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盛世繁華(五)

現在，同樣的問題擺在李承昭等人面前。或者說，單純的擺在除卻注定將來繼承帝國的太子之外的所有皇子面前。當然，李承昭也不能無視這個問題，因為父皇明顯是問他們所有兄弟的。

沒有誰冒冒失失的開口胡言亂語，作為天家皇子，他們自小耳濡目染某些特殊的事情。譬如現在，圣人只問他們幾個人問題，還是在這樣單獨的房間內，很顯然屬于一種獨立于朝廷之外的問話。這種形式，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說重要，那是因為這是圣人私底下問話，相當于圣人的一次另類考核，如果回答的好，能得到意外的獎賞。而就算回答的不正確也沒關系，因為這不是正式的朝廷場合，同時也不算是皇帝的問政。

說不重要，那是因為在這里說的話，是否有用，全在于皇帝怎么考慮。或許，有的時候明明說的東西很正確，但是皇帝卻不會采納也無可奈何。

可不管怎么說，這是一種很獨特的‘儀式’。

幾兄弟沉默著，思考著，偶爾還有人抬頭看著廣袤無比的輿圖。

一時之間，幾乎沒有人能拿出來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或者這樣說，短時間內，他們實在找不到其他的，不同于先輩們的處理方案。

沉默一炷香時間，太子首先開口道：“父皇，兒臣實在是想不到關鍵所在，還請父皇教誨。”

這不是他在謙虛，而是在說實話。他當然可以隨口找個方案出來糊弄一下，然后等待著其他兄弟的回答。比如，他可以說，仿照西域那樣，全部設置州縣治理啊之類的。但是，問題是這種純粹的廢話說出來不僅沒用，反而還會讓父皇覺得自己完全不在認真對待事情。

聞言，李智云又看向其他幾個兒子。感受到父親的目光，李承焱等人紛紛低頭垂目。顯然，他們也是認同太子的意思。

“都沒想法？”

沒人回答皇帝，沉默有時候就是默認。

李智云點點頭，而后負手而立，看著輿圖，輕輕地說道：“說實話吧，其實朕也沒有一個萬全的辦法。現在，朕心中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而且此前歷朝歷代，從來都沒人這么做過，所以朕不知道這么做，結果會怎么樣。”

李承昭道：“請父皇教導。”

李智云說道：“上古年間，中原先民本居一隅之地。當時，四方危殆，時有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并存于世。終商一朝，始終未脫離三皇五帝之治地。直到商滅周興，武王分封天下，周之地，方擴有數倍。而今我朝所居中原之地四方，譬如青州、譬如燕代，亦或是江南巴蜀，早年非我先民之地也。

今者，蠻夷者何在？

巴蜀江南亦屬誰？”

聲音落下，李承昭立即就明白了，他心下顫抖不已，咬牙問自己崇拜的父皇，“父皇可知，周亂數百年之舊事？”

“朕自然是知道的。”李智云心下明白，太子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當即又補充道：“不過，你卻是不用擔心這些。周之亂，數百余年后方見。而今，朕若行此事，太子以為，難道會是在中原嗎？”

李承昭明白了，結合之前的問題，他大抵上已經猜測到自己父皇的真正打算。

“父皇可是準備讓兄弟們前往各地建國立社稷？”

聞言，李承旌幾人頓時目光雪亮，刷的一下集中在皇帝身上。他們也都不是蠢人，太子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想想皇帝的話，他們已經明白，父皇是準備將他們分封出去，鎮守一方，建國開社稷。如同周武王分封那般，讓他們人人都做實權諸侯，拱衛帝國。

說實話，這個誘惑很大，非常大！

他們自知太子地位穩固，爭不了什么東西，但是讓他們醉生夢死的活著，他們又不愿意，總想著做一番事業出來。可作為普通宗室大王，在有太子的前提條件下，太賢明的話，可不是什么聰明的舉動。

如果，真的能被皇帝分封一方，成為一地諸侯，執掌生死，未嘗不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李智云沒有立即回答太子，而是看著其他幾個兒子，問道：“你們愿意嗎？”

李承烈點頭道：“兒臣愿學姬周宗室，拱衛帝國。”

“兒臣也愿意。”李承焱拱手。

李承旌抿抿嘴，沒有立即表態，而是有些沉默。他不相信，事情會這么好，肯定有什么條件。

便在此時，皇帝道：“別答應的這么快，你們可要想好了，朕可不打算將伱們分封在中原。你們的封地，只會在帝國版圖之外。可能是尚未征服的粟特諸國，也有可能是更遠的吐火羅，或者，是安加拉河以北的冰天雪地。當然，還有南疆的林邑，或許倭國也是。這樣一來，你們還愿意嗎？”

聞言，幾個人立時色變。老父親嘴里說出的地名，簡直一個比一個偏僻，一個比一個荒蕪。粟特諸國他們還知道位置，可吐火羅那鬼地方在哪兒？

林邑、倭國、他們也知道位置，可是那些個地方又偏又遠，還有安加拉河以北，那可是真正的冰天雪地，常年冷的要死。要是被分封去那些地方建國，別說能不能實現自己的宏圖偉業，就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們聞之色變的問題。

原本，他們以為分封的地方或許不會在中原，但好歹也和中原緊挨著啊。

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些地方。

李承旌心道，果然事情沒那么簡單。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帝國輿圖，找來找去，終于找到那個吐火羅的位置。

嗯，緊挨著粟特諸國，在粟特諸國的南方。可那個地方，距離西域都有極長的距離。若是被分封去哪兒，將來一輩子恐怕都無法返回繁華富饒的中原吧。

相比較其他幾兄弟的糾結，太子心情忽然好轉許多。他一開始擔心老父親是想把兄弟們分封在中原，所以很擔心將來的事情。可是老父親一張口就是把他們送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荒蕪之地，這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如果他連這個也怕，那他就沒資格做這個太子了。

果然，父皇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父皇啊。

(本章完)

貞觀天子 第三十一章 盛世繁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