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無敵 350【長歌當哭】(七)
,庶子無敵
行衙后方是紫玉街,在西北角上開了一座角門,方便后宅中人出入。
賈成之前便是從這扇門離開去往刺史府。
他站在寬闊的大街上,身后跟著五六十名彪形大漢,這些人便是陳希之的手下。按照陳希之的吩咐,賈成需要在不驚動藏鋒衛士卒的前提下,盡可能將這些人帶到離裴越足夠近的地方。
“小子,老實點,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妹妹變成一具尸體的話。”站在旁邊的一個男人壓低聲音說道。
賈成面色木然,語調平靜到有些異常:“我已經和里面的暗哨對過口令,你在害怕什么?”
那人冷笑道:“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句,莫要以為我們在虛言恐嚇你。”
賈成沒有再理會他,忽地抬頭看向夜幕上的月亮。
臨近月半,明月猶如一個白色的圓盤,光線柔和又清亮。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眼底流露出一抹眷戀,卻又很快隱去,只剩下無法言說的糾結和痛苦。從那間民居離開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里。
雖然如今他只是一個小兵,可是在此之前他是一個純正的讀書人。
讀書人大多有一些迂氣,或者說傲氣,這是旁邊那些刀口舔血的人們很難明白的一件事。
哪怕賈成還沒有取得任何功名,他仍然有著深藏于心底的屬于讀書人的驕傲。
自古而今,叛徒歷來是最為人所不齒的行徑,更何況裴越對賈成有極大的恩德。剿滅西吳騎兵便能讓這個少年感激涕零,而且他還讓賈成親自參與作戰。即便只是負責扛旗沒有直接砍下敵人的頭顱,可是能親眼看著那些仇人死在自己面前,對于賈成來說便是最大的慰藉。
在這種情況下,賈成寧愿自盡都不肯背叛裴越。
可是陳希之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或者說那個惡魔一樣的女人早已掐住他的命門。
賈嘉是他唯一的親人,在父母和二妹不幸遇難之后,這是他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的牽掛。
所以他只能聽從陳希之的安排,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行衙內的暗哨對口令,然后將這群虎狼帶進去。他知道此刻行衙內的局勢很緊張,哪怕是在后街也能聽到前方的喊殺聲,如果再讓這些人殺到裴越面前,最后的結局恐怕很不妙。
可是他能怎么辦呢?
世間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有時候根本不會存在兩全其美之策。
要么他就只能做個叛徒,要么他就必須假裝忘記陳希之對他小妹的威脅。
就在他痛苦糾結之時,那扇門忽然打開,鄧載出現在門內,看著外面的一群人,平靜地問道:“賈成何在?”
賈成微微一怔,隨即便感覺到身邊那些緊緊盯著他的目光,只得清了清干涸的嗓子,開口應道:“卑下在此。”
鄧載不茍言笑地說道:“爵爺有令,讓你帶著刺史府的壯士們去西面校場,他會在那里迎接這些好漢。”
賈成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只要裴越自己不出面,哪怕依然會造成不可控的后果,至少不會折損主將。可是現在裴越要在校場相見,那里的地形開闊平坦,身邊這些殺坯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旁邊那壯漢顯然察覺到他的遲疑,輕輕咳了一聲,眼中殺意凜然。
賈成只得應道:“卑下遵令。”
谷罽/span鄧載平靜地望著他們,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賈成深深吸了口氣,然后領著眾人從角門進入。
里面另有乾坤,那些殺人如喝水一般簡單的漢子們在進來之后,立刻慶幸自己沒有硬闖。
高聳的院墻后面,藏鋒衛的將士占據有利地形,每個人手中都握著連弩,雖然這里只有二三十人,可是足以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阻截陣型,任何人直接闖進來都會被弩箭射成刺猬。
鄧載便在前方走著,賈成望著他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
西面校場不遠,距離那座角門不過數百步,面積不算很大,四周樹木掩映。
裴越便站在校場中央,身邊只有十來個護衛,他正在同眾人說話,看情形似乎在安排任務。見到這個場景,賈成后面的壯漢們不禁露出喜色。他們都是靈州本地人氏,之前在旗山沖之戰中就見識過裴越的厲害,所以壓根不敢小覷這個從京都遠道而來的年輕權貴。
當他們距離裴越只有百余步時,很多人的呼吸不由自主變得有些粗。
距離再近些,他們便可以遽然發動斬首之舉。
賈成能聽到這種變化,他不禁想起當初在賈家莊外的初次相見。
裴越沒有嫌棄他是個新丁,不僅允許他隨軍出征,更讓他擔負起扛旗的重任。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明明只過去半個多月,可對于賈成來說仿佛像一輩子那般漫長。他忽地搖了搖頭,然后猛然止步,沖前方急促地吼道:“爵爺快跑!他們是陳希之的人!”
后方那名壯漢勃然變色,想也沒想就抬手喊道:“兄弟們,宰了裴家子!”
他無比憤恨地怒視著賈成,沒想到最后時刻竟然功虧一簣!
這一刻他不再留手,出手如雷霆一擊,直取賈成后腦。
然而他志在必得的一招就撲了個空,緊接著一只腳迎面踹過來,將他逼退數步。
鄧載神色復雜地拉著賈成朝前方猛然撲倒。
還沒等陳希之的手下們反應過來,校場周圍已經響起密密麻麻的弓弦和弩機聲。
除了留守后宅的數十名士卒,負責守護西面營地的一百將士也在陳顯達的率領下出現在校場南北兩側的樹林里。
陳顯達手提鐵棍,神情凜然地守在裴越身邊。
縱然這五六十人都是閱歷豐富的好手,可是在實力強大的藏鋒衛將士們面前,他們的武道修為還不足以應對這漫天如蝗箭雨。
更何況其中還有六十多張連弩。
短短半柱香之后,校場東側邊緣已經是遍地尸體。
賈成渾身戰栗,壓根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鄧載起身將他拉起來,溫和地說道:“走吧,爵爺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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