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術復蘇 第九章文豐(6300)
[[第九章:文豐(6300)
不眠夜。
金融稽查廳,會議室。
“以上,便是我與衍策府二級調查員左道,全部的交流過程。”
溫成業拿著文件,把白天的事情全部講述完畢。
他向后退一步,然后走到了主座前的右側。
在他的身前,那個座位上,是金融稽查廳的局長。
左右兩邊,分別是城市規劃局的副局長,司法執行署的副署長。
執行署那邊的人,從著裝到神態一絲不茍,眼中最多的神采便是沒有神采,仿佛一個死人,看誰也都像是一個死刑犯,讓人渾身難受。
規劃局的副局長與溫成業的上司廳長,都是掛著綜委部一脈相承的職業假笑,即便在如此情況下,都能寵辱不驚。
這也是溫成業,雖然同是綜委部一脈,但與他人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他就做不出這種習慣。
廳長見溫成業回到自己旁邊,他掃了眼室內的另外倆人,眸中劃過一絲不滿和別有他意的情緒,無人發現。
——那兩個老家伙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這種時候不親自過來,明顯是傳遞著對自己的不滿,和示意與他們無關,廳長心中分析。
“看這位調查員,并不是那種背靠策府大人物而混上來的嘛,我都懷疑是不是哪位次席大人,又在玩扮豬吃老虎那套,去邊境微服私訪了。”
稽查廳長打開話題,笑呵呵的說道。
執行署的副署長點頭回應,但不吭聲。
規劃局的副局長也笑呵呵的回答:
“是啊廳長,稽查廳能把自己事情解決,是好事情啊。”
見著此番作態,廳長笑容變淡,他抱著保溫杯,目垂微沉:
“二位既然是鐵了心當一次傳話筒和局外人,只帶耳朵不帶腦子,那我也不過多廢話,你們把話傳達回去便可。”
聽聞,副署長拿出了記事本,副局長正經端坐,笑容依舊。
廳長深深嘆了口氣,提起精神,娓娓而談:
“這些年,各地綜事局與觀測中心合力制造出秘儀,展現了他們的團結,讓他們的職能空前覆蓋,因此在各地大多都占據主導地位。
“對上面來說,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原因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華域只需要有六御府,而不需要無冕的七御府,八御府。
“所以不止我們西山市,在各個戰略要地的城市,六御府的直屬下級部門,目前共有一百三十二個,都被授以試點的形式,做著全新的嘗試,意在平衡。
“很榮幸,我們三個兄弟單位能搭著臺子,這些年也算有所成效。
“我們金融稽查廳,得到監管華域資金流動狀態的權限,通過資金狀態來判斷異常問題,雖然我們沒有了秘儀,但這份權限并不比秘儀差。
“規劃局的同事們是各級城市不可或缺的一份,塑造不同地方的城市生態,讓其良好發展,亦有調查研判實業情況的職權,斷絕了問題企業的發生。
“執行署作為兄弟單位,承擔起清查具體問題的重要工作,我們三家聯動起來,不管是在西山市,還是在別的邊境城市,都已經交出優秀的答卷,給我們的上頭們。
“而我們不應再分彼此,因為拆除掉我們任何一個,我們的作用力與存在感都會大為降低,甚至可有可無。
“論輔助工作,我們比不過觀測中心,他們內部但凡有秘儀的地方,都有一個執行組,應對華域重中之重的神秘事件,不論監管與處理能力,實際上都比我們強。
“而論暴力機關與武備充裕以及公信力來說,綜事局那邊,隨便拉出他們神秘處的四個組,都能把我們推平,且常人也更愿意相信他們,這就是我們的生存現狀。
“諸位能在試點城市立足,我想也不會有那種平凡退休的想法,從上到下,基層的人員想當干部,副職的想當正職,正職的想進入六御府當干部,因此接下來,我希望二位乃至你們的上司,需要擺正心態,做好準備。”
廳長連敲帶打的發言,讓二人端正態度。
副局長不再笑呵呵,署長也神色認真。
見話療有效,氛圍回歸正軌,廳長趁熱打鐵,語重心長的說道:
“西山市是我們的敲門磚,是我們絕佳的跳板,也是我們這歲數為數不多的上升希望,然而今日的突發事情,卻讓我們蒙羞,若今日但凡有某個環節處理不當,我們都要被同僚戳著脊梁骨,這是個事實。
“我們可以推卸責任,說這監管不好,那督查不力,但上頭的老輩們,沒有一位是老年癡呆,更沒有一位是豬油蒙心,我們是西山市的主體部門,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出現問題,就是西山市的問題,不僅僅是稽查廳一個的問題。
“諸位要看清現狀,這位二級調查員的來歷詭異,碰上的事情更是突兀,我們無法確定這之中,是否有衍策府方面安排,更無法確定是否是想橫插一腳。
“先以此事對我們做提醒,后續真正的再插手,甚至對方現在的回應,都可能是對我們的麻痹。
“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有理論上的一點時間,將這件事情變成不是西山的事情,讓我們可以繼續安穩的處理事務,開著會議,坐著位置,更進一步。
“諸位想必會想,這事情是覆蓋許多地方,本來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但是——
“我們的口子是最大的,我們不推卸,別的地方也會推卸到我們頭上,而我們的部門,在全域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以及這個失誤,決定了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必定處在弱勢。
“今天的碰頭,不是要兄弟單位們替我分擔損失。
“稽查廳給的東西,我們自己承擔,而我是要告訴諸位兄弟——
“我們西山市要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更沒有左道這個人來過,我們稽查廳就是發現他洗熱錢,我們也當那天的系統失靈,給他記錄消除。
“規劃局未來不能去碰他的東西,執法署更不能去找他的麻煩,哪怕是他的一條狗,一根草。
“在事情處理結束前,誰找這位調查員的麻煩,我們就找誰的麻煩。
“誰讓他有事,我們就讓他有事。
“即便是在境外,只要我們線人和各自暗中勢力所在,他有問題我們就盡力解決問題。
“直到我們站住根腳,撇的七八,屆時他是小小的二級調查員,我們還是西山市,重要的試點單位部門。
“這就是今天我要說的話,我便不送了。”
稽查廳長慷慨激昂的說完長篇大段,他顯得很是疲憊,對到來的人仿佛很是失望,以至整個人都有點老態龍鐘,那種垂目感他都不想再掩飾。
他蓋上保溫杯率先起身,在溫成業陪同下,步伐不快不緩地離開,此間不再與另外倆人做任何交流。
這番舉動,好似傳達對本該三正職齊聚,卻只有他一人的不滿。
也讓另外兩個部門的副職有些許尷尬。
他們吶吶起身,走出會議室外,目送對方走向別處。
直到后頭再無注視,廳長與溫成業走向了自己的辦公室。
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片刻,不管是門外,還是電話都無動靜——
廳長忽然露出一點意味深長的微笑,他抬頭看向自己的鐵桿副手:
“小溫,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下午是有會議對吧?”
溫成業完全不像個副職干部,更像個秘書般說道:
“是的,廳長,下午我來接您?”
廳長溫和笑著,卻搖頭說道:
“中午吧,一起吃個飯我們再過去。”
“好的廳長,那我先走了,這是今天文件。”
溫成業說著,把今天突發事件的相關文件倒轉一下,探身一放,放在對方的慣用手旁,最后告退而去。
看著溫成業闔上房門離去,直到過去近五分鐘,廳長忽然收斂起笑容。
他打開文件,將早已閱覽數遍的內容再看一遍,面色愈發陰沉。
廳長起身走到保險箱,輸入密碼,打開。
他拿出一臺嶄新外盒的手機,與未拆的電話卡,將其組裝。
最后來到身旁的電腦前連接上,接著安裝一個軟件,最后進入一個頁面,在里面輸入一個號碼,撥通——
“是我,文豐。”
另外一邊。
來自城市規劃局與司法執行署的二位副職人員,并肩行走。
他們來到了停車場,各自的司機正在外面等著他們。
而從離開之后,一直緊蹙眉頭的規劃局副局長忽然腳步一頓,僵在原地。
這引來副署長的注視。
“媽的...”規劃局副的局長罵了一句,看著副署長苦笑:
“難怪咱們只能混個副職,被擺了一道!
“回去難交代咯,大鍋還沒落,小鍋跑不了啦...”
“嗯?”司法執行署的副署長有些疑惑。
副局長指指對方,搖頭嘆氣:
“老賀你啊...哎...滿腦子都浸在法律條文了是吧?
“我們都被那個老東西忽悠了,他把我們的思想抬的極高,結果卻成了人家的苦力,要是事情成,好處人家的,即便不成,他也能旱澇保收。”
副局長本就不傻,在對方的提醒下,他面色更加陰沉。
他也明白了——
金融稽查廳的廳長,那個老東西的路數
對方用一堆慷慨激昂,無比共情的話,把他們的思維抬升到全域,讓他們心神都被拉扯在那,實際上這些內容就是個廢話,雖然的確引人思考。
然后那廳長,在這時忽然把思想下墜,落到那位姓左的調查員上。
什么他們稽查廳自己付出重大代價,什么大家一起攜手先安撫好對方。
這些都他媽是屁話。
那個廳長的真實意圖是——
稽查廳自己獨吞左道這條線,從而建立關系。
如果今天的事情,對方真的是意外碰上,那么日后事情解決了,稽查廳還可以跟左道這邊建立一個良好關系。
一個調查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一個二級調查員的身份放在十七歲的身份上,那問題就不一樣了。
要么背后有人,要么能力極強。
不管哪點,對稽查廳這邊來說都血賺不虧。
即便事情沒摘干凈,憑借著稽查廳的這份操作,也能有個印象分,事情會小很多。
況且來日方長,調查員跟稽查廳,終歸會有需要勾勾搭搭的時候。
再退一萬步,真要是衍策府的布局,那有著這層關系,他們也能好受一點。
而執行署跟規劃局呢?
嘿,沒想到吧——
他們成了打白工的,還是他們自己心甘情愿的!
等他們走到這里都沒作聲之時,就已經在這棋局里輸了。
這時候不管是回去再“談談”其中問題,說什么:他們兩個部門,也想給那位調查員送點土特產,或者幫稽查廳一起分擔付出的代價——
又或是否決這個提案,都會落得一個破壞團結或互相猜忌,甚至違背約定的名分,這玩意到哪都說不清,跟誰投訴都會惹人嫌棄,只會怪他們沒本事。
那老東西最后走的那么“匆忙”與“壯烈”,好似他老媽,馬上要死了的樣子,就是那位廳長最后的煙霧。
讓倆人的腦袋瓜子,被這個舉動繼續拉扯,無暇顧及之前會談的問題。
二位副職干部,一時間像吃了屎一樣的難受。
被這種小把戲給耍的團團轉,他們是真的感覺有螞蟻在懶趴上爬。
新的一天。
手機的鬧鈴把左道吵醒了。
一只小紙人倏地一下,以紙人飛踹的動作,把鬧鈴關閉。
上面的時間,早晨七點。
如果用曾經時間來換算,時值辰時。
左道的大腦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從時間換算開始。
他稍微打個哈欠,從被窩出來,開始洗漱。
等左道推開門,酒店套房的客廳,艾爾莎已經坐在那里了。
“艾爾莎女士,早安。”左道打個招呼。
雖然新生的艾爾莎,體態應該說是個小姑娘。
但與曾經的艾爾莎有過一面之緣,他更喜歡稱呼對方為女士,顯示尊重。
“左道先生早安,我定了鬧鈴。”艾爾莎揮了揮手機。
“需要先吃早餐么,估計這是在西山市最后一天。”左道問詢。
艾爾莎眨眨眼睛,讓她的異瞳如寶石一般,她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徐曲先生呢,我感覺他的身體不是很好。”
見此,左道明白對方的傾向:
“的確,吃飽力氣才有時間去拜訪,他也需要多吃點保證健康。”
“嗯!”艾爾莎非常贊同。
左道在昨日辦完那些事情,達成了一些勾勾搭搭的交易時,艾爾莎也與徐曲在出口站匯合,之后他們便來到了西山市的一處酒店。
雖說不是當地最好的,但也是個高端連鎖酒店。
因為艾爾莎的年紀,左道選擇一間行政套房,這是個擁有多間臥室與寬敞面積的房型,徐曲則入住普通的行政房。
要說奢侈,自然是奢侈的,不過這些都可以報銷,左道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毅然決然的貫徹著調查員的行動準則,完美的融入這個職業與那份荒野行動之中。
安全第一嘛,有異議的話...
那等左某從境外回來帶著一堆發票先——
就這樣,他們在行政酒廊碰頭,共同吃著早餐。
行政酒廊的早餐對比普通住客吃的早餐地點,會更加精致一些。
不僅有著實打實的肉類餐品與甜點瓜果,也有廚師現做的面食煎蛋,雖然不能說非常好吃,但也勉強過得去。
而環境也會靜雅許多,吃著早餐,聽著悠揚的音樂,看著高樓所帶來的視覺風景,會給人產生一種舒緩感。
比起普通的住客來說,行政房的住客還會擁有著午餐,下午茶,晚間簡餐,夜間點心等享用品類,以及專門的管家與相應的行政禮遇,務求讓每名客戶可以做到足不出樓的標準。
不過這些內容,他們三人就沒什么時間去完全體驗了。
就在艾爾莎吃完盤中的甜點與一碗肉臊面,還有一些瓜果,繼續去覓食時。
左道與徐曲低聲說著事情:
“我們估計下午或者晚上離開境內,你找個時間去聯系那個人,其他事情我相信你能處理,重點便只需要關注一樣,那便是他有沒有給你西山市的當行營業許可。”
徐曲放慢了咀嚼速度,認真的聽著:
“如果他沒給?”
“立即離開。”左道直接回復。
“如果他給,我需要做什么。”徐曲再問,卷起一片培根吃下去。
“拿著那筆錢,先試營業,主要工作等我通知。”
看見艾爾莎端著餐盤再次回來,徐曲喝了口紅茶應了聲。
左道也繼續吃掉最后一口煎蛋,起身去覓食。
徐曲是左道來到這個世界后,為數不多用的順手的人。
對方有著自己對家庭長輩的底線,又沒有什么道德觀念,還有著將死的病情,更有著不差的雙商和閱歷。
四者的結合,讓左道看中這個絕佳工具人。
因此,在彼時花城事件中,他就打定主意讓這個人活下來,為自己工作。
他之前用對方認知外的聯系方式,加上李賈身前的神助攻,讓徐曲成功腦補出一個幕后大佬。
左道順勢就把自己本尊,安排進了這份劇本中的一員,成為了徐曲現實中的上級,幕后那位根本不存在的大佬,其臺前的手下。
在花城事件結束,徐曲順利脫身,憑借著左道此前給的那份證件,對方沒有被修改認知,而是被安頓下來。
這時的左道對徐曲開出了兩份條件。
一份是他與他妻子的長輩,將會得到周全的照料。
說粗魯一點,就是老人家到死,都能得到左道這邊的一條龍服務。
其實開出這個條件后,徐曲就已經完全同意了。
不過左道還是開出了第二份,也是必要的條件。
那就是為他延壽,好為自己當工具人。
這份條件,也是徐曲難以拒絕的。
他還想多擁有點生命,能有空打工賺錢的同時,還能去陪陪老人。
左道有這份想法,并且提下讓徐曲過來這邊待命,是在與南命師確認接受荒野行動這份任務后。
他對西山市和自己準備去的地方,是做過深入的分析的。
故而西山市的重要性便躍然紙上,這里簡直就是灰色產業的天堂。
只要在這里扎根下一個據點,并且打通該地的關系,左道往后就能擁有一份合理又不合理,隱匿又不隱匿的資源中轉站,為自己提供著幫助。
不管是神秘素材,還是資金轉移,又或是一些其它見不得人的勾當,他都不需要再費盡心思的去找合理的解釋。
而左道讓徐曲擔任西山市的代理人,則是在昨日突發事情時的臨時安排。
表面上,徐曲為自己做著事情。
暗地里,徐曲將是一個雷達點。
一旦西山市有什么風吹草動,那些和自己虛與委蛇的部門,有對左道不利的想法,西山的據點定然是會有所端倪。
左道便能第一時間知悉,做出準備。
簡單來說,徐曲就是坐在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上。
他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左道與西山地方勢力的關系,而出現生命危急。
徐曲也清楚這點,但他心甘情愿。
命書也沒任何對自己不利的格局出現,這點就讓左道很滿意。
當然,檢測這份安危的主要工作,實際上不是徐曲來完成的。
而是徐曲在自己魂海里的命書,還有他身上的小紙人。
這兩者,才是真正的主力軍。
小紙人能發現身為普通人的徐曲,所不能發現的事物。
徐曲在西山的簡單人際關系,和除了隨風逝去的拜瞳教外,那尋常平凡的過往,則能通過命書來獲得更加準確的情報。
左道與艾爾莎接下來會進入混亂之地,免不了各類陰謀旋渦,明爭暗斗。
屆時,命書格局出現一堆負面狀態實屬正常。
可這就不好區分,是要被境內的捅刀子,還是當地誕生的惡意。
而徐曲的存在,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西山勢力若是找他秋后算賬,三人的命書都會做出反應,他們是一條線的。
如是這般,三人用餐完畢,乘坐電梯離開,進行退房。
酒店一層外是個停車場,徐曲走到他們租的一輛車,他充當駕駛者的身份,左道坐在副駕駛,艾爾莎坐在后排。
他們離開境內前,還要去拜訪一位人,也是任務前必須做的一環。
七點四十的市內已經開始出現堵車,西山哪怕是邊境城市,也避免不了這個問題,畢竟此地已經不再落魄。
就在等紅燈期間,另外一側的右轉車道,有三輛純黑色的商務車駛過。
左道與艾爾莎心中一動,不約而同地目光順去。
“咦?”左道暗自咦了一聲,
他通過后視鏡,正好艾爾莎的視線對視上。
左道撓撓鼻子,艾爾莎則右張張,前望望的,像是發現什么新大陸。
艾爾莎的舉動,讓左道確定了一件事情——
“剛剛那個感覺,是天命?
“大意了,艾爾莎這小姑娘怕是發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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