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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3、伯邑考

更新時間:2024-05-31  作者:白刃斬春風
我的詭異人生 1493、伯邑考
此時,正有諸多金甲的士卒,簇擁著一輛囚車穿過城門。

等候進城的隊伍暫時停止了流動,紛紛讓開道路,令那一輛囚車通過。

而人們隱隱約約地議論聲,叫蘇午等人知道了囚車之中‘囚徒’的身份。

“周國方伯的長子,被周方伯送至鎬京,他用自己的長子來表達對大王的忠心從未改變!

如有改變,大王隨時可以殺了他這個孩子!”

“這位周國方伯的長子,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好像是叫考吧?”

“應當是考了……”

“考……”蘇午驟聞此名,頓時抬目遠望向那輛被如林戈矛簇擁起來的囚車,一個青年人被禁錮在囚車之內,長久的路途奔波、風餐露宿令他頭發蓬亂,原本身上華美的衣裳亦變得襤褸。他身形雖高,卻骨瘦如柴。

這名為‘考’的周國方伯長子,若不出蘇午所料,應當便是那位后世人耳熟能詳的‘伯邑考’了。

蘇午沒有想到,對方竟會在同時與自己來到大邑商的國都。

他本能地察覺到這個‘伯邑考’或許會是一位關鍵人物,于是便領著渠、隨匆匆向前,臨近了那被眾甲士簇擁在中央的囚車。

離囚車更近,他便愈能感知到‘考’的氣息,與尋常人一般羸弱。

也或許,這位周國方伯的長子,確實就是一個尋常人。

在神怪中,‘伯邑考’最終被紂王砸成了肉餅,令后來至于殷都的周文王,食用了親子血肉做成的肉餅,以此來污毀周文王之名,使天下人與之離心離德。

不知道如今的‘考’,最終又會是怎樣結局?

將活人以巨石砸得血肉模糊,砸成肉餅,在大商亦是一種祭祀方式,被以如此方式祭祀給神靈的人,多是身份尊貴但犯下重罪的貴族。

蘇午目送押著考的囚車穿過城門洞。

他已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縷氣韻,方便以這縷氣韻監察考的動向,以及其接下來可能面臨的遭遇。

三人又回到了排隊進城的隊伍最后面,跟隨人群依次入城。

入城后。

一販賣‘醴’的攤前,蘇午向販酒者付了一些貝幣,便領著三人在攤子后頭找了個臨近角落位置坐了下來。

今商之人,由王公貴族至于平民百姓,飲酒之風盛行。

整個殷都之內,都飄散著淡淡的酒氣。

他們主要飲用的酒漿,即是以某種食糧釀造、名為‘醴’的酒,醴酒富含麥芽,是以味道較為甜潤。

攤販很快從大陶罐中舀出了三盞酒,交到了蘇午三人手中。

攤子四周并無椅子、板凳可坐,只在地上鋪了些薄薄的枯草,人們便在枯草上盤腿而坐,一人身前擺一盞酒。

蘇午三人亦然。

落座以后,隨即端起酒盞向蘇午、渠微微示意,而后先喝下了半碗醴酒,此種酒漿之中酒精含量聊勝于無,飲用此酒不過是解悶而已。

“大王,我是商王麾下甲士,為商王傳達王命。

雖然不能奉行王事始終,但如今回到殷都,應當首先向商王回稟情況,所以請您與渠現在這處醴攤前安坐等候,待我向商王稟報過情況以后,再來接您。”隨向蘇午如是道。

隨,殷都人,戈姓。

戈氏原本是為王鑄造甲兵刀劍的工匠,他們聚集起來相互通婚聯姻以后,漸漸發展成一個氏族,便以戈為氏。

從此以后,商王便以戈氏之人,為通傳王命之士。

出身于戈氏的隨,今次將王命傳遞于葛長,使葛長盡遵王命,回到殷都以后,再向商王復命,商王大概率會向其降下懲罰。

是以,渠聽過隨的話后,先觀察了一下蘇午的神色,而后即向隨說道:“你現在去向商王復命,難道不是故意去送死嗎?

你覺得你此去拜見商王,還能活著回來?

若伱被商王所殺,不能回到這處醴攤前,大王在這殷都之中,不是就沒有可以安身的居所了?”

隨聞聲搖了搖頭:“我回到殷都,卻不向大王復命。大王知道這件事后,才會降下更嚴重的刑罰。

現在即便我不回到殷都,我的居所也必然已被大王派人查禁了。

不如由我向大王復命,說不定大王會為我網開一面,到時候我們可以不用在殷都躲躲藏藏,直接就有居所可住,不用擔心其他人會發現我們的蹤影!”

渠皺著眉還要反駁,蘇午卻在這時看著隨道:“你去罷。

我與渠就在這處醴攤上等你。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

隨沉聲答應,隨后喝光剩下的半盞酒,轉身而走。

渠不習慣地吸了吸鼻子,對于四下里流轉的酒氣甚為不喜——在他們葛長部落,族人每日勞作,勤耕不輟,最終收獲也不過是將將夠每日一餐而已,連每日兩餐都無法保證,又怎么舍得把糧食拿來釀酒?

可大邑商國都處處可見醴酒攤,商人好飲,由此可見一斑。

而此種飲酒習氣反映出來的浮華奢靡之風,更叫他頗不習慣,他望著隨的背影消失在來往人群里,便向一旁安安靜靜的蘇午說道:“大王,隨仍然心向舊王,他身上還是商人的那種作風,喜好喝酒、殺人、爭斗,他去拜見帝辛,說不定就不會回來啦……”

“隨心向舊主,但從來直言不諱,從不遮掩。

他已決心忠心于我。

你覺得他會背叛我嗎?”蘇午笑著向渠問道。

渠對蘇午的反問沒有猶豫:“隨一定不會背叛大王!”

“這就對了。

隨有他想要首先做完的事情,他既不會背叛我,我又有甚么理由阻止他去做這樣的事情呢?

就像你從前也希望保住你的氏族、你的族人,我也從未阻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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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渠明白了。”渠神色慚愧,道,“我只是覺得隨這次拜見商王,未必就能活著回來了。”

“你當時想救葛長之時,也應當想過性命不存。”蘇午搖了搖頭,他眉心豎眼倏忽張開,先前早已消失在他視野里的隨,此時又被故始祭目察見。

隨身上纏繞著一絲絲微白透明的渺渺之發,奔向遠處雄偉的宮城。

而隨眼目所見,心識所感,五感種種,蘇午皆能同時感知——此亦是渺渺之發的一種運用。

穿過一座座夯土為基,鋪以茅草屋頂的屋室,隨視野里的房屋建筑越發高大雄偉,直至一座座被夯土墻圍攏在內,但屋頂覆蓋瓦片,以一根根刻著朱紅紋路支撐起來的宮殿撞入他的眼簾之內,他的心情開始緊張起來——那些即便是高聳夯土墻都遮擋不住的宏偉宮殿,即是商王的宮室居處了。

他取出一塊令牌,仔仔細細將之擦拭干凈了,握在掌心里,走近王城之下,將令牌交給了守護王城的士卒。

守護王城的甲士,他亦識得。

那是與他同樣出身戈氏的‘何’。

何與他從幼年時就是關系很好的玩伴了,后來同樣在大王左右,侍奉大王,但如今何看著隨的眼神卻很陌生。其眼神冰冷,沒有幾分情緒,向隨說道:“你逾期不能回朝復命,葛長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大王把你的父母、妻子、兒女都抓了起來,貶為奴隸,準備在一次‘社祭’之中,用他們做人殉了。

你連累了戈氏。

——你為什么還要回來?”

隨沉默了片刻,他眼神復又變得堅定,向何回道:“我回來向大王復命。”

“這時候回來向大王復命?

又有什么用?”何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悲涼,“自從那個婦人進宮以后,大王漸漸變得不像曾經的大王了。”

隨垂下頭。

對于何所說的某個婦人進宮的事情,他顯然亦有一些了解。

大王從前決意廢除人殉,卻非只是廢除方國們的人殉,更包括廢除整個商朝王室在祭祀上使用人殉。

但是最終執行起來,卻變成了禁絕方國人殉,方國抓捕的所有奴隸,盡被送往殷都,供大王日復一日地進行‘周祭’——大王之所以有如此轉變,連自身下達的王命都不能遵守,這一切的轉變,都發生在那個婦人進宮之后。

“我要稟告大王,你回來復命的事情。

你來到了這里,生死就不是你自己能左右的了。”何的神色迅速恢復了冷淡,他揮了揮手,幾個甲士撲過來,當場將隨綁縛禁錮住,而隨未有反抗分毫,眼看著何轉身走進了高墻后,他神色平靜,對于自己接下來會是何種命運,都好似并不在意,都能坦然接受。

過了很久,何折返了回來。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甚至神色都有些熏熏然。

商人雖然好飲,但如何這樣守護宮城的甲士,在當值期間,卻是須要禁止飲酒的,一旦飲酒被發現,輕則受到刑罰,驅逐出宮,重則貶為奴隸,直接成為下一次祭祀上的祭品!

而這種情況其實也有例外——若王賞賜甲士飲酒,就可以免于刑罰了。

這種例外從前極少發生過。

然而今下何只是去向大王稟報過情況,回來便帶了滿身酒氣——毫無疑問,此時天才亮不久,大王就已經開始在宮中飲宴了,他好似已不在意自身居處武備的廢弛,竟然隨便就將酒漿賞賜給了前來稟報的甲士!

“大王,令你進去、去拜見他!

你你你——自己去和大王復命,說明情、情況!”何說起話來,舌頭已經有些打卷。

隨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甲士們又除去隨一身禁錮枷鎖,任憑隨穿過高高的宮墻,走進了正中央的大殿之內。

大殿之中,樂聲陣陣不絕于耳。

不時有陣陣女子嬉笑之聲隨樂聲傳出宮殿。

濃烈的酒氣從宮殿中流淌而出,幾乎凝成了實質,也有些酒量的隨,嗅到這股濃烈的酒氣,都有些熏熏然地感覺。

單單是這散發而出的酒氣,都已經讓人有些醉意,大王飲用的酒漿,肯定比他們從前飲用的醴酒之類的酒漿,要容易醉人許多。

靡靡之音不斷傳出宮殿。

隨步入其中,便見到大王赤著上身,正靠著一口半人高的銅罍,直接以酒爵從那雕飾繁復精美的銅罍之中盛取出酒漿來,大口大口灌入喉中,酒水浸濕了他的胡須,使之緊緊貼在大王的下巴之上。

帝辛身量高大,在今時商人之中,實在罕有。

而隨的目光從衣衫不整、身材精壯的大王身上挪開,掃過宮室各處,卻并未在圍木柱而設的紗帳之后,看到有許多樂師、女子,他只看到了一個身形婀娜的女子站在諸多樂器之前,為王奏樂。

——然而,隨先前還未進入宮殿之時,分明聽到了好似許多女子嬉笑打鬧的聲音。

踏足宮殿之后,卻只看到了那一個充作樂師的女子,耳畔聽到的所謂靡靡之音,亦變成了清冷孤寂的樂聲。

“大王。”

辛的目光已投落在隨的身上,隨跪伏在地,畢恭畢敬道。

銅罍前的大王,尤在一爵一爵地從罍中盛取酒漿,灌入自己的口中,他似是已離不開這香甜的美酒,不舍得從那尊銅罍前挪開半步。

看著大王如今這副樣子,隨心痛無比,又不禁將目光投向紗帳后那充作樂師的女子。

那個女子,便是大王寵信的那個婦人嗎?

“隨。”

這時候,大王走到了隨的身前,他將手中的酒爵遞給了隨:“飲酒罷,隨。”

隨不能違抗王命,只能接過酒爵,將爵中將近一升的酒漿一口氣喝盡,這一爵酒喝光之后,他眼前的諸般景象都開始搖搖晃晃起來,甚至于血肉性靈中央的‘旌節’都微微漫卷搖晃。

他眼前的大王變得時而高大,時而渺小。

端起酒爵飲酒的時候,大王的氣韻如高山洪水一般,漫過了大片的宮室,而當他停止飲酒的時候,他又好似變成了一個空空的殼子,在這個空空的殼上——大王的胸膛上,遍布猙獰恐怖的裂痕。

“為何背叛寡人?隨?”

大王丟下酒爵,忽然低頭,向隨問道。

他只是向隨問話,并未有其他任何動作,但他身上自然流露的人王氣韻,卻如洪流般向隨鋪壓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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