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明勛戚 694 顛覆觀念
漠南蒙古云中城,沈憶宸坐在都司大殿主位上,默默看著從南北兩個方向傳遞回來的信件。
北方是李達發回來的緊急軍情,信件里面說到他們遭遇了天圣汗也先率領的蒙古主力兵馬,三支明軍完成會師正在朝著遼東方向撤去。目前情形只爆發過小規模的摩擦,也先那邊并未展開全力進攻。
不過最終會不會爆發一場大戰,李達等人心中沒有底,現在只能退一步算一步。
另外在這封緊急軍情中,武銳跟馮正兩人報告了兵馬傷亡。三千營一萬騎兵目前算上傷兵剩余六千人,福建衛那就稱得上傷亡慘重,一萬騎兵算上傷員僅剩下三千多人。
并且撤往遼東這上千里的路途中,舟車勞頓勢必會讓很多傷員無法得到良好的休養,死亡率還會進一步上升。兩人均在信件中向沈憶宸請罪,他們會承擔起這次巨大傷亡的全部責任,等回到漠南蒙古接受軍法處置。
說實話,對于這兩人的請罪,沈憶宸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猜想到可能是追擊造成的巨大傷亡,他們自覺無顏面對軍中袍澤,以及那些把丈夫兒子托付給自己的軍屬。
但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特別蒙古跟大明這種龐然大物之間的國運之戰,決定最終勝負歸屬的因素,往往就在于誰的底蘊更深厚,能扛住更大的損失。
馮正跟武銳是傷亡慘重沒錯,可他們卻造成了蒙古汗國那邊,至少四萬以上的戰兵損失。接近一比三的戰損比,稱之為一場大捷都不過分,更別說橫掃瓦剌祖地的八河地區,有力的打擊了蒙古汗國的戰爭潛力。
于是沈憶宸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回信,盡可能的安撫他們的自責心理,相信“慈不掌兵”這四個字,馮正跟武銳兩人一定比自己這個文官理解的更加透徹。
至于也先目前僵持的問題,沈憶宸基本上可以下達判定,那就是這位蒙古梟雄如果開始沒有全力進攻,那么雙方小規模沖突將保持到最后,直至下一場大戰的到來。
原因很簡單,帝王總歸是天性多疑,蒙古大汗同樣如此。李達、馮正、武銳這三支兵馬可以全軍覆沒,也先卻接受不了自己陷入埋伏同歸于盡的結局。
把全副家當壓上賭桌,那是輸急眼的窮光蛋行為,也先完全沒有必要進行這一場豪賭,他還有著許多籌碼跟底牌可以在賭桌上跟大明對弈。
李達、馮正、武銳這三人的份量,還不夠天圣汗也先冒險,可能想要讓他上桌進行這一場豪賭,那么對象必須是大明皇帝或者沈憶宸!
相比較衛拉特蒙古的戰局,京師這邊商輅傳來的信件,就顯得更加復雜棘手。沈憶宸萬萬沒有想到,阻礙商輅進行官場改革的對象,會是自己人徐有貞。
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沈憶宸卻能理解徐有貞的動機,他就是這么一個充斥著偏執跟信念的人。
沈憶宸始終記得一件事情,那便是歷史上徐有貞跟曹吉祥還有石亨三人完成奪門之變,憑借著從龍之功登上內閣首輔職位,可謂是大權在握登峰造極。
按理說以大明傳統勢力平衡的準則,徐有貞代表的文官集團,完全可以與曹吉祥代表的宦官,以及石亨代表的勛戚武將集團,形成一個極其穩固的鐵三角,哪怕皇權都得避讓三分。
但是徐有貞踏上權力巔峰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就選擇彈劾曹吉祥跟石亨兩人貪贓枉法行為。以他的智商跟水準,是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可徐有貞依舊這么做了。
原因就在于從始至終,徐有貞都沒有把自己跟曹吉祥還有石亨看作一路人,他接受不了狡詐卑賤的太監,還有魯莽狂妄的武夫。與之合作是迫不得已,開創文人的太平世界那才是自己理想。
就算會得罪對方與之為敵,徐有貞依舊不在乎,他只會朝著自己的目標堅定前行。
換而言之,徐有貞非常清楚自己反對商輅意味著什么,但他同樣毅然決然的這樣做了。就在于他選擇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認為只有沈憶宸執政,才能打造出那個國富民強的太平盛世。
徐有貞心中的目標無人可以改變,商輅不能,哪怕沈憶宸也不能!
“卞先生,你看看吧。”
沈憶宸默默把商輅的信件,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卞和。
他此刻內心里面非常復雜,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徐有貞的行為,畢竟在對方的立場中是在堅決維護自己的利益。可問題是徐有貞的執著,卻并不是沈憶宸需要的,他的理念并不是要打造一個掌控一切的權臣。
相反用律法跟制度去保證這個世界的權力運行,才是沈憶宸期盼的理想國度。
卞和接過這封從京師傳來的信件,看完之后臉上的神情同樣有些復雜,他不知道該用何種詞匯來形容徐有貞,只能說這把雙刃劍沒那么好掌控,你善用了他的優點,那么就得接受他的缺陷。
“東主沒有看錯商中堂,他雖然外在謙遜儒雅,內心卻堅韌不拔,毅然決然的在如此短時間里面,把官場改革跟稅制改革推行了下去。”
面對卞和的回答,沈憶宸笑著搖了搖頭道:“卞先生,你現在也開始左顧而言他了,我想問的不是商中堂,而是大司空。”
“大司空的極端偏執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一件逆來順受的工具,想必東主早就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
沈憶宸都直接點明了,卞和只好正面回答關于徐有貞的問題,不過他相信東主遠比自己更了解徐有貞是什么人,決定重用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傷己”的準備。
“卞先生覺得我該怎么做?”
“無非就是兩種解決變法,一種是直接勸說大司空放棄反對,另外一種就是推動閣部大九卿廷議,通過官場改革的條例,就看東主選擇哪一種了。”
“不過屬下覺得,大司空不一定會聽勸。”
卞和的回答,正好就是沈憶宸的擔憂。沈憶宸相信徐有貞一定會知道,商輅推行的內閣首輔任職期,背后有著自己的授意。
既然知道,還是選擇反對,那就意味著自己再去勸說毫無效果。
可問題是推動閣部大九卿的廷議通過,同樣沒有那么簡單。徐有貞的反對,很有可能說服李賢一同反對,乃至于戶部尚書年富的立場都不敢確定。
至于文官集團那邊,禮部尚書何文淵,刑部尚書俞士悅,再加上通政使、大理寺卿、以及閣臣王文跟王一寧配合,很明顯在投票人數上將占據著上風。
最壞的結果便是官員致仕制度跟內閣首輔任期制,一同被閣部大九卿廷議駁回,沈憶宸想要推行官場改革的想法破滅。順帶商輅這個臨時內閣首輔的權威遭受毀滅性打擊,連剛剛頒布的階梯稅制都被士紳階層推翻,朝堂局面完全失去掌控。
如果沈憶宸在京師的話,那么通過各種軟硬兼施的手段,這些問題都能想辦法解決。偏偏現在這種戰爭局勢,隨著天圣汗也先的會師,雙方決戰的氣息會越來越濃烈,不允許沈憶宸這個北伐軍統帥擅離職守。
單單靠著幾分書信,恐怕很難解決根本問題。
看著沈憶宸沉默不語,卞和知道東主已經意識到會發生怎樣的后果,正處于兩難抉擇的狀態中。
于是乎他猶豫了片刻,再度開口說道:“其實以東主的威望,想要官場改革通過閣部大九卿廷議,也并非一件難事。無非就是書信一封勸說楊中堂,大冢宰、大司徒三人,讓他們支持商中堂改革即可。”
“實在不行的話,還能再‘勸說’一下王一寧王中堂,想必他是不敢違背東主的意愿,這樣閣部大九卿廷議就夠票了。”
卞和給出的解決辦法,前者是靠著沈憶宸個人關系,讓楊鴻澤、李賢、年富三人支持官場改革。后者那就是純粹威脅手段,威逼王一寧這個紙糊閣老,在閣部大九卿廷議中投下贊成票。
再加上商輅、蕭彝、于謙等人的票數,這樣就能在廷議中占據著大多數,算是化解了這一場危機。
不得不說,卞和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可沈憶宸聽到后卻沒有點頭贊同,臉上依舊是一副沉思的模樣。過了許久之后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氣,開口向卞和問道:“卞先生,我想要推動官場改革的本意是什么?”
本意是什么?
聽到沈憶宸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卞和愣了一下,然后才開口回道:“東主不想把家國天下的命運,寄托在個人的英明神武上面,打算用內閣群體決策制度來取代獨斷專行。”
“沒錯,如果我用自己的聲望跟權力,去強行篡改閣部大九卿廷議結果,那官場改革的意義何在,不還是我一個人乾綱獨斷嗎?”
這句話讓卞和徹底愣住了,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兩者本質上就是對立的,要是程序不正義,那么結果必然不正義。
“卞先生,不管閣部大九卿廷議的結果是不是我想要的,都不能用聲望跟權力去干涉。既然商中堂擔任了臨時內閣首輔,那么他才是大明朝堂的決策者,而不是由我在旁邊指手畫腳。”
“換而言之無論誰坐在了大明首輔的位置上,就天然應該匹配對應的權力,不需要上面還凌駕著一個遙控指揮的‘太上皇’!”
如果說之前是沈憶宸陷入沉思,那么現在輪到卞和沉默不語,他隱約能理解沈憶宸的良苦用心,卻總感覺與自己一輩子接受的觀念有些沖突。
數千年來的儒家思維之中,需要一個英明神武的人來掌控,才能帶動整個國家的富強跟興盛。沈憶宸卻偏偏選擇了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用放權來推動整個社會的變革跟進步,著實是有些顛覆觀念。
又是一輪長久的沉寂,許久卞和才面露出苦笑道:“東主曾經說過想要打破王朝輪回的宿命,看來確實只有顛覆性的改革跟觀念,才能做到這一點。”
“屬下不知道東主這種堅持最終是對是錯,但終究是提供了一條前人從未走過的道路,總歸要去身體力行才能得知結果。”
“是啊,總歸要去做,才能知道是對是錯。”
沈憶宸唏噓回應了一句,然后拿起桌上的毛筆攤開宣紙,寫了一封回信給商輅。
里面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表明撒手不管讓商輅自己看著辦,另外就是以北伐軍統帥的身份,向臨時內閣首輔請求增加軍費。
這道請求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確立商輅“決策者”的領導地位,另外一方面是沈憶宸真的需要這筆錢,來盡快撫恤三千營跟福建衛的陣亡將士。
超過一萬名大明兒郎,永遠的長眠在千里之外的漠北草原,沈憶宸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才有機會收殮遺骸,讓他們能再度回到故里,做到真正的落葉歸根。
雖然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聽著無比灑脫豪放。但是對于親人而言,一座墳冢至少有個精神寄托,有個可以去祭奠的地方。
精神上沈憶宸短時間內無法滿足,那么只能在物質上盡可能的補償,如今大明士兵的年餉已經普遍超過二十兩,沈憶宸規定陣亡將士的撫恤金是年餉的十倍以上,就意味著至少需要朝廷撥付三百萬兩軍費。
并且這還僅僅是撫恤金,朝廷還應當承擔起陣亡將士家屬的養育責任,同樣需要銀子做支撐。戰爭就是一場比拼國力的游戲,沈憶宸堅信大明將成為最后的勝利,就在于國力比蒙古汗國強!
“簡單”的回信,伴隨著驛騎的飛馳,朝著大明京師方向前進,與此同時西邊的赤斤蒙古衛,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無比的攻城戰。
忠國公石亨在與東察合臺汗國以及關西七衛的兵馬交手過后,就進入了一段短暫的“和平期”。這倒不是說石亨由好戰分子轉換為吃齋念佛了,相反是不花汗率領兵馬龜縮在城池之中,任憑如何叫陣都打死不應戰。
沒辦法,石亨只能在這段時間里面,召集工匠拼命的打造各種攻城器械。今日就正好給蒙古韃虜們上一課,告訴他們真正強大的軍隊不僅僅能在草原上縱橫萬里,還能在高城深池面前所向披靡!
我成了大明勛戚 694 顛覆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