錢都能買多少碗粥了!”
“哎,嘿嘿……嗯……那個,娃娃啊。”
“嗯?”
“娃娃,師父啊……年歲已高,身體衰弱,難以離開神山了。你可愿接過師父的羽毛筆,替師父收集劇憶鏡片,書寫蒼山洱海?落筆萬里江山?”
神山之上,云霧縹緲,一位白發老者撫須微笑。
老者面前,是一位約莫七八歲的粉發女娃,坐在火堆前,埋頭呼嚕嚕喝粥。
粉發女娃露出笑容,嘿嘿笑著:“師父終于舍得把筆交給弟子了?弟子愿意!”
“呵呵……答應得很快嘛。娃娃,可你知道,拿起羽毛筆,代表著什么?”老者笑了。
“弟子不知!弟子只知道,弟子喜歡寫故事!”粉發女娃放下碗,抹了抹嘴角,小小年紀出口成章:“如果光是寫故事就能挽救天下之危亡,令殺戮不再、百姓安居樂業,令惡行翻覆于火、換得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付出的僅僅是一紙、一筆、一墨,弟子愿意!”
“好!好啊!咳,咳咳咳咳……”老者笑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師父,您的身體不是一直很健康嗎?為什么會……”粉發女娃露出擔憂之色。
“伊鳩萊爾。”老者忽然正色。
“弟子在!”粉發女娃立刻站好。
“你要記住一點……‘創生’是世界賜予我們實現一切癡狂理想與荒誕幻想的禮物,但它也是,讓我們陷入瘋狂與混沌的惡魔之源。”老者道。
粉發女娃露出懵懂之色。
“這世界是公平的。當人類肆無忌憚用幻想改寫這個世界的真貌,去對抗荒古時期就存在的惡龍、邪魔、亡靈……焉知我們要付出什么代價?”老者笑著搖了搖頭:
“伊鳩萊爾,人類自第一紀元搬遷到這個世界,就知曉我們是最普通、最弱小、也最不甘心的生物。卡薩迪亞讓和平的世界變成了滿是幻想生物的危險之世,我們在巨龍與天使等生物的面前,像砂礫般渺小。”
“那些強大生物擁有強壯的身軀,吐一口火就能燒死訓練了一輩子的人類戰士。”
“但,我們——也有自己的武器。我們擁有智慧、冷靜,與極不甘心的幻想。”
“師父……”粉發女娃喃喃道。
老者拍著粉發女娃的肩頭,渾濁的雙眼閃過清透的光采:
“第一紀元被稱為‘黑暗之代’,在強大生物的壓迫下,人類作為食物鏈底層的生物,很快銳減過半。但到了我們第二紀元,‘創生’這顆最璀璨的寶石出現了。”
“只要有構思能力,只要愿意寫出自己的故事,人人都可以改變命運,不再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從此,或將不再是食物鏈的底層,而能翱翔于天。”
“然而,在第一紀元的漫長變遷中,為了存活下去,人類只能選擇與其他種族繁衍,以求獲得一些自保能力。純血人類越來越少。就連你與我也流淌著其他種族的血。”
“但這不值得羞恥,純血人類也不值得驕傲。在作為‘人類’之前,我們首先是‘生命’。只要我們仍然記得第一紀元之前,我們曾來自我們的家鄉——只剩下半顆的星球。那么,我們就沒有丟掉自己的歷史。”
粉發女娃重重點頭:“師父,那既然‘創生’出現了,我們要復仇嗎?在第一紀元,那些龍族、精靈、惡魔與天使把人類視作螻蟻。現在我們終于有了武器。我們要讓人類成為羅瓦莎新的主宰!找回我們身為人類的尊嚴!”
然而,老者撫著胡須,緩緩搖了搖頭:
不,不……
我的弟子啊……
我們要的,不是讓人類凌駕于其他種族之上,而是,讓人類與所有種族,都能拿起改變命運的武器,都能學會展翅翱翔。
是成為和平的締造者,而不是新的壓迫者。
——我們要的是共生、是互利、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自由呼吸。
“創生”,是世界賦予所有生靈的禮物。
“伊鳩啊,任何力量都有代價,‘創生’也不例外。”
“我們使用的每一滴墨,都來自我們自己的靈魂與生命。”
“有人靈氣極高,他們有充足的幻想,靈魂足夠豐沛,便能支撐他們創生一輩子。”
“有人靈氣不足,創生就像擠牙膏,很快就會寫不出任何東西。”
“而我創生了一輩子,也終于到了靈魂枯竭的這一天。”
“你聽過一個說法嗎?伊鳩。”
“——‘每一個創生者在依靠燃燒自己的靈魂在創作’。”
“我身上流淌著一部分長生種的血,本能擁有千載歲月,可如今,卻只有七十年可活。”
“即使這樣——伊鳩萊爾,回答我,你還愿意繼承‘奧利維斯’之名,成為下一任的世界之書看守者嗎?”
仿佛過了很久的時間,又仿佛只是一瞬。
粉發女娃——伊鳩萊爾·奧利維斯,鄭重地點了點頭。她透徹的瞳眸中,仿佛“簇”地一聲燃燒起了火光。
她收起了碗筷,站在火堆前,深深鞠躬。
“師父。”
“也許終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師父。”
“也許終有一天,我的靈感也會枯竭,我的腦子也會逐漸生銹,我逐漸會寫不出任何有趣的東西,我會變成一個讓自己都討厭的貧瘠、枯竭、無聊的人。我會盯著空白的紙張,一坐就是一天。我會盯著墻上的天花板,再也拼湊不出完整的字句。”
“就算那樣也沒關系,就算我燃燒殆盡了也沒關系。”
“總有人會看到我這一輩子留下的故事,只要我曾經把我的靈知、思考、幻想化作圖書館分享了出去,供人閱讀并分享。即使死去,我也不再孤獨。”
“我將死的魂靈,會化身于字里行間,與每一個翻開我故事的人對話。不拘歲月,不拘時空,不拘我還活著或早已死去。”
“屆時,我也會找到像‘伊鳩萊爾’這樣靈氣充沛之人。”
“屆時,我也會……”
她的目光放遠。
仿佛透過神山縹緲的云霧,透過紫金色的伊莎花與星星點點的小白花,望見神山之下的燈火人間,望見那遙迢悠遠的未來。
“我也會,欣慰地看著他……成為下一個‘奧利維斯’。”
“若生來就是野草,那便讓風帶我們的種子啟航,去往四海八荒。”
“若生來就是無翼之鳥,那便讓幻想替我們插上翅膀,替我們展翅飛翔。”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才是……‘創生’的意義。”
“這才是……‘創作’的意義。”
急速流轉的靈光中,蘇明安看見了這一幕。
看見了……曾經上上一代“奧利維斯”,與上一代“奧利維斯”交接的這一幕。
脊背傳來麻癢的觸感,仿佛有羽翼加身,將要帶他翱翔。但他又清晰地知道,這是靈氣涌動帶來的幻覺。
牢牢捏緊墨金色的羽毛筆,他在這周而復始的文字洪流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咳……”
一聲流出,周遭的靈光霎時收斂。
他睜開眼,終于完全消化了小白給予他的一切,找回自己的意識,但他發現,自己已不在神山。
面前,是木桌、窗格、窗外的王城風景。煤油燈幽幽晃動,漆紅柵格圍出方格狀的光斑,灑入他的瞳眸。
看來,他在消化感悟的這段時間,司鵲已經接管軀體下山,來到了凡間。
桌上,擺放著一封熏著紫藤香氣的信箋。
拿起,拆開,展信。
致我的摯友蘇明安:
夜安。
我已分不清,究竟是我接受了“奧利維斯”之名,還是你。
自從接受了這個使命后,我離開神山,周游世界,找尋靈感,已一月有余,寫下文字四萬。
“世界之書”等待所有人去填補。但師父告訴我,我所要填補的是最關鍵的部分——羅瓦莎的世界觀與底層邏輯。
這是普羅大眾無法創作的,必須要靠我。
共有十二部分:溫度、濕度、地形、資源、國度、命運、科學體系、創生體系、等階、界外、諸神、種族。
須以“劇憶鏡片”的形式表示,也就是以“故事”形式表示,共有“十二”部分。
因此,稱其為——
“十二故事”。
目前,我已創作完成的兩個故事《思怡與冒險島》和《紅斗篷少年》,可分別代表“創生體系”與“命運”部分。
這就是我作為“奧利維斯”的全部任務——第一,守護好“世界之書”。第二,完成“十二故事”。
我也聽過“創作者是以燃燒自我來創作”這句話,創生會讓人加速衰老,讓千載老者只能度過七十年人生,而我的壽命只剩下短短三年……
……可那又怎樣?
既然沒有墨水,就用生命為墨——我不想停止創作,哪怕是以生命去燃燒。
把自己的理想、靈感、渴望、思想……字字傾注一切,直到燃燒殆盡為止。讓人們聽見我生前的聲音,讓人們看見我唯一且最后的書。
等到寫盡,我便死亡。
蘇明安·奧利維斯,我的摯友,你也是“奧利維斯”。就連師父都說,她從沒見過一代雙“奧利維斯”。這在羅瓦莎的歷史上前所未有。
我相信你的預言,我們會一起活下去,活到遙遠的第四紀元——那時,我會驕傲地對你說:“蘇明安,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完成了十二故事,我守護了我所愛的一切,也終于與你相見。”
屆時,我希望你能給予我——給予你的朋友司鵲……不,給予司鵲·奧利維斯,一個鼓勵的問好。
屆時,我們既譜寫了輝煌史詩……也譜寫了國泰民安。
你會說:“你果然還是變成了一個大懶鳥,司鵲。”并與我擊掌相應,笑著說起從前。
我們說起你在我體內的這段日子,說起你染我綠毛的心情。
我們會去坐貓車、吃餛飩、挑選書簽、聽評書……
我們也會在山坡上品嘗手指餅干與青檸可樂。流觴曲水,飲酒作詩,與志同道合之人一起享受文會。
是的,我是這么相信的,我相信你的一切預言。
不過,即使承蒙你的預言,那時候,我的壽命也應該走到了盡頭。
我會坐在茶桌前,泡上一壺玫瑰花茶,你打開方糖的罐子,放好方糖。我們會對著蒼藍的大海、金黃的沙灘,抵達豐饒、安定、沒有痛苦也沒有哀傷、沒有終焉也沒有荒蕪的土地——我們所有人親手托起的烏托邦。
然后,我們齊齊露出笑容。
等到你喝完了所有玫瑰花茶,瀕臨壽終的我,便會躺在絢爛而柔軟的花海中,為你們所有人吟誦一首,我幼時便最喜歡的詩:
“黃色的樹林里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佇立……”
“……那天清晨落葉滿地,”
“兩條路都未經腳印污染。”
“啊,留下一條路等改日再見……!”
“但我知道路徑延綿無盡頭,”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燈塔先生。
恐怕我難以再回返。
但我想,那時,我們共同踏足的土地,一定是一片豐饒、安定、沒有痛苦也沒有哀傷的土地吧……
TE7·“他合上了書本,一切從頭開始”(完成司鵲·奧利維斯的愿望。):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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