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失落的安德烈

竊聽器這個東西的出現還早，但是獵人部門有著漢耀研究所的支持，曾經基于“聽甕”的原理，倒也是開發出了幾款用來偷聽談話的東西，至少混入一些俄國重要場所的獵人侍者隔著墻倒也能竊取到一些消息。

所以，貝爾格與柯克甫策夫的談話也是被詳細記錄下來，形成報告，呈現在朱傳文眼前。

部下的質疑這一點在漢耀乃至整個保險隊都是被允許的，理不辯不明，至少在朱傳文看來這是個很好的開始，畢竟幾年前大家都是泥腿子，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兒，如今恰恰也是證明著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這些人總算是有了自己的思考。

利己的思想在逐漸被拋棄，集體的家國意識在逐漸蘇醒。夏馳所問，就是尹藤博文的死，獵人原本是能挽救的，畢竟他是支持美國的“滿洲鐵路中立”的，鐵路中立了，那么這沿線的礦產資源漢耀也是能分一杯羹，現如今，是不是走錯了？

“沒有，夏馳，尹藤博文的死對我們終究還是有益的，日本想借著出賣我們的關東利益換取自身不平等條約的去除，如果放任，短期來看是緩解了關東日本、俄國分而治之的局面。

但是長期來說，引入美國，請神容易，送神可就難了！不如維持現階段的局面，至少我們漢耀，還有著回寰的余地。美國人可也不是善男信女，唯利是圖，用政治行為掩蓋商業利益，是這個商業立國國家的本質。”朱傳文解釋道。

“是！總教導！”夏馳也打算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總教導的話，畢竟這些對他以后可是用得著。

“我讓你整理的日本不平等條約，整理的怎么樣了？”朱傳文問道。

“整理好了！”夏馳又遞過來一沓日本的報紙，圖書的剪裁。

詳細來說，日本在黑船之后也是經歷過一系列的嚴重損害著國家主權的條約，比如《日美神奈川條約》這個同日美政府之間締結的通商協定邁出最重要的一步的開頭之后，往后還有著《日美條約（九條）》、《日美友好通商條約（十四條）》。

美國人開了頭，聞著味的鯊魚一股腦到來，之后其他十幾個西方國家如荷、俄、英、法等等都相繼跳了出來，迫使日本簽訂了這類“條約”。這些條約，通過協定稅率，確認了進一步限制日本關稅自主的新原則，剝奪了日本修改關稅率的自主權。

總的說，明治維新的這幾十年到現在為止，一些衰落的國家早就更改了條約，但是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俄國人依舊在日本有著特殊的優待。

說實在的，日本的改革、變法也是逼出來的，這也真是應了那句大船好楊帆，小船好掉頭的俗語。

小國家掉頭，更改體制即使有著阻力，但也很快就能擺平、實施，但小船終究是走不遠的；而大國短時間的掉頭委實困難重重，也只有徹底的完成更改之后，那時再直掛云帆，揚帆出行，乘風破浪。那時，又有誰有資格說從實力的地位出發，同一個大國交涉呢！

說回朱傳文手上留存的日本現階段僅剩的不平等條約其中美國最多，“之前，跟你們說過的事情研究的怎么樣？這些東西能用上嗎？”

“總教導，能用上！經過夏掌柜的財務部門核算，在美國開漢耀的分公司是一步很好的棋！往后我們一部分商品打著美國公司的旗號抵達日本傾銷，能免除很多的關稅！

我們的利潤也能大大提高，當然，這也是得給美國那邊交稅！比現在冰城給清國繳一些，在海參崴給俄國人繳一些，進入日本再繳一些劃算的多。”夏馳說道，幾年的磨煉，讓他的情報整合分析能力也有著大大的提高，如今更是借著在朱傳文身邊的時間整合著漢耀與獵人的職能。

“嗯，讓你的人也加快點英語的學習進度，調你來我身邊就是為了再鍛煉鍛煉，往后去了美國，有些事兒就得你和傳杰商量著來了！小的方面我不能像在冰城一樣事事著手。”的確從美國傳來消息的確需要時間，但漢耀研究所也已經開始準備了著手研究了。

“是！”

“也怪不得這次俄國人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束了這場冰城的戒嚴，原來是心中有鬼。”朱傳文又說回了如今冰城解除的戒嚴。

“是啊，總教導，總的說俄國人、日本人這些年在關東經營委實深厚，不過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們想方設法在日本人打入的自己人，但是俄國人這邊……”夏馳問道。

“俄國人這邊暫時不用管，我們現在就是俄國人的勢力范圍，有機會能混入自然是好，但是沒機會或者合適的人選，我們暫時就按兵不動，提防日本人就好……不過看來，俄國人是自己先沉不住氣，將自己在歐洲的勢力派了過來！”朱傳文意有所指。

間諜戰，這個從原始社會末期就出現的產物，正在一步步登上歷史舞臺，并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進行了蓬勃的發展。

“是的總教導，現在能確定，貝爾格的身份應該就是俄國的暗探局領導層！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級別！”夏馳說道。

獵人在步入正軌之后，有著很多的假想敵，比如1905年英國成立的軍情五處，日本內務府旗下的菊機關，冰城直接面對的蒙務機關，乃至美國人現階段的情報協調局與軍方情報力量。

關東暗處一直可是風起云涌著。

這也就是為什么朱傳文如此小心的王家山貨鋪聯系著，正是為了防著這些力量發現這顆在俄國人羽翼下不斷生長的幼苗。

現如今，俄國正統的情報力量總算是登場了，暗探局又稱俄國公共安全與秩序保衛局，它出現在19世紀60年代政治恐怖肆虐的沙俄。起先這一部門和警察共同分擔著社會安保的職責。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暗探局逐漸演變成沙俄的秘密組織，成為革命者的死對頭，也成為了俄國人對外滲透竊取情報的重要組織。

這一股力量一直是被沙皇掌握的最為神秘和精銳的部門。

而冰城明面上的公議會會長，另一層身份在與柯克甫策夫會談之后，完全呼之欲出。

“級別不用管，開始排查吧，貝爾格到了冰城之后，冰城俄國人的生面孔！蒙務機關就是個二把刀，雖說應對蒙古王公足夠了，但依舊生疏。不過這暗探局可以說很不好對付！”朱傳文朝著夏馳提醒道，雖然這個組織沒有克格勃名氣大，但是對內，可算是一把好手，戰績也很明顯，至少應對國內的革命，就曾經打進過列寧的身邊，這個人名叫羅曼馬林諾夫斯基。這人還擺了斯大林一手，當然，這是后話了。

“是！總教導，我這就向副支隊長發報！”

“嗯，掌握這些人動向之后，我們繼續藏在暗處，可以適時的透露給日本人，借刀殺人！目前在冰城，暫時不是我們和俄國人交鋒的主要舞臺。”朱傳文心里知道，過些年俄國人就自顧不暇了，現在當好俄國人在北滿的代言人就好，安靜等待著將俄國人在北滿的利益全盤接受過來，就算已經是笑歪了嘴，這幾年的努力就沒有白費。

夏馳向著王家山貨鋪發報去了，有著漢耀的總部，朱傳文總算是不用再向著那邊跑了，遙控指揮就好。

正思索著，朱傳文的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安德烈。

“朱先生，聽說漢耀的新總部著很是氣派啊！”電話中安德烈的語氣中稍稍帶著點愉快，因為根據他的意見，遠東乃至冰城的陸軍已然全部收到了命令，開始了戰備狀態，由他父親親自簽署的命令。

“將軍閣下，歡迎您來我這里坐坐！”朱傳文也是假意的邀請著，獵人部門在這一層都是暗室，所以正常的商業活動完全可以在這里進行。

“我就不來了！收拾一下，柯克甫策夫軍團長閣下想見見你。”

冰城公議會的辦公室，朱傳文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到了這位俄國的財政大臣，按照重視的審美，這人還有點文質彬彬，俄國傳統的胡子打理的很是精致。

畢竟這個時期的歐洲可是喜歡留胡子人的天堂，甚至還有著專門的胡子比美大賽，在巴黎。

“軍團長閣下，您好！”朱傳文跟在安德烈身后。

“朱先生，我聽過你！你現在可是帝國唯一的外國槍械供應商啊！”柯克甫策夫笑著讓兩人落座。

“那都是安德烈大人的功勞，畢竟我也僅僅是一介商人，打仗這個東西我是不懂的……”朱傳文將自己的功勞全部推給了安德烈。

“哈哈，也對，安德烈在冰城弄得很好，這種讓工人參與社會治理的方式的確很是新穎，國內的目光可是也一直盯著這里呢？不過對于工人獲得的權利，朱先生，你怎么看呢？”柯克甫策夫饒有興趣的問道。

“工人的權利？”朱傳文裝起了傻，他自然知道柯克甫策夫問的是什么意思，這件事兒其實如今的俄國人政府一直在遏制，但是怎么也遏制不住。一直裝傻也不是辦法，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軍團長先生，其實您看，冰城的管理模式就是工人保障了自身的權益，有房子住，有工錢拿，子女有著學校上，再保證了他們的能在冰城能夠很好的活下去，就已然足夠！”

“但是，我們國內的情況有所不同啊！”柯克甫策夫想著自己國內的工人不也是有著這些保障，但還是依舊會發生爭取權利的事情。

這事兒怎么說，如果沙俄的貴族階層沒有剝削的那么狠，往后的事兒也不會發生，冰城的工人折合成俄國貨幣有著60盧布的收入，在冰城，一家人工作一個能過很好，但在俄國這就是不行，這就是物價差別。

“軍團長大人，我們清國人挨過餓！這和俄國的國情還是有點不同，就比如最簡答的問候，我們通常會說“你吃了嗎？”吃飽，這是多少年以來我們最為樸素的愿望。”朱傳文舉著例子說道。

“的確，清國的工人也是我見過最為溫順的！”柯克甫策夫附和道，這些年他在歐洲各國見過不少的工人群體，俄國工人脾氣暴躁，德國工人紀律嚴明，法國工人需要精神生活，各有各的不同。

單單清國工人任勞任怨，美國修鐵路用過，西伯利亞修鐵路用過，很是順手，能掙到錢或者管飯就是他們最大的愿望。

“哎，不提這個了！接下來朱先生，我就開門見山，你的武器制造廠今年要為我們生產至少10萬支槍械，600萬發子彈，這也是我這次來到冰城之后，陸軍大臣交給我的任務，至于價格，安德烈之前已經和你談過了，黃銅、原油都是我們的能支付的東西。”

“是的，軍團長大人，槍炮廠正在擴大規模，我們以清國人身份出面，也在德國、法國購買到不少的機床。”朱傳文說道，“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我的原材料不夠了，小青山的鐵礦并不優質。我想在鴨山開采鐵礦。”

“鴨山？”柯克甫策夫看向了安德烈。

“軍團長大人，北滿鐵路沿線的礦場都有著訂貨目標，目前鐵礦還是得運回國內。這鴨山在臨江府，在濱江府和延邊府中間，聽說那里有著鐵礦。”安德烈大致的解釋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柯克甫策夫反正也沒搞清在哪兒，反正知道了安德烈的意思，這地方屬于清廷的管轄范圍，與俄國人利益沒有沖突。

“我想開采這里的礦場，也是希望軍團長閣下能讓我利用一部分北滿的鐵路。”朱傳文說的就從冰城到海參崴的這段，如果能利用上這段的鐵路，那么鐵路的建設時間將會大大縮短。

柯克甫策夫一看，這人還真有點講究，有點像一條好狗的基本素養。這個時代啊，果然有著大把的這種人存在。

“我同意了，我會直接吩咐貝爾格。但是，到明年10月，我要看到10萬條槍械和600萬發的子彈運往俄國本土，這是軍購，如果是到時候沒有的按期到達，那么就是安德烈也保不住你，你明白嗎？”柯克甫策夫在最后少有的呲了一下牙，證明著自己的主權。

俄國人在清國關東北部的主權！

“如您所愿大人，不管是偷或者搶，我的工廠絕對在今年能保證生產！”朱傳文也是笑著立下了軍令狀。

有意思，柯克甫策夫這兩天愁眉不展的臉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朱傳文走了。

柯克甫策夫和安德烈談論了起來。

“安德烈，看來在冰城，你過的很是舒心啊，有著這樣一個本土的幫手，省了很多事情吧？你送上來的那些基于冰城的經濟改革我也是看了，但是就像剛剛我和這個朱傳文所說，國情并不適合，俄國人工人要的更多，或者不是說他們要的多，而是給了他們，我們拿的就少了！”柯克甫策夫作為財政大臣對于本國的經濟自然也是有著自己的理解。

現如今俄國長期執行高壓的君主制，因此國內的經濟進展緩慢，單說之前的日俄戰爭，其實到最后內部原因輸掉戰爭是主要因素，前線在打仗，日本空前的團結與同仇敵愾。而俄國呢，為了作戰，沙俄政府又一次的剝削國民，由此誘發了圣彼得堡工人大罷工，而面對罷工，沙皇選擇了強硬的鎮壓政策，當場打死了1000人，導致各地抗議，反抗沙皇的暴行，并且要求停止日俄戰爭。

之后更是祭出如今歐洲政府的慣用的牌，猶太人！又屠殺一波猶太人。

但是終歸聊勝于如。

總之，就如同華夏大地上歷朝歷代改革的官紳一體納糧一般，動貴族階級，統治階級的蛋糕，總會遭到舊有階級的反彈，安德烈所提出的如同冰城一樣，規定工人勞動時間，保障工人的住房、吃飯、教育這樣冰城的體系，在俄國啊，行不通。

“軍團長閣下，改革總是要改的，如果不這樣……”安德烈還想再說說自己的想法，但是卻被柯克甫策夫伸斷。

“安德烈，我和你父親的想法一樣，你是個出色的軍人，還是繼續在軍隊發展比較合適，如果步入政界，那么你將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安德烈沒再說什么，和柯克甫策夫閑聊了一會兒之后，向著自己的守備司令部走去。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從政的想法總是被這些人一再的否定。按照他的想法，俄國已經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了，但是這些人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和來時的興高采烈不同，安德烈變得有些失落。

闖關東，我成了朱傳文 第六十一章失落的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