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畫
文學社這一天都沒有外人來過,整個房間被陳穎和江璐打掃得像是模型一樣干凈。
雖然整體面積并不太大,但因為所有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所以給人的感覺并不擁擠,反而很寬敞。四面八方的書架都被理得整整齊齊的,在窗戶的下邊擺放著一個透明的收納箱,大概有半米高吧,貌似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全都被放在了里面。
兩個女生坐在白色的桌子后面,捧著下巴望著那依靠在門邊低著頭的馮子秋,眼里閃爍著驚詫和茫然。
從中午到現在,僅僅過了一兩個小時,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
“那個笨蛋,雖然知道他腦子不好使,但也沒想到居然會傻到干出這種事……”江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并不那么心平氣和,但語氣依然一如既往,“沒法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果然很差勁吶,總之就是沒有前途,而且,做出這樣的事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接著,她將手里已經冷卻的咖啡一飲而盡。
“怎么會這樣……”陳穎輕聲呻吟喃喃道,她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會覺得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而且,很多人都看見了。如果大人們態度強硬,那不管是袁瀟還是白雨萱都無法多說什么,也許處罰會很嚴重。”馮子秋說著,把目光轉向半小時前顧淵被叫走后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柳卿思。
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的少女,長發披散在肩上,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望著滿書架的書出神,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剛剛馮子秋所說的話。
“懲罰很嚴重?喂,就算他是干了點蠢事,可是那個叫楊浩的家伙就是無辜的嗎?如果那些事情都是他干的,那顧淵不應該算是見義勇為嗎?就算沒法證明全部,但也是他把卿思撞進水里的,不是嗎?難道這就什么都不算嗎?”
“什么都不算,他已經立馬道歉了,而且當時人確實很多,因為鞋帶在不知不覺下松開被人踩到而絆倒,非常合理的理由。”聽了江璐的話,馮子秋慢慢地搖了搖頭,“顧淵不聽勸阻,當眾對同學施以暴力,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理應從重處罰,說實話,就算是被記過都有可能。”
“楊浩……”陳穎稍稍思索了一下,她皺著眉搖了搖頭,“不對啊,我昨天見過楊浩,當時撞我的人不是他,不然我應該會認出他來才對。”
“不管是不是他,都已經不重要了。是也好不是也好,都對顧淵現在的處境沒有什么幫助,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這里等待最終的處理結果。”
“唉,也是啊,我們什么都做不了。那個家伙真是的,怎么這么沖動啊。”
“對啊,顧淵他,這次也太沖動了些……”
“不是的,顧淵他不是沖動了,他是被刺激了。”
就在其他三個人將要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柳卿思忽然說起話來。
“被刺激了?”
“嗯。”
柳卿思點了點頭,如同雕塑般分明的下顎線上滑下一顆綠豆大小的水珠。
伸手擦去即將順著臉頰滴落下來的汗,文堇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右手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半空的汽水罐,比賽即將全部結束,但面前草地上的人還不少。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迎面撲來的是被夕陽浸泡過的微風,耳朵里彌散開那些順著微風飄來的聲音,仿佛羽毛般刷著她的心海。
天邊的火燒云完全降到地平線之下的時候,那一縷縷的涼風便會像夜貓一樣從巢穴里鉆出,夾雜著同午間熱風相比完全相反的舒爽感,如涓流一般鋪面而來。
比起剛來這所學校時那種極不協調的膈應感,現在這變得越發熟悉的景致,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讓她倍感安心。
因為不想與不喜歡的人和事接觸,文堇在自己的周圍建起了一面隱形的墻壁,目的就是盡量不受外界的影響。
從表面上看,她只是安靜自然地度過每一天,在怎么做才能不讓別人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方面,文堇有著獨特的心得。
之所以加入社團,也是迫于母親的壓力,其實文堇并不喜歡社團里那種類似于強制力的東西,例如那些不知何時制定出來的無言的規則——調色盤必須收拾擺放在收納箱的隔層里,用完的石膏像一定要放回原位。
所以即便加入了進來,她也一直反抗著那些固有的條條框框。
其實她也知道,或許正是這樣的心理障礙,才致使自己漸漸被孤立吧。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一直都不喜歡學校。
不過,最近這種被她習以為常的狀況似乎正在發生改變。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她活在自我的世界里,恰恰相反,她時常保持著警戒,并密切關注著周圍的聲音。
“誒,你們聽說了嗎?好像有人要被處分了,就是一班那個……”
“誰啊誰啊?”
“好像是叫,顧淵?”
“顧淵?他怎么了?”
“好像是打人了哦,而且還是當著一群領導的面打的。”
“打人?為什么?”
“據說是因為愛情?當然,也有說是他暴力成性,聽說他以前在初中的時候也因為類似的事情差點被處分呢。”
“哇……好嚇人。聽起來是個很可怕的人吶。”
“對啊對啊。”
“咯啦!”
汽水罐發生了明顯的形變,文堇的視線也隨之發生了偏移,落在了不遠處聊天的那幾個女生身上。
“你們說什么?”
也許是她的眼神像是帶著寒冷的溫度,那幾個女生嚇了一跳。
“沒,沒什么。”
其中一個短發的,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女孩搖了搖頭,說。
如果顧淵在這里,他一定能認出來。
范依依。
“我聽到了,只是想再確認一下而已。”文堇把剩下的汽水一飲而盡,然后將易拉罐捏扁,丟進旁邊的垃圾桶里,朝范依依走了過來,“你們剛才說,顧淵打人了?是文學社的那個顧淵嗎?”
“嗯,就是他。”
“能確定?”
“肯定,因為好多人都看到了,而且他已經被叫走了,現在正在校長室旁的會議室等待處理結果。”
“那,你們知道原因嗎?還有,被他打的人是誰?”
“原因不知道,說法有很多種,被他打的人叫楊浩,哦對了,據說,在現場的人看到池妤對顧淵大發雷霆,特別生氣的樣子。”
楊浩?
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文堇回到班級,翻出包里的筆記本在座位上一頁一頁地翻看,但是并沒有在最近一年多的記錄里找到這個人的蹤影,她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從包里摸出了一本帶有鎖扣的老款筆記本,那里面記錄的是高中之前的事。終于,她找到了這個名字,那是一張夾在筆記本里的彩鉛素描,畫上是一個男生的側臉,右上角的標題就是楊浩。
這張畫并非出自她之手,而是池妤畫的。
雖然那個時候她和池妤剛認識不久,但池妤學起畫來進步速度很快,加上文堇教起來也天馬行空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所以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開始學人物了。
畫人物需要模特,文堇記得池妤當時選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叫陸思瑤,而男的就叫做楊浩。
聽她說,陸思瑤是她最喜歡的人,也是她的前桌,而楊浩,則是一個伴隨了她整個童年的人。
難道就是這個楊浩嗎?
六月,是我們的離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