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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大明威嚴

更新時間:2022-07-22  作者:無限循環
我成了大明勛戚 182 大明威嚴
看著孟凡臉上這副表情,沈憶宸腦海中浮現出當時自己的回答。

“那這可能就是我們唯一相同的道了。”

是的,無關好壞對錯,雙方都將為自己的民族而抗爭。只有一方徹底的倒下,才會結束大明與麓川這場戰爭!

受降禮自宋朝開始,就形成了一套標準化的禮儀,流程其實沒有什么共同協商的,各方官員到場主要是確定規格。

因為在大明眼中,麓川這種土司割據政權,與蒙古有著本質區別。哪怕數次征討都打不下來,他們依然連蕞爾小國都不配,不可能用王公受降標準。

而且退一步說,抓到的思任法只能算上一任首領,真正的“麓川王”思機法還在潛逃,等待著卷土重來,大明方面還是要點臉的。

當然最重要一點,天子特使又不是帝王親至觀禮,規格自然得降低。

于是經過一番商定,按照西南夷番邦標準,把受降地點放在了安定門,而不是有著“王土”象征的社稷壇。

安定門是京師九門之一,代表著出征得勝歸來的收兵之門。

京師九門中有七門甕城內修筑關帝廟,唯獨安定門跟主管出征的德勝門,是修建真武廟,祭祀真武大帝,喻意保佑武事順利。

每逢朝廷大軍征戰歸來,都要從安定門進入,此處設為受降地點,差不多是最優選擇。

商妥完畢之后,各部寺官員紛紛離去,唯獨沈憶宸與孟凡還坐在禮部空蕩的大廳中,雙方各有心事。

“今日見到我,很意外吧?”

孟凡先開了口,淡淡朝著沈憶宸問了一句。

“沒錯,確實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但我可一直都關注著你。”

沈憶宸是孟凡科舉道路一路走下來,唯一一個沒有把自己當做教化之功看待的讀書人。

相反,他把自己視作敵人!

可不知為何,沈憶宸的這種敵意,孟凡反倒更為受用。至少對方沒有了那種輕視跟優越感,雙方能處在一種平等的位置上對話,哪怕為敵!

這種復雜心態,讓孟凡臉上出現了一抹自嘲笑容。

誰能想到,最尊重自己的人,是一個并不算太熟悉的敵人?

“是嗎,那我應該說榮幸,還是憤怒?”

沈憶宸看了孟凡一眼,不知對方笑什么。

“悉聽尊便,不過你還能記得我,我很高興。”

“我記得的并不是你,而是麓川。”

既然雙方各為其主,注定為敵,沈憶宸也無需再遮掩虛偽什么。

明朝國力無法應對三線作戰,如今東南方向的農民起義,暫時被自己利用走私穩住礦工,給壓制了下來。

北方游牧民族是生死大敵,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雙方都在養精蓄銳等待著一場大決戰。

那么現在的關鍵點,就只剩下麓川一處!

沈憶宸想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在大明與蒙古決一死戰的時候,不至于腹背受敵!

“我知道,否則你也不會在揭帖中闡述麓川之事。”

“看來你知道的東西不少。”

“當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說罷,孟凡轉頭看向沈憶宸,目光堅定繼續說道:“血親被害,族人被擄,如今大明也是我的敵人!”

曾幾何時,孟凡內心里面是矛盾的。

因為他自幼就以入貢的名義,被思任法送到應天府接受儒家教育。可以說孟凡的成長環境,與大明士子并無二樣,充斥著內圣外王思維觀念。

所以孟凡面對大明跟麓川的戰爭,思維觀念與血脈親情激烈交鋒著,始終無法徹底站在大明的敵對面。

但隨著思任法的項上人頭被送至京師,孟凡內心中的搖擺消失殆盡,現在大明就是自己的敵人,必須為部落族人而戰!

“既然你表明了態度,那我也告訴你一句。”

“只要麓川敢行反叛之事,大明必將兵鋒所指,蕩平不臣之人!”

這就是沈憶宸給孟凡的警告,就如他曾經說過的那樣,絕不允許云南漢土,分裂成為第二個安南。

說完這句話后,沈憶宸就起身離去,他心中很清楚多說無益,孟凡注定無法忘記這血海深仇。

“麓川不臣,乃大明所迫!”

耳后傳來孟凡不甘的怒吼,沈憶宸沒有再回頭爭辯。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麓川反復叛亂跟大明“以夷制夷”的政策,確實有點因果關系。

“以夷制夷”說穿了是通過利用土司之間的矛盾,使其相互沖突,削弱力量,達到各方牽制的一種平衡術。

核心思想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最終目標為削弱到一定程度后,廢除世襲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政府委派流官直接進行統治,這就是著名的“改土歸流”。

目前明朝在西南地區設立的“三宣六慰司”,正是基于這個戰略目標打造。有限度的挑起宣慰司之間紛爭,緩緩分化、削弱他們的力量,始終處于一種可控節奏下。

但問題是“大棋”哪有這么好下,土司們就甘心當個棋子嗎?

一旦節奏把控不好,做不到置身事外的調解,可能兩個土司間就把矛盾都轉移到大明身上。

認為皇帝處置不公,心有怨恨再一同反叛……

明英宗調解木邦宣慰司及其下部孟密的矛盾時,就出現過類似事情,雙方都不滿引發動亂。

另外就是這個削弱程度不好掌控,對于大明而言,理想結果自然是雙方打個兩敗俱傷,共同削弱。

但在實際操控中,往往強大的一方宣慰司為所欲為,攻占甚至是吞并了相鄰宣慰司,反而還愈發壯大起來。

如果中央政權足夠強大,用大軍壓境去抑強扶弱,就能解決這個問題。要是朝政松弛力量不夠,將會演變成養虎為患,明末女真部落的崛起,就屬于玩脫的典型。

建州女真靠著敕書、朝貢和馬市三件法寶,快速壯大吞并了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從而完成統一反滅大明。

歷史還真是循環向前的,女真崛起無疑類似現在蒙古的翻版,瓦刺部也是靠著明朝出兵助力,完成了對韃靼部、兀良哈部的統一。

所以在孟凡的眼中,明朝對于蠻夷的輕視跟侮辱,以及不斷挑起土司紛爭還處置不公,才是他們反復叛亂的根本原因!

走出禮部,沈憶宸望著落日的余暉,心情有些沉重。

看似如日中天的大明,可能誰都料想不到,再過幾年就將西下了。

八月二十二日,安定門街道兩旁已經站滿了維持秩序的兵役,更外圍無數京師百姓正在翹首以盼,期待著見證蠻夷梟首的這一刻!

要知道從正統三年黔國公沐晟第一次征討麓川開始,到如今已過去七年,大明耗費了無數財力、物力、軍力,填補在西南麓川這個邊陲之地。

甚至打到了后面天怒人怨,以刑部侍郎何文淵跟翰林學士劉球為代表,反對繼續征討麓川,讓大明軍民得以休養生息。

對于這種觀點,內閣“三楊”也是持綏戢態度,不宜再起刀兵。

但正統朝時期勛戚勢大,以英國公張輔為首的眾多公侯伯,再加上王振跟兵部尚書王驥主戰,文官集團朝議無法抗衡。

最終結果是明英宗同意征討,反戰派主力何文淵因疏議不當被捕入獄,后以疾告歸。

另外一位反戰派主力劉球,下場就更為悲慘,上疏還得罪了王振,詔獄中慘遭肢解而死。

對于大明普通百姓而言,他們如此期待蠻夷梟首,一方面是高興朝廷打了勝仗,揚了大明國威。

另外一方面就是戰爭結束,大伙兒終于可以過點安生日子,不用擔心再被加稅重役了。

此時安定門城樓上面,站著一排緋袍大員,除了禮部、鴻臚寺、太常寺這些主管禮儀的單位外。還有兵部、刑部、大理寺等等官員到場,他們將處理后續的審核問罪環節。

只是在這一眾緋袍大員中,有一席青袍官服,顯得非常扎眼,并且他還站在中心位!

“最中間的那個年輕官員是誰啊,就連朱衣重臣都得給他讓位?”

“這你都不知道?三元及第狀元公,天子特使沈憶宸!”

“原來是沈狀元,難怪會有如此圣眷擔任天子特使。”

“當然得他擔任,三元及第六元魁首,乃我大明文風鼎盛之象征。不正好告誡問罪蠻夷,當承蒙圣賢教化?”

“有道理,確實沒有誰能比沈狀元更適合教化蠻夷。”

京師百姓議論紛紛,城樓上各部寺官員卻不茍言笑目視遠方,等待著從西南的乞降入貢隊伍。

不知過了多久,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面面旌旗。同時漫天塵土飛揚,明軍甲胄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著星點寒光。

“沈修撰,乞降隊伍已至,當下城樓了。”

一名鴻臚寺官員看見押解麓川蠻夷的隊伍出現,朝著沈憶宸提醒了一句。

“嗯。”

沈憶宸點了點頭,然后轉身朝著城樓下方走去,后面跟著一眾朝廷高官。

望著沈憶宸從容不迫的背影,刑部尚書金濂朝著身旁禮部尚書胡濙說道:“大宗伯,此子第一次主持大禮就毫不怯場,從容有度,屬實有出塵之姿。”

“本官最近聽聞王振與他有隙,是否可以考慮趁此機會再拉攏一番,如此人才不能為吾等所用,可惜了。”

王振為了警告沈憶宸,直接封鎖了禮部、鴻臚寺、內官三方消息,這等大手筆想要瞞過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文官集團并不明白王振這樣做的原因,但能推測出他與沈憶宸關系出現問題就夠了。

有嫌隙,就意味著出現漏洞,沈憶宸才學能力在文人后輩中,堪稱首屈一指,更別說他身后還站著成國公等勛戚。

如果能利用好這個嫌隙讓沈憶宸改弦更張,或者再進一步文官與勛戚聯手,王振想要繼續宦官專權,就沒那么容易了。

聽到金濂這番言語,胡濙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司寇,沈憶宸此子遠比你想的更復雜,就算他與王振不是一路人,也未必與我們是一路人。”

金濂是科道言官出身,仕途生涯基本上都是在外督察,正統八年才被召還入京,升任刑部尚書。可以說他對于朝堂中的爾虞我詐,并不是很擅長,更遠遠比不上胡濙這種五朝元老。

曾經胡濙也僅僅是把沈憶宸當做一個有潛力的后輩看待,拉攏不成就再換另外一個,科舉制度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力軍,這個世界上也不缺有才之人。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愈發看不懂沈憶宸了,既沒有投靠文官,事實上也沒有依附宦官。甚至就連本家勛戚,這小子也始終不入宗譜。

摸不清楚底牌,就無法給出籌碼,金濂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那沈憶宸又非成國公嫡長子,斷無襲爵的可能,他還能走哪條路?”

金濂想不明白,于是反問了一句。

“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說罷,胡濙就踱步向前。

他不是什么沖動行事之人,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會貿然行事。

而且局勢也遠遠沒有想的那么劣勢,王振如今是權傾朝野沒錯,但宦官終究只能爭一時之瑜亮,長久下去還是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

后備力量賀平彥、楊鴻澤等人均順利進入了翰林院,中堅力量曹鼐、陳循俱為閣臣。

頂層官員楊閣老還在,部院大臣中吏部、戶部、禮部、刑部主官都是自己人,也就兵部、工部、都察院主官被王振所收買。

而且兵部上書徐晞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向皇帝乞骸骨告老還鄉,繼任者兵部侍郎鄺埜,也是自己人。

至少在正統十年這個階段,胡濙感覺局勢還能抗衡,沈憶宸無法成為關鍵點。

此時安定門城樓下方,已經擺放好了受降席案,兩旁還陳列著大隊兵馬,準備向蠻夷番邦展現大明的武德昌盛。

伴隨著陣陣熱浪塵土,大明官兵押解著從緬甸帶回來的思任法、思機法妻孥部族數百余人,浩浩蕩蕩的列隊在沈憶宸的面前。

站在沈憶宸身后擔當翻譯的孟凡,看著眼前的親人部族,眼珠瞬間充斥著血絲,身體因為要克制洶涌的情緒,不受控的微微顫抖起來。

只見這時一名身穿重甲,滿面胡須的壯漢,手捧一個木盒跪在沈憶宸面前說道:“下官湖廣都司武昌衛千戶王政,護送蠻夷賊首獻馳京師,還望天子特使查驗!”

說罷,這位衛所千戶軍官,就把手中木盒給打開,里面有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人首!

說實話,沈憶宸兩輩子都沒有見過斬首的人頭,特別是為了防止路上腐爛,這顆思任法的項上人頭,還用石灰、鹽、香料等等古代防腐手段“腌制”過,皮膚呈現一種詭異的青灰色,

并且因為脫水的緣故,臉上皮膚出現了嚴重的萎縮,眼瞼沒有辦法呈現禁閉狀態,兩個黑洞就這么直勾勾看著沈憶宸,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心理沖擊!

這一瞬間,沈憶宸本能的想要挪開視線,同時胃中一陣翻滾。但他強忍住各種生理跟心理上的不適,始終保持著表情如常。

因為這一刻,他不僅僅代表著自己,還代表著大明威嚴!

堂堂帝國中樞文官如此膽怯懦弱,如何讓西南蠻夷畏懼,如何讓邊疆戰士信服?

孟凡看著木盒中自己爺爺的頭領,他不由想起孩童時期承歡膝下的場景,如今再見卻是生死離別。

更為可笑的是,自己還站在大明仇敵這一邊,眼睜睜的看著親朋部族受辱。

此仇不報,枉為人孫!

“很好,這就是對我大明不臣之人的下場!”

沈憶宸面無表情,無比鐵血的說了一句。

此言一出,無論是在場士兵還是官員,全部都用著詫異目光看向了沈憶宸。

因為按照正常的受降禮流程,沈憶宸所說的話基本上是固定的。哪怕想要警告蠻夷,也應該用不服王化這類,而不是如此直白。

對于這些詫異眼神,沈憶宸直接選擇了無視。“之乎者也”這一套他不是不會說,相反身為文人功名巔峰成就者,沈憶宸可以說的很溜。

但是“之乎者也”這一套說出來,并不是給蠻夷聽的,甚至不是給大明將士聽的,而是給這一群連戰場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的文官聽的!

以大明如今的識字率,有幾名士兵聽得懂之乎者也?

雖然在場官員份外驚訝沈憶宸沒有照本宣科,但他們還得按照流程走,于是鴻臚寺的禮儀官宣告下一個步驟。

“獲俘虜囚徒等獻于案前!”

很快思任法、思機法妻孥部族,被押送到案席面前,然后齊刷刷面向北方跪倒一片,代表著向大明皇帝的臣服。

“將所獻俘虜交于刑部官!”

沈憶宸乃天子特使,這句話就代表著皇帝圣諭,刑部尚書金濂聽到后出列,來到案席面前跪下領旨!

“臣,遵命!”

話音落下,早已等候的兵部、刑部人員,把麓川俘虜從邊疆士兵手中接過,換上枷鎖押往刑部大牢,等待皇帝下旨處罰。

“麓川罪臣乞降!”

鴻臚寺禮儀官又是一聲高呼,一群身穿異域服飾的麓川部族,跪倒在沈憶宸的面前。

這群人并不是戰時所獲俘虜,而是躲藏在緬甸的思機法,向朝廷派遣的入貢乞降使團。

為首者乃麓川頭目刀孟永,他匍匐在地,用蠻族語言聲淚俱下的訴說著乞降話語。于是同時,站在沈憶宸身后的孟凡,一字一句的翻譯成漢話。

內容大概就是思機法描述麓川以及自己的凄慘狀況,認為已經“無地逃死”,只求“乞貸余生“,再無反叛之心云云。

言語極其卑微伏小,讓在場大明官員無一心滿意足,這才是蠻夷應該有的表現。日后宣揚教化,奉堯舜之道,此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但是當刀孟永訴說完乞降表后,沈憶宸并沒有代天子讓他叩頭謝恩,而是站在原地冷漠不語。

這一幕讓禮儀官員們都有些不解,理論上為了表示天朝上國的大度,沈憶宸應該說些圣賢教化言語。更有甚者,還會說些寬慰安撫言語,彰顯王道仁義。

沈憶宸卻一言不發,這是為何?

鴻臚寺的禮儀官,估摸著可能是沈憶宸第一次操辦此事,這一下卡殼了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

于是來到他身后,悄聲提醒道:“沈修撰,應當讓乞降使臣叩頭謝恩了。”

聽著禮儀官話語,沈憶宸卻不為所動,而是對著眼前的麓川頭目刀孟永問道:“爾等洪武十五年臣服于大明,設平緬宣慰司,如今已去一甲子,還不識漢話嗎?”

可能是感受到沈憶宸語氣不善,這個刀孟永結結巴巴說道:“回稟天使,下官略識漢話。”

“能聽得懂就行。”

“既然思機法誠心乞降認罪,那為何本人不親自進京向天子謝罪,是別有二心嗎?”

乞降表可謂寫的情深意切,刀孟永這番聲淚俱下的表現,也可堪影帝之資。

但是這一切誠懇的前提,是建立在麓川首領思機法親自謝罪的基礎上。一個叛臣如今四處躲藏等待東山再起,所謂入貢乞降有何信用可言?

面對沈憶宸的詢問跟凌厲目光,刀孟永渾身一顫,他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么一幕。

要知道麓川不是第一次玩這招了,算上最初的黔國公沐晟的那次失敗征討,如今就稱得上“三征麓川”。

結果呢?打輸了就認罪,讓大明王朝獲得面子,然后積蓄力量卷土重來,再輸就又重復上面步驟一次。

如此反復橫跳,偏偏大明的儒家官員們,就吃這一套。認為對方每一次乞降臣服,都是宣揚圣化的功績,壓根不考慮邊疆戰事要死多少人,要燒多少錢!

等到局勢糜爛感覺打不動了,就說是“南陲一彈丸之地”不打了,任由割據反叛勢力壯大。

這就是大明文官集團的“內圣外王”思維!

沈憶宸不在乎這些所謂的虛名教化,麓川要真的想要乞降臣服,首領思機法就赴京謝罪,否則說再多都是假的。

“宣慰使畏懼天威,又身患重疾,實在無法到京,還望天使恕罪!”

刀孟永回答了一套說辭,其實這都不是新鮮東西,正統三年、正統五年、正統八年……

就跟月經貼一樣,每次征討麓川都說上一遍。

沈憶宸當然無視這種說辭,就在他打算繼續威逼的時候,胡濙清咳一聲說道:“沈修撰,如儀!”

很明顯,沈憶宸只是天子特使,而不是皇帝。他只能象征性的代表皇帝接受麓川的乞降,并不能做出任何決定,這番威逼已經逾矩了!

明宣宗托孤五大臣的提醒,沈憶宸不能無視,他深吸一口氣后說道:“叩頭謝恩!”

但是沈憶宸這番言語,聽到在場士兵們耳中,臉上表情紛紛動容。

因為這才是邊疆戰士真正想要得到的投降,而不是等過了幾年之后,又被征召去西南邊陲浴血奮戰。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特別是在西南環境中,就算沒有戰死,也很容易染上瘴氣、濕熱病死。

這就是為什么明清兩朝南征邊陲,大多損失慘重的原因,并不是說敵人武力有多強大,而是古時候醫療后勤,根本無法保障大軍在原始森林里面征戰。

刀孟永與其他麓川番使,北面案席行五拜三叩禮,同時太常寺禮樂聲音響起。

樂止,禮成,意味著整個受降儀式結束。

不過沈憶宸卻沒有轉身朝著城樓走去,而是一步步走向押解的士兵面前,朝著他們動容說道:“諸位將士辛苦了,大明何其有幸能擁有爾等勇武之士,開疆拓土之功,必將為萬世所銘記。”

“沈憶宸在此代天子與萬民,向諸位將士表達感激之情,諸君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榮耀歸于大明!”

沈憶宸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內心情感,走到了這群衛所士兵面前表達感謝。

要知道受降禮舉辦之前,這群將士已經在驛站里面修整了一天,盡量在京師大臣們面前,展現自己良好軍容軍姿的一面。

但是沈憶宸還是看到了戰甲上的破損,兵器上的血漬,手臂上的傷痕,以及那張充滿憔悴滄桑的臉龐!

明朝征討麓川大軍中,除了本地衛所外,大多數是從全國各地征調。川貴、湖廣、應天,乃至北方九邊的戰士,他們千里迢迢遠赴麓川血戰。

特別是眼前這批,為了擒住叛臣首領,正統六年隨靖遠伯王驥出征,正統九年都沒有班師回朝。一直到緬甸愿意交出思任法,他們才得以收兵。

足足四年堅守,證明了大明的武德彪悍,也證明了大明將士的驍勇善戰。

這聲致謝,他們當之無愧。

只是沈憶宸的言語來的太突然,讓諸位將士一時無法消化。

要知道雖然現在武將地位,不像明末那般不如狗,但文貴武輕的趨勢已經很明顯了。

就連武將都不受尊重,普通士兵更是被視為芻狗!

他們從未想過會有文官贊揚感謝自己,更未想過這個人是堂堂狀元公、天子特使。

沉默許久后,千戶王振反應了過來,他高呼了一句明軍戰號:“大明!”

上千南征士兵們也明白了,這是沈憶宸給予他們的認可跟尊重。

很多人雙眼通紅,用兵器撞擊著盾牌跟鎧甲,發出兵戈之聲,然后再齊聲高呼道。

“大明!大明!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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