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缺一個月亮

盡管李安還沒有想好具體怎么操作，但是他確信事情會向著一個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因為他清楚自己有什么，更清楚學校想要什么。

“那ok。”

只要李安說有把握，那徐麗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自認識以來，她還沒有見過李安打沒把握的仗，“你出方案就行了。”

“一會我給劉振打個電話，”李安說著拿出手機。

徐麗：“那先等你信。”

“等等徐姐，”李安抬頭，“你有沒有做房貸的朋友。”

“房子也看好了？”徐麗接過話的同時也明白了，李安究竟是不是為了錢想再搞一波新招，這她不確定，她確定的是李安接下來要用錢。

李安：“具體還沒看，不過就打算在我們小區買了。”

徐麗笑：“這是要有動作了啊，恭喜恭喜。”

李安跟著笑了笑：“爭取今年。”

徐麗：“預計貸多少。”

李安：“一百六左右。”

徐麗點點頭：“一會我推個朋友讓他加你，包括房屋買賣的具體流程，有什么你和他聊就行了，自己人。”

李安：“感謝！還得是徐姐。”

和劉振約了晚上吃飯，本來李安以為劉振得拒絕。

哪知道這位老哥一口就應下了，是一點都不客氣。

既然晚上要見面，李安信息里也沒再說什么。

徐麗不到十點就走了，王小虎上午要去找方正上聲樂課。

中午和李安和老湯三人附近美食街吃了個快餐，順便給小云也帶了一份回來。

“云姐。”

“謝謝啦，紅包收一下。”

“快別了云姐，就一頓快餐，你好意思發我都不好意思收。”

小云還是給李安發了紅包，李安自然是不會收，就不說別的了，馬上小云就要迎來一波大忙碌。

十二點半不到，李安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喂您好。”

電話里接著響起一個爽朗的中年男聲，“打攪，請問是李安老師嗎。”

“是我，您是？”

“您好您好李老師，徐總讓我聯系您，您是要辦理購房是嗎？”

“對對，您怎么稱呼。”

“趙金陽，李老師您現在方便嗎？”

“方便方便，趙先生您說。”

“您叫我老趙就行了，徐總已經交代過，這事您就放心交給我來辦，咱們現在是進行到哪一步了？”

進度自然還是零，李安加了老趙的微信，二人又在微信里聊了兩句。

老張讓李安隨時聯系他就行。

有個自己人李安心里踏實許多，一邊琢磨著看房子的事情，一邊盤算著和劉振說招新的事，還有即將要開啟的排練，這年一過，事情就又堆起來了。

挺好挺好。

下午小車來上課，一個年沒見的師生二人先聊了十分鐘。

小車講了她和桑姨一起回鄉下的事，說鄉下如何好玩，還發出邀請說等老師有時間要帶老師一起去玩。

“行啊，有機會一定去轉轉。”李安給出肯定答復。

小車能主動提出去桑萍的老家，在李安看來這對“母女”距離最后的坦誠相見也越來越近了。

李安為這個家庭感到開心。

“來吧，聽聽你的巴赫。”

“啊？”

“啊什么，不會還沒練吧？”

“練了！”小車笑說，“我還以為您要先聽小星星呢！”

李安：“都得聽。”

見小車熱完身也沒掏譜子，李安便知道小車已經把巴赫背下來了，不過他還是建議小車把譜子拿出來。

“這一遍先看著譜彈。”

“好的老師。”

小車掏出樂譜一翻，直接就翻到了倒數第二首。

譜子帶著明顯被按壓的痕跡，譜面上倒是還挺干凈，只有幾處強弱標記。

小車擺好譜子輕吐一口，接著臺手落指。

琴聲響起，平靜得波瀾不驚。

李安斜靠在墻上，仰頭望著潔白的房頂，目光如同琴聲一般平靜。

雖然時不時跟著點下頭，但他始終沒有看向鋼琴前的雙手。

直到小車全部彈完，他湊到小車一旁坐下。

李安：“琳琳，你有在看譜彈嗎？”

小車：“抱歉老師，到一半的時候就顧不上了。”

李安：“沒關系，重點是為什么跟不上了呢？”

小車：“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不上。”

李安：“自己分析分析。”

小車：“練的時候沒有仔細地跟著樂譜。”

李安：“你有跟著樂譜在練，而且聽得出來，你練得非常仔細，你的句子和譜子是完全相呼應的。”

小車：“那老師我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問題。”

李安：“什么時候背下來的？”

小車：“在鄉下背了兩天，回去之后練了兩天，再就沒有看過譜子。”

李安：“也就是最近這幾天你一直在脫譜練。”

小車：“嗯。”

李安：“剛才這一遍，你在彈的過程中舒服嗎？”

小車笑了笑：“還好吧。”

李安：“那你聽聽我的。”

小車忙起身讓開鋼琴前的位置。

李安落座，“你看著譜子就行了。”

說罷李安抬手開始了演奏。

琴聲再度響起，依舊是一樣的主題，一樣的速度，卻小車的演奏多了一分活潑。

在主題開始發生變化之后，小車立馬敏感地發現音樂的頻率發生了變化。

看著樂譜，隨著音樂，漸漸地小車連呼吸的節奏都發生了改變。

這是一種神奇的感覺，她的呼吸和老師的演奏如同混為一體，她似乎可以用呼吸控制音樂一般。

她甚至都忽視了剛才自己演奏時眼睛跟不上的地方，從頭跟著呼吸盯到尾，最后跟隨音樂落下那一刻，她輕輕跟著老師一同輕松的送出一口氣。

李安收手轉過頭，笑問：“舒服嗎？”

小車點頭：“舒服！”

李安：“哪里出了問題。”

小車：“呼吸。”

李安：“琳琳，巴赫很復雜。”

小車：“老師我明白，是我沒練好。”

李安搖頭：“不是練好或是沒練好的問題，我從你的演奏中聽到了一種寧靜，對于巴赫的音樂而言，這是一種很好的感覺”

小車抿起嘴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安：“你選擇了一種你想要表達的感覺，這里沒有問題，問題出在你還沒有想好你究竟要去怎么發展這種感覺。”

一瞬，小車察覺到了重點！

李安再次抬手，模仿起小車的演奏，邊說邊彈道：“主題，主題，主題又來了，接著。”

接著小車從老師的主題發展中聽到了一種微弱的動態感覺，而就是這一點點稍縱即逝的動態反而讓音樂顯得更加寧靜。

師生四目相對，小車羞愧地撓了撓頭。

李安笑：“好玩嗎？”

說著李安加大了演奏力度，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玻璃墻外。

高大爺隔著玻璃給李安豎起了兩個大拇指，接著笑著離去。

師生二人收回目光，李安起身讓開鋼琴旁，“琳琳，音樂是一種空間藝術。”

“它具體可以多么立體，絕對不取決于演奏者能把它想象到多少立體，而是取決于演奏者如何調配音符。”

小車：“還是音符。”

李安點頭：“我用畫畫給你舉個例子，如果我們想通過畫一個人來表現出畫面里正處于一種安靜的環境，我們可以是不是可以畫一個正在睡覺的人。”

小車：“嗯嗯。”

李安：“那我們怎么畫，去局部刻畫他的舒服睡姿，熟睡中的表情，或者是他躺在一張怎樣的床上，是不是還缺少什么？”

小車：“缺一個月亮。”

李安笑：“那如果這是一個動畫，此刻月色下一片安靜，床上正睡著一個人，畫面里他應該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

小車：“他的身體會是起伏的。”

李安：“他在呼吸，所以身體會有起伏，這是一種微弱的動態，加強了入夜的畫面，那如果鏡頭外再隱隱約約響起幾聲貓叫，就像是遠遠傳來的，有畫面感了嗎？”

小車：“有！”

李安：“知道什么叫感覺的發展了嗎？”

小車：“老師我懂了，但是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出來。”

李安：“你要是懂了，你肯定就能一點點做出來，所有的東西都在譜面上。”

小車：“音符。”

李安：“音符，每一個音符都可以承載不同的功能，就看你想要用它來做什么。”

小車：“老師我知道我為什么自己彈的時候眼睛跟不上了。”

李安：“說說。”

小車：“實際上我還沒有給后面的音符分配好工作。”

李安點點頭：“非常不錯了，我能感覺到你正在用一種屬于你個人的新方式來練習這部作品。”

片刻，小車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老師我覺得巴赫的音樂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東西。”

李安聞言拍了拍小車的肩膀，“語音的盡頭就是音樂，大膽去彈。”

小車：“嘿嘿。”

“對了，還有一點。”李安隨便指向了一處中聲部，“交替的地方觸鍵再柔和一點，你現在要有意識去進一步控鍵了。”

小車：“老師，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我的觸鍵有進步了？”

李安：“非常大的進步。”

小車：“！”

李安：“干嘛？”

小車激動：“老師你第一次說我有非常大的進步！”

李安樂：“不能吧。”

小車：“真的！”

李安：“行，那看來這個年你確實進步挺大，再接再厲，巴赫你回去再思考思考，可以繼續參考我給你發的那兩版錄音。”

小車：“嗯嗯，老師我該彈小星星了嗎？”

李安：“彈。”

三分鐘后。

李安：“停，你這完全按照我的譜子彈得啊。”

小車懵：“您給我發的譜子啊。”

李安：“我不是讓你潤一潤？”

小車：“我加了強弱啊。”

李安苦笑一聲，搞了半天就是加了點強弱？

“.行吧，也可以，你就先按照這個彈吧，我的意思是讓你修改修改，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然后把它彈出來。”

小車這下懂了：“改編嗎？”

李安：“也不能說改編吧，怎么說呢？”

忽然，“老師，是月亮和小貓的叫聲？”小車不太確定地疑了一聲。

瞧給你聰明的！李安一個響指，“yes！”

小車這次明白了，接著就說她回去再潤一潤。

“暫時先這樣吧，”等到時候聽了樂團再讓小車發揮一下靈感，李安接著說了十三十四號可能要排練的事情。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昨天李安雖沒有給小北說，但他已經把小星星鋼片琴的譜子給了海濤，張淼明天上課就要給小北講。

“琳琳這次演出你來做鋼琴聲部的首席。”

李安本以為小車會很開心，怎么小臉還猶豫起來了呢？

“怎么了？”

小車當然開心，她當時在臺下看首演的時候就想著她要也能參加這樣的節目該多好。

可是她來彈鋼琴的話，那之前彈鋼琴的那個男同學怎么辦。

李安得知后心嘆這孩子善良的喲，“你還是沒有聽懂怎么回事。”

“這次的演出非常重要，老師必須拿出最好的舞臺，那每個位置就必須絕對的精銳。”

“你告訴我你能不能比他彈得更好？”

片刻，小車點了點頭。

李安：“如果你和韓一鳴的水平換過來，之前一直是你彈，那這次我也會選擇韓一鳴來替代你，明白了嗎？”

小車懂了，心里好受了許多：“明白了。”

李安笑：“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學生，而是節目需求。”

小車點頭：“老師我知道了，我會全力以赴！”

李安伸出拳頭，一大一小兩個拳頭一碰，“全力以赴！不只是你和小北，你們幾個這次都有任務。”

小車一瞬更有動力了：“王小虎要扮演大樹指揮，芝芝演小星星加拉小提琴，小北打鋼片琴，阿劉和馬可做什么呢？！”

李安：“他倆的任務可不輕，到時候排練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車：“大家都知道了嗎？”

李安：“王小虎都不知道，你也別給大家說什么，也別提前告訴小北，到時候我通知他們的家長，排練的時候你們自然就見面了。”

小車：“明白！”

下課之后李安主動要求送小車回家，小車連聲說不用，直到老師把她帶到門口的銀色轎車前。

“琳琳，這車帥嗎？”

“帥。”

“哼哼，上車！”

“啊？”

“啊什么啊，我的車，趕緊的！”

小車立馬拉開副駕上了車。

五分鐘后。

“琳琳，寬敞嗎？”

“寬敞，特別寬敞！”

“嗯，特別這個詞用得很好，繼續夸，湊個五百字。”

“哈哈哈哈哈！”

片刻，“老師我可以拍照嗎？”

“必須得拍，還得嘚瑟的拍！朋友圈就算了，算了，你自己決定，反正主打一個要張揚！”

“明白！”

送小車到店門口，李安后備箱里取了兩瓶酒進去坐了一會，

過年嘛，就當串個門。

婉拒了老車留他吃晚飯，接著回家接上陳璇去找了劉振。

在得知書人要與蓉愛合辦一臺正式的節目之后，劉振后面痛快地答應了李安春季招新的要求。

不過劉振也提了個要求。

“一定要保質。”

“干杯。”

“干杯。”

晚上陳璇開車到小區門口，李安下車讓陳璇先回去。

他和門衛老劉聊了一會小區房子的售賣情況，臨走前扔了兩包煙在崗亭。

初十二上午，李安去看了眼老魏，回家稍作休息，下午聯系了車位房東張姐。

這兩天李安的時間大部分都用來研究小區的戶型，研究得也差不多了，他想實地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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