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嘆了口氣道:“真不是我有能力,而是咱們周圍混日子的人太多。”
楊文國笑瞇瞇道:“能力高的人對周圍人要求也高,這世界上終究還是普通人居多,許主任也不能要求太高。”
許純良道:“說的也是。”
楊文國道:“市里讓我們協助博物館方面搞好安防工作,在新博物館開館之后盡量做到萬無一失,許主任還有什么具體的困難和要求只管對我說。”
許純良道:“多謝楊局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其實濟州博物館從成立到現在并沒有發生多少問題,咱們都清楚,真正的問題源于內部,這方面還得靠我們自己加強管理,楊局還是把精力放在張玉成監守自盜的案子上,把那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早日給社會公眾一個交代。”
楊文國自討沒趣,心中暗罵許純良不識好歹,話不投機,自然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他起身告辭。
許純良將他送到辦公室門外,也沒有遠送。
楊文國走出新博物館大門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姍姍來遲的文旅局局長蔣奇勇。
蔣奇勇招呼道:“楊局,這就走啊?”
楊文國上前跟他握了握手:“蔣局,你怎么才來啊。”
蔣奇勇道:“有個接待任務,忙完就趕過來了,怎么樣?事情處理完了?”
楊文國道:“算不上什么大事,私下了結了。”
蔣奇勇其實已經聽丁毅峰向自己匯報了處理過程,他也有些奇怪,田力文怎么會干出這種糊涂事。
蔣奇勇道:“多謝楊局幫忙解決。”
楊文國搖了搖頭:“你別謝我,是胡蕓沒追究。”他向不遠處的玻璃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按照正常套路,有這句話鋪墊,無論該不該講他都會說。
蔣奇勇明白他的意思:“要不咱們去周圍轉轉。”
兩人走入新博物館東側的園林,楊文國道:“我去現場看過,停車場有好幾個入口,如果不是有專人引導,胡蕓的車不會恰巧停在屬于科技館的停車區。”
蔣奇勇道:“停車區劃分的問題目前還在商談,并未確定,所有的專屬停車區都是大家自己認為的,也是臨時的。”身為文旅局的負責人,他的第一反應還是維護己方的利益。
楊文國笑了笑道:“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啊,我是說,胡蕓停到那一區域的概率很低,這么大的停車場,距離通往博物館的電梯又不算近,而且剛好是監控的盲區,如果不是她自己選擇停在那里,就是有人指引。”
蔣奇勇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楊文國道:“劃車這件事沒有監控錄像,只有幾名保安的證詞,這幾名保安都是博物館方面的,他們一口咬定是科技館的保安劃了胡蕓的車。”
蔣奇勇道:“不是說田力文當眾承認了?”
楊文國道:“話趕話的事情,千萬別當真,再說,老田冷靜下來馬上否認了,你該不會覺得老田的格局會安排保安做這種事情吧?”
蔣奇勇道:“那車是誰劃的?”
楊文國道:“你真想我查?”
蔣奇勇跟他交流了一下目光,馬上搖了搖頭,他知道楊文國是什么意思,其實楊文國的懷疑跟他一樣,蔣奇勇從得知這件事開始,就認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許純良,這貨什么陰招都能使得出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雖然出發點是為了文旅局的利益,可蔣奇勇并不贊同,也不知道為什么,許純良的存在讓他感覺越來越不踏實,就像身邊埋著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楊文國嘆了口氣道:“蔣局,我當你是自己兄弟,有些話我不吐不快,集體利益是要爭取,可要通過堂堂正正的手段,投機取巧始終不是大道,如果真相如我想像中那樣,恐怕會埋下一個很大的隱患。”
蔣奇勇道:“明白。”
楊文國指了指不遠處的玻璃屋:“不過最后的結果還是好的,胡蕓拿下了那間玻璃屋,據說以后要在那里開一家文創咖啡廳。”
蔣奇勇瞇起雙目,胡蕓是通過他的關系和許純良聯系上的,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
楊文國道:“我聽小許說,胡蕓和博物館的文創合作是你牽的線?”
蔣奇勇內心一沉,許純良怎么可以這么說?這不是變相坑自己嗎?雖然事實的確如此,但是你說出去不是影響我的聲譽嗎?
蔣奇勇矢口否認道:“沒有的事情。”
楊文國笑道:“我也覺得沒有,只是我過去沒聽說他們這么熟,都說許純良這小子女人緣特別好,現在我算是見識到了。”
蔣奇勇心中越發不舒服起來,他停下腳步,沒有繼續往前的意思,楊文國也不再繼續話題,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局里還有事,該走了。”
蔣奇勇進入辦公室的那刻,許純良就看出他臉色不好,樂呵呵起身相迎:“蔣局,你來都沒提前打聲招呼。”
蔣奇勇道:“我來這里還得先請示匯報嗎?”
許純良道:“那我可不敢當,您才是領導啊。”
蔣奇勇并沒有馬上坐下,環視這間臨時辦公室:“喲,辦公環境不錯啊!”
許純良道:“最好的那間給你留著呢。”
蔣奇勇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才坐了下來,望著許純良心中充滿了矛盾,真是棘手啊,這小子有能力是真的,不好控制也是真的,對自己的話陽奉陰違,自己讓他去辦事他都能解決,但解決的方式通常不是自己期望的那樣。
蔣奇勇不由得想起許純良在東州發生的一些事情,連汪建明都無法駕馭的人,自己哪有能力去掌控他?說實話,他進來的時候是抱著怒火而來,想沖著許純良發泄一通的,可見到許純良之后,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害怕遭到反噬,他沒有和許純良抗衡的勇氣。
越是認清這樣的現實,許純良的存在越是成為他的心魔。
蔣奇勇道:“到底什么情況?”
許純良淡然笑道:“沒什么,小事一樁,已經解決了。”
蔣奇勇道:“我聽老丁說搞得有些不愉快。”
許純良道:“他那張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蔣奇勇語重心長道:“純良,新文化中心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以后和其他兄弟單位還是要長久共處,剛開始就搞得水火不容,對以后工作開展也沒什么好處。”
“明白。”
“明白你還這么干?”
許純良笑道:“我是為了文旅局的利益,你既然把我放在博物館館長的位置上,我就不能身在其位不謀其政。”
“可市領導都定下來了,讓咱們三家平分新文化中心,共同發展共同進步。”
“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怎么共同發展共同進步?博物館肯定會有大發展,但是還要帶上兩個累贅,關鍵是這兩個累贅不出力還想跟咱們共享利益,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有意見你可以提,我解決不了的可以向上級領導爭取,沒必要采取這么過激的手段吧?”
“啥叫過激手段?我可一直都是正當防衛。”
蔣奇勇道:“正當防衛?十個保安打人家兩個那也叫正當防衛?”
“胡蕓的車被他們給劃了,換成是你,你能不聞不問?”
蔣奇勇認為許純良這句話有影射他之嫌:“你不用這么說,我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我遇到任何事情都會保持理性。”
許純良道:“我沒你這個本事,反正我做不到。”
蔣奇勇道:“純良,你做事能不能多考慮一下可能產生的影響。”
許純良道:“瞻前顧后那還做什么事?”
蔣奇勇大聲道:“你如果再這樣一味蠻干下去,總有一天會出事。”
許純良望著蔣奇勇嘿嘿笑了起來,蔣奇勇被他笑得心里發毛:“你笑什么?能不能嚴肅點?我說這些可都是為你好。”他刻意強調這句話,無非是他內心深處還是對許純良有著莫名的畏懼。
許純良點了點頭道:“明白,你好我好大家好。”
蔣奇勇道:“和你怎么就說不明白…”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蔣奇勇看了一眼電話,趕緊接通,起身走向窗前。
從他自然而然遠離自己的舉動來看,蔣奇勇的這個電話應該非常重要,不想許純良聽到。
蔣奇勇接電話的動作透著恭敬,打來電話的人級別肯定比他要高,許純良望著蔣奇勇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謙恭笑容,甚至不用聽他的內容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許純良從心底泛起一絲厭惡,不是針對眼前的蔣奇勇,體制內擁有太多同樣的人,同樣的表情,他們見到領導和部下會有不同的反應,他們早已被體制所馴化,他們早已成為這龐大流水線的一部分,他們的人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機械和冷血。
許純良一度還曾經有過在體制內勇攀巔峰的想法,就像往日對武道巔峰的向往,可他現在已經看清,這里并不是一個單靠實力說話的地方,有太多外因的影響,想要迅速爬升,不僅僅要靠武力和智慧,還要靠關系,還要靠諂媚,而后兩者恰恰是他不屑于去做的。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時代,可最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仍然擁有一顆傳統的武者之心。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