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小雞破殼了?”
“真的假的?這么快?”
陳凌驚訝的迎出去。
他算著日子,這才半個月左右,按理說就現在這年頭,暖炕孵小雞,沒二十天不行的。
“真的,已經鉆出來兩個了,我怕剩下的不保險,趕緊跑過來喊你!”
山貓沖進灶房,腦門子上冒著汗氣,氣喘吁吁的道:
“剩下的,好幾個蛋殼里頭都在響,在晃,肯定是小雞啄殼了!”
山貓對于孵蛋,接生貓狗這樣的事,那是最有耐心的。
但陳凌的小雞是先要給省城的農科院一批的。
那家伙,他可不敢大意。
小雞出殼,得趕緊來找陳凌。
“呀!小雞出殼了,阿凌,你這可是大事,開春交了差,去年的稿費就要來了!”
王素素也驚喜地站了起來。
省農科院這里的任務,說到底還是國家畜牧雜志委托給派發的。
給陳凌圖個方便。
要不然,他瑣碎事太多,帶著雞鴨去北亰也不方便。
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過去呢。
“走!看看去!”
陳凌趕緊把鍋里的漿米條撈干凈,鍋底的火封上。
也顧不上滿手的油了,胡亂在圍裙上蹭了兩把,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我們,我們也去!”
鐘曉蕓和向紅霞也來了精神,趕緊跟上。
睿睿就更不用說,早就爬在黑娃身上,騎著大黑狗跑出去好遠了。
林場邊上那間臨時搭的孵雞棚,這會兒成了焦點。
暖烘烘的土炕味兒混著淡淡的干草氣。
昏暗的光線下,十幾個大竹匾整齊地排在暖炕上。
在這個時候,真有好些個蛋在輕輕晃動。
“聽!你們聽這聲兒!”
山貓壓低聲音,指著離他最近的一個竹匾。
果然,細微而清晰的“篤篤篤…咔咔…”聲,像小石子輕輕敲擊著蛋殼,一下,又一下,脆生生的。
陳凌湊近了,蹲在竹匾邊。
暖炕的溫度烘著,那些青殼、粉殼的雞蛋不再是死物。
其中一個蛋殼表面,赫然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紋。
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加深。
“嘿,我跟前這個快!”
陳凌眼睛亮了,沖媳婦招招手,“素素快來瞧!”
他話音剛落,旁邊幾個蛋也跟著“咔咔”響起來。
蛋殼表面輕微地晃動著,像是里頭的小東西正用盡吃奶的力氣,用那嫩黃的小尖喙一下下鑿著困住它的牢籠。
有的裂紋處,甚至已經能看到里面一點點濕淥淥、毛茸茸的小東西在頂,淺黃或嫩褐的絨毛貼著殼,可憐又倔強。
“爸爸!”
睿睿噘著小嘴,小胖臉蛋鼓成了包子狀,帶著一股子熱烘烘的汗味兒就撲到陳凌背上,墊著小腳丫使勁往竹匾里張望。
“睿睿想看小雞!你不喊睿睿!”
“哈哈,臭小子,你爸爸眼里只有你媽媽,以后跟姨姨睡,去姨姨家住好了,有小雨點姐姐陪你玩。”
鐘曉蕓看他那著急樣兒,樂得不行。
眾人也是一陣樂呵。
向紅霞幫忙抱著樂樂說:“睿睿以后娶了媳婦也不管他們倆…”
讓王素素心里甜蜜的同時,也被兒子突然的人小鬼大,搞的有點臉熱。
不過很快,在場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輕微晃動的雞蛋牢牢吸住了。
“咔噠!”
一聲格外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陳凌眼前那個粉殼大蛋,頂端的蛋殼猛地被頂開一個小洞!
一只濕漉漉、黏糊糊的小腦袋奮力探了出來!
那小小的喙微微張著,發出極其微弱的“啾啾”聲。
小家伙眼睛還沒睜開,渾身黏答答的絨毛緊貼著粉紅的皮肉,小腦袋還頂著半塊蛋殼,模樣滑稽又可愛。
“呀!出來了!真出來了!”
王素素驚喜地低呼,抱著懷里的小兒子就往前湊。
睿睿更是急得不行,小胖手扒著炕沿:“爸爸!抱睿睿!抱睿睿上去看!”
陳凌笑著把兒子提溜起來,讓他站在暖炕邊上。
小家伙立刻屏住呼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只剛破殼的小雞。
那小雞崽掙扎著,一點點把身體從蛋殼里抽出來。
濕漉漉的小身體暴露在空氣里,微微哆嗦著,顯得那么脆弱。
它抖動著小小的身子,甩掉身上的粘液,嫩黃的絨毛漸漸蓬松開一些,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
細得像火柴棍的小腿顫巍巍地,似乎還站不穩。
“啾啾…啾啾…”
它的叫聲微弱卻清晰,帶著一種初臨人世的懵懂和本能的呼喚。
“小雞不好看!”
睿睿皺著小眉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傻小子,剛出來都這樣!”
陳凌笑著拍了下兒子的小屁股,“等毛干了,就好看了!你看它多使勁兒。”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旁邊竹匾里又接二連三響起“篤篤篤”和“咔咔”的聲音。
好幾個蛋都在動!
有的裂紋更大,有的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小雞正努力用小爪子蹬踹蛋殼內壁。
“睿睿,快看叔叔這里這個!”
山貓指著另一個竹匾。
一只褐色蛋殼的頂端,小雞喙啄開的地方,蛋殼被從里面頂起來一塊。
小雞正努力用頭頂、用肩膀擠,但不知道殼太硬還是怎么回事,頂了半截就被卡住了。
睿睿這樣的小娃娃手最快了。
伸手就要去摳開那蛋殼。
“別急,別急,讓它自己來,自己出來的,身體才結實。”
陳凌趕緊攔住想伸手幫忙的睿睿。
幫出來的小雞往往體弱。
睿睿被攔住手,眼睛卻舍不得挪開。
這時,王素素那邊盯著的第一個小雞崽,絨毛已經蓬松了不少,像個毛茸茸的小黃球。
它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小腦袋轉動著,似乎在努力適應這個陌生的世界。
它邁開小短腿,踉踉蹌蹌地在竹匾里走了幾步,“噗通”一下,沒站穩,摔了個小屁股墩兒。
“嘻嘻…”
睿睿被逗樂了,拍著小手笑起來,“笨小雞,摔屁墩兒。”
也不知跟誰學的這話,念的挺順溜。
那小雞崽也不氣餒,撲騰著小翅膀又掙扎著站起來,繼續探索它的新地盤。
越來越多的蛋殼被啄開,一只只濕漉漉、毛茸茸的小生命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簇擁在一起。
暖炕上頓時響起一片細碎的“啾啾”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帶著點腥氣的小雞味。
“咦,這只不一樣,是只小黑花的!”
鐘曉蕓指著剛破殼的一只,那小雞絨毛顏色深,帶著黑色斑點。
“富貴,你這挑蛋的本事真行,看著都挺壯實!”
趙大海媳婦向紅霞也忍不住夸道。
陳凌看著竹匾里越來越多的小絨球,心頭也很歡喜。
心說,有山貓在,后面什么鴨蛋、鵝蛋、野雞蛋、鳥蛋啥的也都拿出來孵一孵。
“就是火炕小了點,要不然,小鴨子、小鵝也能一次孵出來。”
他拿起一個剛破殼、絨毛還沒干透的小雞,輕輕托在掌心。
睿睿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胖手指,想摸摸小雞頭頂那軟軟的絨毛,又怕驚到它。
“爸爸,小雞冷嗎?”
“不冷,炕上暖和著呢,一會兒毛干了就暖和了。”
“那它能吃漿米條嗎?”
睿睿還惦記著那嘎嘣脆。
“哈哈,現在可不行,太小了,得喂碎米糊糊。”
山貓也忍不住拿起一只剛站穩的小雞,那小家伙在他粗糙的手掌里,好奇地啄了一下他的手指頭,不疼,癢癢的。
“火炕是有點小哈,不過你這狗場都不建了,火炕暫時肯定也騰不出地方!”
年前,他倆和余啟安商量著建狗場來著。
后來陳凌有了不同的意見,覺得在林場太亂了。
以后可以放在山上。
圈起來一塊山地,不高不矮的山頭,每天放放狗就行。
比在林場這邊要強。
陳凌搖搖頭:“那沒事,去村里弄就行,鄉親家里那么多火炕,現在也是閑著。”
“那也對哈。”
“就是時間長點,地方遠了弄不過來,后面再說吧。”
說到最后,山貓自己也嫌麻煩。
還是在這邊一趟趟的弄比較好,守著林場工地也方便。
大人們談論起別的事情了。
睿睿則笑嘿嘿的在炕邊上,守著剛出殼的小雞,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小臉興奮得通紅。
剛才那點“丑”的嫌棄早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嘿嘿,小雞,好多小雞!”
竹匾里漸漸熱鬧起來。
剛出殼的小雞崽崽們,絨毛被暖炕的熱力慢慢烘干,變得蓬松、柔軟。
黃的像一個個小絨球,黑的像一顆顆小煤球,還有帶點褐色斑點的,嘰嘰喳喳地擠在一起,發出細弱的“啾啾”聲,懵懂地探索著這個新世界。
嘰嘰喳喳的叫聲充滿了整個棚子,生機勃勃。
二黑不知何時也溜達了進來,蹲在門口,黑亮的眼睛安靜地看著炕上的熱鬧,尾巴尖輕輕掃著地面。
正好奇地嗅著空氣中陌生的、混合著蛋腥和幼崽的氣息,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嚕”聲。
像是在問:這滿地亂晃的小毛球是啥?
睿睿眼珠一轉,偷偷摸摸想去抓一只小雞塞進口袋,被王素素眼疾手快地拍了下小手。
“老實點!別嚇著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