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了,快回家練琴吧 86.平靜的噩耗
氣歸氣,齊國娟為朋友的遭遇而感到生氣。
但她并沒有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認真對待排練是一名職業樂手的基本職業素養。
今晚的排練總體來說算得上比較順利,樂團和尼基塔都準備得很充分。
尤其是尼基塔的表現,的確算得上一流鋼琴演奏家。
俄派血統純正,手下功夫扎實,演奏風格鮮明,雖然以演奏柴可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等俄派作曲家的作品著稱,但在傳統的德奧派作品處理上也很有見地。
尼基塔的勃二始終保持著情緒的穩定和音樂線條的流暢,能夠帶領樂團向前走,優雅樂觀。
排練是工作,齊國娟用心處理定音鼓的每一個聲部。
但是對于孔超排練結束后“呼吁”大家一起聚餐坐坐的行為,齊國娟有著鮮明的態度。
一是孔超展現出驚人魄力,把林清風拿掉,相當于徹底把方永波留在蓉愛的印記抹去,拆掉方永波的體系,但蓉愛要承擔的風險是將會直接退回到二流升至三流的樂團水平。
一入團就趕上老柴和勃二這種大曲目,作為一名有上進心的小平頭,他當然不能錯過近距離觀看大姐大排練的機會。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就算這個人親口說他支持孔超,也不會有人真的相信。
孔超雖然級別上大于林清風,可林清風是實打實的樂團首席,整個蓉愛方永波之外的第二號靈魂人物。
齊國娟收好包和一旁不遠的老孟打了聲招呼,“孟叔我家里有事,您替我說一聲吧。”
二是林清風利用自己的核心優勢,一點點把孔超架空,逼迫孔超另尋去處,如果孔超想留下來,就只能老老實實當自動擋指揮,但此種做法承擔風險的同樣是蓉愛,指揮和首席同床異夢,樂團注定無法繼續向前發展。
“姐,”小平頭音量壓得更低了,“方指是不是真要退居二線了。”
有主動離去的人,自然就有主動替孔超吆喝的人。
經歷過蓉愛的幾朝換代,老孟什么場面沒見過,如今就是安心等退休。
隨著齊國娟離去,接著又有兩個人走了,一個拉中提的,一個吹圓號的。
三個人中,中提主動去前面和孔超說了一聲。
“蟈蟈姐。”
“去吧。”老孟樂呵呵地應了一聲。
有加班工資嗎?
小平頭的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再緩緩語氣傳開,那無論這是真的假的,小平頭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了。
排練一結束,齊國娟就收拾鼓槌準備走。
齊國娟走后,小平頭看向老孟,支吾道:“孟老師,那我呢?”
此時此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清風,大家好奇的是林清風會不會去,這從一定程度上也能幫助一些左右搖擺的人做出決定。
齊國娟只能把話說到這了,無論誰站到指揮臺的位置上,樂手都還是樂手。
可背景板多他一個是不是能好點,畢竟他去了也是一種態度啊。
齊國娟左右留意了一下,并沒有人注意這里。
本來周末排練就算加班了,現在還想讓老娘加班結束再去參加這些沒有意義的應酬。
“我家里有事,”齊國娟怎么能不知道小平頭的想法,“你有事就走,今天的局少你一個不少。”
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明確動作,只是一邊收拾樂器一邊打哈哈。
拒絕。
參考職業樂團屆的歷史,此種情況未來只有兩種方向。
見齊國娟沒吭聲,小平頭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尷尬地笑了笑。
小老弟也是這么想的,他又不是樂團的重要人物,去了也挨不著尼基塔,沒機會近距離瞻仰大師,他去了就是當個陪酒的背景板。
如果方永波真的病退了,那接下來的樂團戰爭就是孔超和林清風之間的戰斗。
平頭小老弟是秋季新招剛入團的小老弟,97年生人,本來今晚就沒他什么事,勃二沒他的聲部,他是主動來學習經驗的。
做夢。
今晚對于蓉愛注定是特殊的一晚,雖然應了孔超的邀請并不意味著一定站了孔超的隊伍,但沒有去的,又沒有親自和孔超打招呼的,就無疑是選擇了站在方永波的隊伍。
老孟不只是小號聲部的老首席,同時也是齊國娟父親的多年老友,平時在樂團一直對齊國娟照顧有加。
可以說沒有指揮來排練,有他林清風來就足夠了,樂團的風格,長短板,林清風甚至比林清風還要熟悉。
“多背譜子,多練鼓。”
一旁平頭小老弟假模假式地跟著收拾著行頭,往齊國娟身邊又靠了靠,然后小聲問,“你真不去啊?”
這話可是犯了樂團新人的職場大忌,就算是真的,作為新人,也絕不能在公開場合討論。
老孟笑:“你要沒什么事,就去坐坐,今天不讓你喝酒。”
“走了。”
可上進心歸上進心,平頭小老弟已經和哥們約好九點半一起打游戲,但是孔指揮剛才都把話說成那樣了,他很是猶豫,而且他不喜歡喝酒,上次聚會他被灌的難受了好幾天。
這個人就是跟隨方永波十幾年,如今正值壯年的蓉城愛樂首席林清風。
樂團競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面對未來潛在競爭對手的邀請,林清風會做出什么回應,好事者們不免有些好奇。
派系斗爭向來是上面的事情,實際上也牽扯不到太多人,就如齊國娟所說,練好自己的家伙事就行了。
裝啥機器也少不了螺絲釘啊。
“有酒我肯定得去啊,”林清風收起樂器笑道,“不過這個加班費不能讓孔指自己掏腰包不是。”
林清風拿出手機給樂團經理向南撥了過去,“老向,喝酒。”
林清風話音落下,現場一瞬更加熱鬧了。
許多人都忽略了一點,蓉愛還有一位隱藏在舞臺幕后的權力人物。
電話那頭向南心里一陣罵娘,剛才就有人給他發消息說了孔超要請客的事。
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方永波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馬上就要出節目預告了!
不過他罵的不是這個,是特么的今晚他又要破費了。
讓財務出血,就等于讓他放血。
但他還不得不去,因為這個電話是林清風打給他的。
在他的印象里,林清風幾乎沒有給他打過幾次電話。
是老方終于坐不住了嗎?
齊國娟離開音樂廳直接去了停車場,進到車里就給方正去了電話。
那頭方正秒接:“哈尼~”
齊國娟此刻哪里有別的心情,“出事了。”
方正一聽齊國娟的語氣就感到不對勁,“怎么了。”
齊國娟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給方正講了一遍,方正聽完一句“我操。”
cpu直接被干爆,“親愛的,今天不是愚人節。”
齊國娟:“你趕緊給安哥打電話。”
下一秒電話被掛斷。
可沒過兩秒方正的電話又打了回來,她忙又接起來,“什么情況。”
方正:“我怎么給老大說。”
齊國娟隔空一個大白眼,“我打。”
直接掛了電話,齊國娟打開通訊錄翻到李安的電話撥了過去。
李安正坐在電腦前聽著肖邦思考,小車已經選好了圓舞曲,他該怎么給小車配一首夜曲。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亮了。
他那一看是齊國娟,也沒多想直接接起。
“喂。”
電話那頭,“安哥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李安眉頭微微一擰,“方便,什么事你說。”
一分鐘后,他面色復雜地伸手將音響的音量擰到最小。
“安哥,事情就是這樣,我之前只知道尼基塔要來演柴一,并不清楚為什么勃二也是他彈。”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況發展下去,下周出節目預告兩場音樂會的鋼琴就都是尼基塔了。”
齊國娟現在也有些混亂,她也不清楚事情為什么會這樣,她能做的就是第一時間把現場情況告訴李安。
“怎么辦安哥。”她問。
李安握著手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這兩天還是沒人聯系我。”
齊國娟沉思片刻,她本想建議李安趕快聯系方永波,可上次打電話對方就隱隱透露出不想主動聯系方指的意思,所以她猜測李安可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不過她還是想再提醒對方一下,“安哥,節目預告一旦發出,到時候就算你上也只能是頂替的位置了。”
李安哪里能不明白,“哎。”
一頓,“謝了。”
李安的無奈語氣讓齊國娟心里更加不舒服,明明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偏偏就遇到這種事。
齊國娟忍不了了:“安哥,聯系波哥吧。”
電話兩頭都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片刻,李安開了口:“自己知道就行了。”
“什么?”齊國娟沒聽明白。
緊接著電話接著傳來李安的平靜聲音,“我和蓉愛簽的十場音樂會里沒有勃拉姆斯這一場。”
齊國娟聞言整個人傻在了駕駛座上,安哥沒有簽年底的勃拉姆斯?!
“不是安哥,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吃飯你和波哥你們不是還聊了勃拉姆斯嗎?”
李安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去問誰呢?
“我和你一樣,我也以為時間差不多波哥會聯系我,這事再說吧。”
李安暫時不想去考慮這件事了,“今晚你們排得怎么樣?”
問著李安自己都笑了,“尼基塔的勃拉姆斯彈得如何。”
齊國娟:
我的哥啊,都什么時候你還有心情關心這個。
哎,“還算比較順利吧,他彈到挺好,就是指揮差點事。”
既然李安問了,齊國娟也就有什么說什么,至少她覺得沒有必要用排得一團糟來安慰李安,不過對于指揮的評價她并沒有帶個人情緒。
“樂團單排的時候孔超設計過一些處理,今晚加上鋼琴之后他的那些準備工作都沒有體現出來,尼基塔有自己的想法,孔超有點顧不過來。”
李安大概能想到那個場面,應該是孔超和尼基塔還沒有溝通好,要演出一臺大型的協奏曲,指揮和獨奏家都必須擰成一股繩,且方向一致。
“有視頻嗎?”李安想聽聽尼基塔的現場。
齊國娟:“我一會幫你問問。”
李安:“謝了謝了,蟈蟈你趕緊回家吧,路上開車慢點,咱們原計劃暫時不變,看看時間能碰到一起就出來坐坐。”
齊國娟:“嗯,安哥你”
李安笑:“放心,這算啥事啊,以后又不是沒機會了,明年咱們至少還得合作三場呢,我倒希望明年那幾場也出點狀況,按照合同我可就賺大了。”
齊國娟:“哈哈哈,那安哥你忙吧,咱們下周約,一會你給方正發個信息吧,他挺著急的,又不敢給你打電話。”
李安:“OK,這個電話就咱們三個知道。”
齊國娟:“放心。”
掛了齊國娟的電話,李安又給方正去了電話。
一頓五分鐘的安慰,李安再掛電話的時候心情好了許多,明明是他需要被安慰,結果變成他安慰方正。
行,他這個媒人也沒算白當,這對哥們姐們在這件事上的做法和態度都讓他挺感動的。
片刻。
方正又發來微信:那明天還打球嗎?
八萬一:必須打,你得陪我打三個小時
方正回復:呵呵,即便如此明天我也不會讓著你的。
八萬一:滾蛋,誰讓誰啊,六點半不見不散。
22:45,尼基塔入住的酒店餐廳內,蓉愛一行喝得正興奮。
什么陪尼基塔吃飯,人家早早地就上樓去睡覺了。
向南趁著提酒和眾人提了一件事:“下周咱們該出節目預告了,再不出真讓人笑話了,沒剩幾家了,人家海交的票都賣完了。”
向南話音落下,林清風第一個接話:“抓緊啊老向。”
伴隨著林清風的話,飯桌陷入片刻安靜。
緊接著孔超起身端起一滿杯,“那就聽林哥的!下走就出!”
一頓。
“這杯酒預祝咱們蓉愛涅槃重生!”
“說得好!”
“走一個!”
一時間飯桌上再次熱鬧起來,比剛才還要熱鬧。
向南端杯的時候看了眼林清風,林清風卻沒看他,只顧著和孔超碰杯。
兩人親熱得像是哥倆。
向南:
晚上李安睡覺前和陳璇打視頻,沒聊一會陳璇就問他怎么了。
李安解釋說是這兩天為了排練的事累的,結果被陳璇強制命令立刻放下手機睡覺。
那就放下手機吧,李安真擔心再聊下去他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陳璇。
陳璇那邊正是備考的關鍵時期,他不能讓陳璇再為了他的事勞神了。
這件事就這樣吧。
李安還是那個態度,既然當時他沒有問方永波,現在他也沒有必要再多打一個電話。
方永波能不知道這件事嗎?
不可能。
可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李安很特么難受。
還好那晚和齊國娟打完電話他已經提前做了些心理準備。
次日一早,李安的原計劃是上午練琴,中午去藝考部上課。
可坐到鋼琴前他總是有點提不起精神。
好在練進去之后他暫時忘卻了所有煩惱。
后面他又拿起勃二練了練第四樂章。
別說,和昨天的感覺又不太一樣了。
別想了別想了,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聽到他的勃二。
可那一天又是什么時候呢。
就這么情緒反復著,李安連王小虎的獎勵提醒倒計時都忘了。
直到他正吃午飯的時候聽到一聲清脆的“叮”響。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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