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魔法貴族 第一章、唯一的血脈
“亨莫!亨莫!”一陣略帶沙啞的呼喊穿透了木門,捶打著酣睡中的我的耳膜。
迷糊中,我摸索著穿好皮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樓下雜貨鋪的后房蹣跚而去。
雖然不情愿,但我知道,如果不能及時趕到,接下來我就會在一陣搖晃中把腦漿晃勻。
剛到雜貨鋪門口,一個魁梧的身材就擋在了我的面前,我還未來得及抬頭,一大塊奶酪三明治被塞進了我的嘴里,然后就是一陣催促:“亨莫,吃完趕緊干活。”
這個人是我的舅父,一個世居因弗尼斯小鎮的雜貨商人。
因弗尼斯地處寒冷北方,越過了因弗尼斯往北,就是一片蘇格蘭的荒蕪之地。
來往客商大多以因弗尼斯作為終點站。
而獵奇、尋藥及探險的旅人,則以因弗尼斯作為出發點。小鎮因此成為一個五臟俱全的麻雀之地。
我從記事起就生活在因弗尼斯,跟隨舅父生活。
舅父名叫大衛·萊昂內爾,是因弗尼斯出了名的老實人,他們家世代經營著小鎮上唯一的雜貨鋪兼咖啡館兼啤酒吧。
小鎮民風淳樸,鎮上的人幾乎都與我舅父有交情,所以,我雖然從小被告知父母因病暴亡,但在鎮上卻沒人因此鄙棄我,對我都十分照顧。
我在這樣溫馨的環境中生活到了十四歲。
十四歲生日那天,平素嚴肅的舅父費力地搬了一個橡木桶回來,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將桶底部一塊膠泥抹開,用一截舊水管噗地一聲插進橡木桶底,他拿了兩個雜貨鋪里地啤酒杯,接了兩杯啤酒。
示意我坐下后,舅父遞給我一杯泡沫濃密的啤酒,我看了看啤酒色澤,又聞了聞味道,說道:“舅父,這是貝克家今年二月份釀的啤酒吧?”
舅父放下剛拿到嘴邊的啤酒,一向不茍言笑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錯,亨莫,今天是你十四歲生日,按照因弗尼斯的風俗,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喝下這杯酒,你就要獨自面對風雪冰霜,豺狼猛獸。”
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矩,從小到大,舅父對我管教甚嚴,別說酒,就連咖啡都很少讓我碰,說是喝多了咖啡會傷腦子。
因為這件事,我在因弗尼斯的鎮上被其他孩童嘲笑了好一陣。
貝克家的啤酒是遠近聞名的,很多疲憊的遠行者或是頂風冒雪謀生歸來的旅人,都會來舅父家的雜貨鋪,點名要上一杯蜂蜜黃油攪拌而成的貝克熱啤酒。
我正想著,舅父已經不耐煩地舉著自己的空杯子催促我趕緊喝掉。
我低頭看了看,閉著眼睛,咕咚咚喝了起來,入口并沒有我想的那么沖頭,反而有一股面包的麥香味。
喝完后,我漸漸覺得臉頰發燙。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在傻笑起來。
而對面的舅父則是看著我一直在微微地笑著,馬燈照在他略顯滄桑的臉上,忽明忽暗,掩不住他發自內心的開心。
“舅父,您今天怎么想起來喝酒了?”我的印象中,舅父就連參加小鎮上的聚會,也不會喝酒,對我要求嚴格,對他自己更是極其自律。
舅父聽完,只是笑了笑,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啤酒,拿了塊藍奶酪放進嘴里。
咀嚼半天后,對我緩緩說道:“亨莫,今天是你十四歲的生日,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個真正的能夠繼承科里南家族榮耀的男人。”
“等等,科里南家族?”我正再次品嘗啤酒的滋味,卻嗆得半天說不出話“舅舅,什么科里南家族?你不是姓萊昂內爾嗎?”
“亨莫,科里南是你家族的姓氏,你的全名叫亨莫·科里南。科里南就是你的父族姓氏。”
我聽完一頭霧水,從小到大,舅父一直告訴我,我的名字叫亨莫·萊昂內爾,是母親的私生子,哪怕我再三追問,舅父都不愿意告訴我關于我父親的一絲信息,只說我父親對不起我的母親。
“亨莫,今天是你的成年禮,我沒準備什么禮物送給你,就把你的姓氏還給你。你原本姓名是亨莫·科里南,你的父親叫西維·科里南,是科里南家族的二兒子。并不是。。。”舅父喝了口啤酒,咽了一大口氣接著說道:“還不算是對不起你母親。”
“那我父母又為什么把我丟在這里?他們暴病身亡又是怎么回事?”酒精上頭的我思緒混亂。
馬燈的光束來回搖晃,舅舅的臉也忽明忽暗。
但室內并沒有什么風。
他奇怪地站起身,打開燈罩,剛要湊近看,突然馬燈的火光像受到了刺激與指引,暴起膨脹,一眨眼的功夫就變得如火炬般巨大。
舅父被嚇得呆在原地,我因為酒精上頭,還未反應,火團如同活了一般,徑直繞過舅父向我撲來,霎那間,火團已到眼前。
灼人的熱量將我的酒意逼走大半,正在絕望之際,一根木棍將火團從中間一分為二,縫隙間,只見舅父手拿平日閂門用的門閂正喘著粗氣站在火團后,見我還傻站在原地,扔下門閂,拉起我就往門外跑。
剛跑到門外,火團已追了出來,舅父將我擋在身后。
危急關頭,一團清泉嘩啦啦流過我耳邊,帶來一絲清涼,眨眼間,水流已經擋在舅父與火苗之間,水火糾纏中,我的腦海中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待細想,舅父拉起我就往院門外跑去,一路跑到鎮街上。
我實在不勝酒力,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舅父拖著我正要起身,突然我的臉上一滴滾燙的液體滴落。
我抹了抹臉,一股腥味讓人作嘔,正要嘔吐,突然之間,借著路邊商戶門口的光亮,我看到舅父的胸口在大滴大滴地落下黑紅色的液體,而他的胸口似乎被憑空撕出了一條貫通前后的一掌寬的傷口,傷口處鮮血大把大把地涌出。
怎么會這樣?“舅父!舅父!萊內舅父!”我撕心裂肺地喊著,舅父只是不停地嘔出鮮血,口中念叨著讓我快跑。
我把他放在地上,拼了命捂著傷口,又撕下胳膊上的衣服,撕成布條捂在他的胸口。傷口依然不見止血。
突然,身后一個女人的聲音冷冷地傳來:“別費勁了,馬上你就要跟他一起去那個世界了。”
我回過頭擦了擦眼淚,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女人:“是你殺了萊內舅父?”
女人搓著手指,看了看我,她的指尖似乎有氣流在飛速旋轉,我不顧其他,猛地轉身撲向她。
她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如此不顧性命,來不及躲閃,被我撲倒在地。
但不待我舉起憤怒的拳頭砸向她黑袍下的臉,已經被一股氣流托起,將我甩出了幾米遠。
我滿身泥土地爬起,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突然發現,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臉,哪怕我努力去看,借著燈光,卻只感覺看向一團霧氣,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不待我再次沖向她,一團刀一樣的氣流就往我胸口直沖過來,我趕忙側身將將躲過,第二發氣刀卻已經飛到我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又是一團水流從我身后飛過,將氣刀包裹后,原地旋轉幾圈,落在地上,只留下淺淺的水漬。
女人正要上前,見自己的風魔法被化解,站在原地,四處張望。
我疑惑不解,為什么兩次都有水流救我性命?
突然間,女人身后另一個臉帶面具的人走了出來,大笑道:“水是宇宙創造的最純潔的物質,必為世間最純潔者方可駕馭。赫利家的人來了?”
說完,一身綠袍突然在我面前隱隱出現,從背后看不出身影,但聽起來,他就是面具男所說的赫利家的人。
這個赫利家的人冷冷地說道:“邪法師,真巧,我們不去找你,你還自己送上門了?”
面具男嘿嘿一笑,用尖尖的小丑般的嗓音說道:“嘿,看來,今天還有老朋友要來啊?我沒猜錯的話,是高階騎士長艾倫·斯提爾吧?”
“不錯!邪法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以騎士的榮譽審判你!”
一個渾身銀鎖甲的矮矮的騎士拖著比他身高長太多的雙手劍,突然跳到了我的面前,回頭看了我一眼,就轉過頭去,頭也不回地沖向面具男。
面具男似乎不肯阻擋,往后挪了一步,手中一團黑色霧氣隨之凝集,矮騎士剛到面前,面具男手掌一松,黑霧迅速擴散開,霎時間,天地一片漆黑。
我茫然地四下張望,突然,又是一圈水流從綠袍男手中涌出,包裹在我們幾人周圍,將我們四周的黑霧驅散開來。
此時,正在一旁的女子已經悄然抬手瞄準了綠袍男子,我知道,這就是剛奪去我舅父性命的那個招式。
來不及多想,我大喊:“小心!”綠袍男正在施法,聽我喊叫,忙看向前方。
此時,一道寒光閃過,再仔細看,矮騎士已經拖著刀沖到女人面前,女人躲閃不及,小臂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傷口,傷口下似乎隱隱露出了骨頭,女人痛苦地癱軟在地。
面具男見女人受傷,冷笑一聲:“后會有期。”便抬手發出一柄氣刀飛向騎士,被騎士提刀擋下后,面具男趁機用黑袍將自己連同女人罩住,腳下一團白色煙霧迅速升騰,轉瞬間,已經消失無蹤。
不知過了多久,矮騎士跑到我面前,放下刀,扶起我,見我雙眼無神,目光呆滯,知道我是心智失散。
于是他口中念念有詞,手指一點金光點在我額頭。
我彷佛通體被陽光曬過,回過神來,看著騎士,但突然想到自己的舅父,便掙脫開騎士,跑到舅父身前,失聲痛哭。
綠袍男追蹤面具男與女人一路而去,半夜方回,此時矮騎士已經和我一起將舅父埋葬好。
安撫好我的情緒,綠袍男與矮騎士耳語一番后,走到我面前說道:“我們帶你回梅林學院。”
“你搞錯了,我沒聽過什么梅林學院,哪都不去。”我默默坐在后院中舅父的墳墓邊,腦子里只有舅父老實嚴肅的面孔和今晚早些時候難得的開心的笑容。
一切都太過混亂,到底該做些什么?
今夜步入十四歲的我,得到了成年禮物-我的姓氏,科里南,卻失去了自己的至親,一個如父親一樣將我撫養長大的長輩。
矮騎士似乎看穿了一切,說道:“亨莫,我今天來給你帶來了這個。”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的火漆印章是一只蘇格蘭金雕,周圍寫著梅林學院幾個字。
我打開信,信中寫著:“尊敬的亨莫·萊昂內爾先生,我在這里很高興地通知你,經過多方評估,并由荷爾梅德學院院長推薦,邀請您加入梅林學院,恭候您的光臨。”末尾署名伊爾·塞利。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你們是這個什么梅林學院的人?”
矮騎士看了看綠袍男,綠袍男始終背對著我不肯說話,許久,矮騎士點了點頭。
我緊接著問道:“你們能教我報仇嗎?我要親手抓住那個女人和那個娘娘腔的面具人。”
“然后呢?抓住他們又怎么樣?你要殺了他們嗎?”綠袍男終于開口,但語氣異常生硬,充滿敵意。
我猛地站起身說道:“我不會殺了他們,我的舅父也不希望我變成一個殺人兇手,那樣就跟他們一樣。我要他們接受應有的審判。公正的審判。”
說到公正的審判這幾個字時,我看向了矮騎士,他激動得仿佛要原地蹦高。
此時綠袍男不再言語,而是示意我到他身邊,矮騎士扶著我的肩膀,對我比了個大拇指,但我沒心情看他興高采烈的眼神。我滿腦子都是那個娘娘腔面具男和那個女人的身影。
我一定會親手抓住你們。
最后的魔法貴族 第一章、唯一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