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術復蘇 第二十八章該世之承(五)
且說當下。
有一怪老頭蒼蠅搓手的快步往前。
那座前少女毫無反抗的被其蹂躪。
蒼老之手在白發上胡亂揉搓,將其變得亂糟糟。
此情此景,此地此夜,實教人殺心漸起。
當然,這都是造謠視角。
“薛爺爺,您怎么來了?”
艾爾莎脆生生答道,感受著老人毫無虛偽的關愛,她露出些許淺笑。
薛燮則笑瞇瞇回道:
“這不是路過辦事嘛,尋思看看你倆情況,不歡迎糟老頭子我啊?”
說著,他示意讓艾爾莎站起來,挺直身板,一陣比劃之后,非常肯定的說:
“依老夫這天賜之言,你長高了哇!”
艾爾莎微笑如故,她目光看向一旁不算熟悉但也勉強認識的女子。
“晚上好,奘啼組長。”
她對奘啼的記憶,停留在花城時,因此如此稱呼。
奘啼擺手,嗓音有些沙啞:
“早不是綜事局的人了,身份沒確定下來。”
她說的身份,自然不是公民信息,而是現在的具體職位。
奘啼現在,嚴格意義上來說,身上一個職位都沒有。
綜事局的職務自然沒了,據她了解,內部系統里面的檔桉都已消掉,而所有相關的履歷被整合成保密檔桉,最多留一份在檔桉局,其它的就不知去哪了。
當然,不是說她奘啼要去干什么臥底的事情,又或者正被雪藏,作為常年跟著白修遠的奘啼,自然清楚其中門道。
在華域內部,尤其是非六御府本部的成員,正常想要上升的渠道無非只有一個,既是通過實打實的成績獲得提拔,從而調任總部,比如說桐妍跟權虎,便是這類。
同時呢,也有一些是通過借調最后留下來的,但是很少。
而這之中,卻有一種極為特殊的情況——
他們會被消除一切痕跡,有的幾個月,也有可能幾年,甚至幾十年,做著一些高保密的事情,待功成圓滿,會以突兀的方式晉升到六御府本部,并且擔任要職,這類情況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奘啼清楚,自身正屬后者之列,這類情況有優點也有缺點,缺點是危險系數非一般的高,許多參與這些任務的人,最后很難走到功成圓滿的那一天,至于優點也不是沒有,雖然他們沒有具體的職務,但從接受開始,便已經享有六御府核心成員的相關待遇,以及超越常規的權限。
而當看見艾爾莎與那肩膀耷拉著的小紙人時,她就知道左道這小子估計也跟自己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在干什么,奘啼也很懂規矩的沒有多問。
就在薛燮像個怪老頭薅艾爾莎頭發時,她也將那小紙人抓起來抖來抖去,只不過小紙人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只是個尋常又不知是哪位童心大起而做出來的普通紙人。
這一幕自然落入薛燮的眼里。
他目光看向艾爾莎身后緊閉的大門,雙眸仿佛恐怖片一般不停切換著童孔,這時的薛燮竟帶出一點奇怪笑容:
“還真是有趣啊。”
他的話,讓艾爾莎仰頭注視,奘啼毫無反應,薛燮也沒有解釋的想法。
沒人知道薛燮通過某種能力,看到何種內容。
“艾爾莎,左道那小子今天有動靜么?”
艾爾莎搖頭,她瞅一眼正在狂甩紙人的奘啼說道:
“今天早上開始左道先生就這樣了,往常他會通過紙人跟我聊天,也讓我拿一點補給物品,或者一些特殊東西,從通道投送進去。”
薛燮頷首,沒做多言。
正當他準備再薅幾下艾爾莎就先行離開時,奘啼那邊輕咦一聲,他跟艾爾莎將目光轉了過去。
只見原先任人拈甩的紙人忽然支棱起來,奘啼順勢松手,那小紙人便自行漂浮在空中環視一圈,最后以左道的聲線說話:
“南師來了?
“不好意思,那邊發生了點有趣的事情,一時間沒分出心神,剛準備回復您的信息。”
左道如是說道,小紙人有模有樣的紙手交互,以作抱拳。”
奘啼見狀,取出一根煙:“我出去抽根煙。”
薛燮則笑著致意左道的紙人,而后看向奘啼:
“那你等我一下,然后我們休息,明天繼續。”
奘啼嘴角動動,甩手離開,一切無需言語。
當組長走向遠處,同屬代號荒野行動的三人開始交流。
不過他們并非用口述的方式,而是以意識空間進行交流。
龐大的意識流,以及周密的細節,如洪水般朝著二人輸送過去。
事兒吧,便是這般。
總而言之,老夫我們在你的需求下,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增添
南命師比了個手勢,面上笑瞇瞇的樣子。
薛燮說的需求,自然是左道的要求。
而這一切,又得從荒野行動開始,甚至可以從更早的時候,既是華域境內,薛燮攜同艾爾莎,到南部大學的那次登門拜訪說起。
眾所周知,薛燮及其所代表的華域南部州一系。
他們始終有一個主要訴求或是說恒定戰略——
既將巴哈姆特,這個南部州的戰略出海口給納入華域版圖。
不是混亂之地的掌控。
也非邊境之地的求次。
而是如臂指使的域屬之地。
其一,巴哈姆特的重要性,從尋常層面和普通層面來說,是南部州乃至華域的潛在重要經濟藍海。
若是成功,將會對南部州的經濟產生許多助益,進而可以將社會穩定拉高新的臺階,而常人的生活質量提高了,各種狗屁倒灶事的社會問題都能有效解決,同時穩定的社會環境,還可以有效的降低各類神秘事件的發生。
這一點,不論是對南部州的地方體系,還是華域六基石的六御府來說,都是非常急需且迫切的,但要說最急的,還是南部州這系。
理由何在呢?
就在于花城事件。
花城事件,是六御府中的觀星臺一力促成的。
雖然許多事情有風有生,有跡有影,但其根本目的與嚴重程度,不到爆發的時候,誰都沒法做出具體的判斷,又因為同屬一域,上下級之間關系難以界定,給予了觀星臺方面許多的操作空間和時間。
其結果,便是外神突破靈界屏障,涉足現實,又加上一個即將失控的老星主,以及各種藏在幕后的利益關系,最終結果是司律殿的數個密儀,以南部州的‘氣運’等各種無形消耗作為代價,從而啟動。
雖說時間很短,但‘資源’是花費出去了,代價也將落在南部州的方方面面身上。
從上到下,不論是神秘人員還是普通市民乃至南部的土地,于未來都將是密儀的潛在受害者。
這一點,對于地方體系來說,他們介于神秘與日常之間,組織架構和利益訴求都是復雜的集合體,不像是六御府那般結構單純,因此六御府能開出的補償,對于南部州長等人來說是不足以接受的。
不論是南命師,南部州長,南部各級部門,甚至六御府派遣在此地的人們來說,都不希望只得到湯湯水水,各方都想要更加具體且露骨的‘東西’。
因此,南部系的集團,產生了一個明確的訴求。
便是獲得全新的外部利益資源,用以添補密儀啟動的代價。
這個目標,南部系將目光放在了巴哈姆特身上。
所以說,艾爾莎跟左道火前任命,并非天降餡餅又或機緣使然。
反是最淺顯的經濟和政治問題。
彼時的左道,在發現這點苗頭時,自然也心知肚明。
但這種事情是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
至少他現在的身份,不足以去棋手座上談論個中得失。
故而,左道看準這點后,將其付諸在行動方面。
正如從出發開始,他就掐住此處,來爭取他與艾爾莎的利益和話語權,哪怕他們的履歷微末的很,戰力淺薄的不行,自身話語權更是可以說沒有的情況下,卻能一路順風順水,談笑風生。
簡單來說,狐假虎威,他也是專業的!
回到正題,第一點說完,自然也需要剖析第二點。
其二,華域方面。
把稍微尋常的層面講完,就不得不提這個該死的世界了。
這是一個以神秘為主要體系的世界,雖然不同的地方風俗有些許區別,然而無法否認的是——
如果人類沒有神秘,那么當今環境大概就是這群人拜邪神,那群人想著毀滅世界,另外一群人如瘋子般,追求著神秘力量探索著所謂的真理。
盡將是諸如此類的神經病們,而不同思維的人則會變得豬狗不如,變成他們眼里的神經病和活體耗材。
雖說在左道看來...
目前神秘圈的內部環境實際上也挺偏激的,然而解決方法也很巧妙。
人們給自己創造了域,進而獲得歸屬與守護感,這兩者讓人類的神秘人士有了不算多的責任感,他們得以守住初心,撥開迷霧,走向前方,以各自的方式保護常人們的日常。
說到此處,那對于華域最高層,既是以神秘能力為主導的六個核心部門來說,巴哈姆特的重要性便又多了一層戰略意義——
需知,這個世界是有著類似左道曾經世界的地緣政治的,比方說沿海地域外海,以及島礁的外海,有一定的范圍內會擁有著主權。
在這個范圍內,各域是擁有絕對自主權利的,允許誰過,不允許誰過,理論上都在他們的一念之間,倘若有人貿然侵犯,就會遭受絕對且無責任的反擊,哪怕其中過程再不人道,都不會有人說一說二,這是對這世界來說。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巴哈姆特的主權海域范圍,其中有著一條重要的航運線路,這條線路的神秘生物不僅少,神秘災害的風險也極小,對各陸之域來說是個絕對的寶藏路線。
因此哪一方如果能將巴哈姆特劃入域屬范圍,那么憑借此處,就會增加己方的政治話語權,如果有人跟其交惡,只需要禁止敵對方駛入,對方只能選擇風險稍大的另外一條航線:羅德島海運航線。
更次一點,只能走風險極大的野海航線,這對于出海者們來說,絕對是噩夢般的存在,哪怕準備的再周密,也有概率因為各類神秘事件讓整個船隊覆沒。
回至正題。
想要將這里納入版圖也非易事,畢竟版圖的收歸,是需要像游戲一般,一點一點地鋪出去,所以能有希望把巴哈姆特納入的,其實只有兩個地域,那便是華域跟阿來曼域。
華域方面,他們其實已經無限接近成功,畢竟出離西山市后,他們距離巴哈姆特只相隔一個赫卡里姆,有著天然的影響輻射范圍,若是沒人搞事的話,對華域來說僅是時間問題。
而阿來曼域同樣不弱,彼時的他們,將臨近巴哈姆特的海外島嶼羅德島納入邊境之地,故而也有條件與實力去嘗試對巴哈姆特的收歸計劃。
因此,兩方在這個地方產生了嚴重矛盾,也發生后來一系列的事情。
最終的結果是巴哈姆特與赫卡里姆,被阿來曼域整成混亂之地,多年之后的華域又重新將赫卡里姆變成邊境之地,巴哈姆特的工作則在籌備中,華域對此地,是絕不會放棄的。
至于阿來曼域也同樣遭受報復,作為外海跳板的羅德島,被華域干成了混亂之地,從根源上切斷了直接干預巴哈姆特的資格門票;但是呢,他們雖然失去門票卻也沒完全失去,如果有一天赫卡里姆變成了邊境之地,他們仍然可以角逐其中,而這點原有,足夠讓他們繼續從中作梗,保持覬覦。
這仇呢,也就結的愈來愈深,兩方隱約有一種...
兩方的態度逐漸不從利益和穩定角度去對待了。
交手起來也多多少少都帶著火氣,爭取搞出點人命。
說回其它的域,他們因為從最開始就缺少相關的關鍵跳板之地,故而只能以搗亂的方式,寄希望巴哈姆特保持原樣。
對他們來說,不管混亂還是邊境之地,都是能接受的,因為不用為了航海路線去付額外的利益和妥協,只需投入一點點力量或者人命就能得長久的收益,何樂而不為呢?
這種問題,無關善惡道德公良謙讓,各域的話事人深知,這些玩意兒只有足夠力量才去配講和做,反之,只會讓己方變成一頭溫順的待宰羔羊,而那些,就是養成羔羊的根源毒藥。
綜上所述,對華域層面來說,且不說什么昔年舊賬,以當今的內部局勢而言,讓華域的高層們需要更多的對外影響力,并且哪怕再虛弱也得亮出自己的獠牙,展示自己的力量。
況且,現在的華域也算不上弱小,只是處在一個虛弱和被大多人認為在走下坡路的地獄,故而阿來曼域的存在和其矛盾,就是華域團結內部的主要對象,由此也將荒野行動的重要性更上一層臺階。
思緒遠了,這只能怪意識空間的人們總是會思路活躍。
左道這邊的腦子也不例外。
回到正題。
自打通過各種資料了解到這些后,左道便發現了一個問題。
巴哈姆特的水,太他媽的深了!
深到讓他有一段時間里,竟不知從何下手。
緣何如此?
在于各方都對此地投入了極高的關注度和人力。
可以如此比喻:你今天帶著華域的身份在巴哈姆特順了一片面包,明天就他媽會被呈送上各域情報機關的桌上,并且會詳細到作桉毫秒。
因此在巴哈姆特干的任何事情,都會被人拿著放大鏡去探究,所有異常都會被華域以外的人給阻擾,但凡進入這個鬼地方,四面楚歌和十面埋伏都不足以支撐這出戲的背景音樂。
而左道這邊又有斷然不能摸魚待命,并且亟待干出成績的理由。
以至于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他不知捏皺了多少張紙人。
左道又為什么不能選擇摸魚待命呢?
這方面的理由也很明了。
他不僅二世為人,深得人類的各種劣根性精髓。
也在來到此方時間沒多久,便加入了天朗閣的下屬機關,綜事局。
在那里,他體會到這個世界的嚴苛,又或者說華域的嚴苛。
嚴苛在哪里?
比如同為一個綜事局,他跟著奘啼雖然說不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神秘方面的知識和有關的權限,都會得到極大的滿足,其中不可否認左道刻意展露出來的‘天賦’,但也不能忽視從奘啼到程久再到白修遠的背景所提供的支撐。
如果沒有他們,那么就會像其他普通的綜事局成員那樣,終其多年只能是個介于神秘與普通的干員,雖然不能講一眼到老,但在左道看來也差不了多少,而這點,正又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可以忍受天地靈氣帶來的束縛,哪怕抬起頭就能看見天空的高度,但他卻不能忍受在神秘活躍的世界,只能去當一個常人,或者不上不下的特殊干員,這不僅無法滿足他的求知欲,也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
因此,左道不會放棄任何一點向上走的機會。
但是呢...
巴哈姆特的問題真的很難搞。
不過難搞也僅僅是難搞而已,左道還是有點思緒的。
首先呢,溫玥老太太,既是現今半隱退在西山市,曾經外域的老資歷情報人員,已經給予足夠的暗示,華域對巴哈姆特的當今態度,中等要求是其不能再更加的偏向于它域。
最次要求是保持著當今的混亂局面,如果能更亂一點那就更好了,而最后的更高要求是讓巴哈姆特最終納入華域,但不論是薛燮還是溫玥也有足夠的提示,則是這方面急不得。
話雖如此,但左道自己急啊。
再者,從出離西山市后,乃至來到赫卡里姆,左道與艾爾莎近乎得到無條件的資源和話語權傾斜,這讓他感受到內部的風向。
那是一種躁動的感覺。
千頭萬緒,左道最終想出了一份計劃,也可以說思路。
他對此歸類為八個字做匯報:由面至點,全面開花,旁敲細撬,蓄拳后發。
說人話嘛——
這鬼地方關注如此之高,而阿來曼域方面雖然暫時失去資格但沒完全失去,那么這種情況下,正常來說只有兩種辦法,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將赫卡里姆和巴哈姆特收歸,不然只能以錙銖必爭的態度,緩慢處理。
但是對左道而言,還有第三種。
既然這樣,那么就先不對巴哈姆特下口,而是將其附近地域,有關阿來曼域方面的勢力對其瘋狂打擊,將該域的力量先做牽扯,哪怕對方知道華域方面的目的是巴哈姆特,也會因為當下的問題選擇先把精力放在別的地方。
如此一來二去,他們又會發現華域始終沒對巴哈姆特進行實質性行動,進而阿來曼域方面的高層里面,肯定會有相當一部分的人認為,這是華域方面的娃中娃,最終造成狼沒來到效果,華域自身則可以繼續等時機成熟,最終則正式入場。
等阿來曼域進套了,期間華域方面的時機也沒成熟,那么只要他們想,這種套娃理論上可以無限的進行,并且在這之前,任何一層的娃都有可能變成對阿來曼域的實質性打擊。
這是一份經過概括再概括的思路。
不出意外,彼時的他呈報上去沒多久,便得到了通過。
然而有一點,是現在接受著薛燮信息的左道,所沒想的...
薛老,上面...
是不是玩的有點大了?
意識空間內,薛燮發出嘿嘿陰笑。
詭術復蘇 第二十八章該世之承(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