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錦衣衛明明超強卻過分劃水 轉之章
.先皇驟崩,歸于五行,朕奉大行皇帝之遺命,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群臣及耆老軍民,合詞勸進,至于再三,辭拒弗獲,謹于今時,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奉天殿中,陸寒江大概是這輩子第一次以這樣正經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眼前,文武百官并天地神靈,共同見證了他登上皇位的這一刻。
當即位的圣旨宣讀完畢,眾臣拜見,山呼萬歲,此刻起,王朝將邁入了一個全新的篇章。
作為跟隨新帝一步步走到今日的那些人,這從龍之功自然最是惹人眼紅,但陸寒江的做法,卻讓這些紅了眼,心中的后悔之意更是多到無以復加。
幾乎當初每一個站在錦衣衛陣營的人都得到了新帝的賞賜,或是官位,或是權力,而這群人之中,最叫人跌破眼鏡的是前指揮使孟淵孟大人的封賞。
孟淵曾受先皇信重,早年受封邯鄲伯,后來因先帝醉心長生求仙之道,恐前朝不穩,便升了其爵位,轉封為淮安侯,先前的爵位甚至沒有收回,而是封賜給了孟淵的次子。
也就是說,早在先帝之時,孟家便是一門雙爵,長子將來承襲淮安侯的爵位,次子則擔著邯鄲伯的爵位,這是真的滿朝上下僅此一例,一時間風頭無兩。
但這一次,新帝又更進了一步,孟淵自身的爵位更上一層,封了魯國公,而且淮安侯被轉封給了次子,等于將來的孟家是一公爵一侯爵。
這還不算,據傳,新帝還有意給孟淵的其他子女封賞,只可惜最后被陸尚書和羅老夫子聯手勸住了,過猶不及,現在不僅是外頭有人非議新帝捧殺,就連他們這些人都有些擔心。
而新帝似乎是為了安天下人之心,他將皇帝能夠使出的保命手段都使了出來,丹書鐵券免死金牌是給孟淵一一都備好了。
這下大伙是真的感慨新帝待孟淵之厚,雖說皇帝的承諾和廢話沒有多少區別,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那最后畢竟是要打自己臉的。
新帝能夠把自己所有后路都堵死,就為了安孟大人之心,也足夠仁至義盡了,眾臣都相信,起碼此時此刻皇帝是真心感謝孟淵的。
只是孟淵的反應就叫大家看不懂了,當皇帝那些為了給他上保險的旨意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大殿之上,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甚至都忘了謝恩。
好在陸尚書出面解圍,言說孟淵受陛下大恩激動莫名,因此才殿前失儀,順便還替他謝了恩,要不然那場面讓有心人記住了,又是一番風雨。
而得到了皇帝的恩賜和全部的保證之后,孟淵六神無主地回到了家中,與歡慶一堂的家人不同,他本人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那呆滯的表情。
孟淵的妻子柳氏看出了丈夫的不對勁,但她沒有在意,只是吩咐管家照看好對方,她作為孟府的女主人,接下來慶祝封爵的酒宴還需要她費心。
孟淵被管家一臉擔憂地送回了書房之中,他忽然緊閉了房門,一個人獨自在其中看著手中的旨意發怔。
鬼使神差的,孟淵抬頭看去,那桌案角落里還存放著那道先帝給他的旨意,驀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了聲。
先是沉沉地低笑,接著是放聲的大笑,孟淵的笑聲引來了孟家人的注意,彼時大家只以為這是老爺子開心太過,所以情難自抑而已,不足為奇。
可是接下來幾日,孟淵仍然把自己鎖在屋里,早朝也不去了,憂心忡忡的家人在書房門前,聽著里頭時不時傳出的笑聲,紛紛覺得背脊發涼。
終于還是老友陸尚書找上門來,不由分說叫人破門而入,隨后兩位老朋友在屋子里又深談了一日一夜,終于孟淵重新出現在了人前。
可他大變的模樣卻叫人瞠目結舌,孟淵年過半百,但因是習武之人,身體還算堅朗,尤其那一頭烏黑的頭發,原本只不過在其中夾雜零星白絲罷了,而今一見,卻是滿頭白發。
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的孟淵出現在朝堂上,第一件事做的就是辭官,新帝自然是不應允,見到這樣的孟淵,他本人也十分吃驚,可后來在陸尚書的勸說,他還是同意了。
孟大人急流勇退,除了一個國公的爵位之外,身上再沒有其他官職,他回到家中之后,也沒有什么改變,依舊過著曾經那種少見外客的日子。
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如今的孟淵,身上多了一股子暮氣,仿佛那行將就木的老朽,哪里還有當年做錦衣衛指揮使時的氣勢。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陸尚書從邱青云那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已是明白了這位老友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模樣,他沉默了良久之后,只嘆了一句,世事難料。
而宮中的貴妃娘娘——現在應改稱為孟貴太妃,作為孟淵的妹妹,她也終于不能夠再繼續沉默下去。
之前的兩不相見是因為對哥哥一意孤行的不滿,現在孟淵的情況顯然已經不對勁了,她也無法再視若無睹。
被召進宮來問話的邱青云說道:“孟大人孟兄他如今怕是連心氣都要散了,我瞧他每日昏昏沉沉,唉。”
孟貴太妃眼眶微紅:“這要如何是好,先帝才去,他如今又變成這副樣子.”
邱青云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的目光悄悄在宮中轉了一圈,沒有發現想要找的那個人,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邱青云想要找的人就是阿繡,孟淵如今這頹然的樣子,恐怕也只有叫這位姑娘出面才有可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當年之事,作為好友,邱青云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孟淵如今的境況只得說是咎由自取。
當初,孟淵為了權勢放棄了阿繡,選擇了對仕途更有幫助的世家女子,其結果就是兩人不過是利益相合,日子過得自然也是貌合神離。
孟淵的妻子柳氏,完美地扮演了一個世家夫人的角色,她為孟淵打理好了家族,教養好了孩子,其娘家也為孟淵提供了助力,但也僅此而已。
柳氏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孟氏夫人的身份在幫襯孟氏家主這個位子上的人,至于說這個位子上的人某一天換成了別的誰,她也是無所謂的。
她和孟淵之間本身并無太多感情可言,世家女子,少有兒女情長之人,他們兩家本就是利益結合,并且早在成婚之前她便探知了孟淵心有所屬,那便更不會去期待什么了。
如今孟淵辭去了一切職務閑賦在家,柳氏自然而然就將全部的精力轉移到了兒子身上。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丈夫既然無法給家族帶來更多助力,況且孟氏已經足夠榮耀,烈火烹油不如急流勇退,如今已經不需要孟淵再繼續去為家族爭取什么。
于公,孟淵只要好好活著一天,就是對家族最大的作用,于私,夫妻之間根本沒有感情可言,所以自孟淵賦閑之后,柳氏除了問過一嘴對方的飲食之外,對其再沒有半點關心。
家族中的其他人倒也沒有對此有什么異議,孟淵的地位依舊尊崇,他的一句話依然在宗族之中重若泰山,只是他從此變成了孤身一人罷了。
倒不能怪別人寒涼,只是孟淵突然甩手,家族中的勢力立刻就需要大洗牌,曾經跟著他的那些人,此刻都要重新跟他的兒子去磨合,這都需要時間和精力,他一個半只腳入土的老家伙,又不管事,還有誰能夠有那閑工夫去關心。
孟氏的門楣依舊顯赫,居住在這門庭若市的孟府,孟淵反倒像是個透明人一樣,他不管事,也不出現在人前,有人來拜訪他也都被趕走,久而久之,再沒有人想來看望這個脾氣越發古怪的老頭了。
這些變化在邱青云這些老朋友眼中看著是十分難受的,可惜,他們就算知道理由也沒辦法做些什么,一切就如陸尚書曾說的那般,世事難料。
而且此刻,他們這些老朋友,也各自都有著自己要操心的事情,陸尚書入了閣,不少人都在猜測,以他和新帝的親密關系,他將會是下一任閣老的絕對人選。
邱青云繼續回到錦衣衛中主理事務,但他很快也要離開了,新帝有意升他入主兵部,而接任錦衣衛指揮使的人,則是僉事吳啟明。
這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情,雖說新帝本就是錦衣衛出身,但即便是在他擔任指揮使的時候,這些錦衣衛弟兄們也分親疏遠近。
邱青云等人雖然也和新帝有同袍之情,但畢竟都是孟淵曾經帶出來的班子,甚至就連吳啟明此人,同樣也是孟淵提攜的。
吳啟明自己也都清楚,所以他在接任指揮使一職后,特地找到應無殤說明了此事:“老夫這個指揮使,是陛下恩賞的,做不了多久遲早是要換人的。”
應無殤笑著道:“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朝野上下誰不清楚您當年對陛下是何等照顧,依屬下看,您就放寬心,好好在這位子上養老吧。”
“養老?呵,”吳啟明意味深長地笑了聲,然后說道:“你說得倒也不錯,陛下對老夫的確十分優待,所以用不了多久,老夫就要給你們騰位子了。”
“大人?”應無殤不解地看著他。
“老夫來問你,陛下登基以來,最煩心的是什么事?”吳啟明問道。
應無殤想了想,說道:“世家?”
“不錯,”吳啟明點點頭,然后又問道:“那老夫再來問伱,老夫是何出身?”
“世家.”應無殤眉頭一蹙,隨后又道:“可是,大人,那尚書大人也是世家出身,為何他——”
“那不一樣,”吳啟明搖頭道;“陸言年心中有大抱負,他根本不在乎他身后的陸氏,也看不上這個世家的出身,可老夫不同,老夫終究是凡俗之人,身后家族更是與諸多世家多有關聯,老夫下不去這個狠心,陛下體諒,不想叫我為難,所以老夫這個指揮使,只是個過渡的罷了。”
“原來如此。”應無殤恍然道。
“既然指揮使一職必然出缺——”吳啟明認真地看著應無殤說道:“老夫打算向陛下舉薦你來接任。”
“這!”
應無殤先是一愣,然后神情變得激動起來,接著又很快冷靜了下來:“大人抬愛,只不過在下雖也曾被陛下帶在身邊,但陛下本身就有多位親信,邊廣雖走了,但姜顯仍在,為何不是姜顯?”
“因為陛下需要一個任何情況下都對世家絕無偏頗的人,你出身江湖,正合適。”
吳啟明說著,沉吟了片刻后,又道:“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聽聞應千戶還未娶妻?”
應無殤一愣,然后連忙道:“正是,屬下專心公務,成家之事.屬下覺得為時尚早。”
“這可不行,”吳啟明捋須道:“儒家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已至中年卻還是孑然一人,恐怕惹人非議,正好老夫有位侄女年剛及笄,不知應千戶可有意?”
應無殤怔了怔,隨后立刻下拜:“大人提攜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吳啟明頷首,他笑著對應無殤說道:“快起來,將來老夫調任去了兵部,錦衣衛這邊還得你多費心才是。”
“大人放心。”應無殤與吳啟明相視一笑,有些話不必說明清楚。
吳啟明滿意地說道:“老夫那侄女爹娘早逝,自小是在老夫家中長大的,老夫當她與自己的女兒是一樣的,外頭咱們公事公辦,私下里還是親近些好。”
應無殤心領神會,立刻拜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明白。”
見應無殤如此聰慧,吳啟明的笑容愈發慈祥,他扶起了對方道:“快起來,你我之間,不必行此大禮。”
這天晚上,應無殤就受邀前往吳啟明家中赴宴,第二日,吳啟明就進宮求見了新帝,兩人深談了一番,然后應無殤升官,成了北鎮撫司的鎮撫使。
接下來的日子里,錦衣衛上下都能夠發現,應無殤越來越受到重視,新任指揮使吳啟明明擺著將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這下大家伙也都心領神會,看來這位鎮撫使大人不久后就要接吳大人的班了。
有道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就在應無殤前路坦途一片的時候,另一個人卻破防了,那就是上官少欽。
同樣是作為從龍之功陣營的一員,當初鳴冤鼓一紙訟狀打破了天,這份情義新帝肯定是記住的,上官世家也的確得到了新帝的恩賜,不僅上官少欽本人功過相抵,免了死罪,還受到了官位的封賞。
但問題在于,免除死罪的不僅是上官少欽一人,連帶著他摯愛的兒子上官北蒼也免了一死。
這樣上官世家的位置就尷尬了,功過相抵不代表既往不咎,上官少欽是被愛妻“蒙蔽”的可憐之人,所以能夠博得一些諒解,但上官北蒼則不同了。
在上官少欽畫押的記錄里,清清楚楚寫明了是他的妻子和兒子一同犯了過錯,所以上官北蒼其實算是戴罪之身。
但是由于書院副院長祁云舟的全力求情,未免上官家絕后,所以特地放過了上官北蒼一命。
于是,上官世家就不得不接受一個有污點的繼承人,尷尬的是他們還沒有辦法換掉這個繼承人,因為上官少欽能夠脫罪的一大理由就是他深愛著這個誤入歧途的妻子,這才最后擔了個小小的不察之罪。
上官少欽被放出來之后,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書院,這一次他和大師兄祁云舟對坐飲茶,氣氛就沒有那樣和諧了。
“大師兄好算計啊,”上官少欽的眼神有些冷:“上官家累世積攢的基業,就這樣拱手送人了。”
上官少欽已經明白了,從他被祁云舟算計的那一天起,上官家就完蛋了,這個注定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繼承人,是絕對不可能被“意外”的。
所以無論他接受與否,將來他最不喜歡的這個兒子都會繼承上官世家,然后整個家族注定要泯然眾人矣。
“師弟,別忘了我可是老師的大弟子,老師畢生所愿便是希望朝廷不再受世家掣肘,你想做第二個陳氏,第二個王氏,這種事情,我怎么能夠視若無睹呢。”祁云舟笑著說道。
“師兄大才,師弟告辭了。”上官少欽不愿再多說,告辭之后轉身就走。
祁云舟送走了上官少欽之后,去拜見了一下羅夫子,今日休沐,對方正好閑來無事來書院講課,不過看底下一眾學子戰戰兢兢的表情,想來這位老夫子的心情不太好。
“今日就到這里。”
看到了門外的祁云舟,老夫子淡淡地起身,下邊的學子齊齊松了口氣。
“隨老夫來,”老夫子將祁云舟帶到了書房之中,開口便道:“少欽來過了?”
“是的,”祁云舟笑著道:“上官家已經難以挽回,師弟想必是有些不甘的。”
羅夫子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成算太重,天罰之。”
說著,他又定睛看向了祁云舟:“你也一樣。”
祁云舟躬身受教:“老師良言,學生銘記于心。”
羅夫子點點頭,然后說道:“前日陛下提起你了,以你的能力,入朝為官正是合適,老夫今日特來問問你的意見。”
祁云舟笑著拒絕了:“還請老師替學生轉達陛下,陛下厚恩,學生感激涕零,然則學生能力有限,還不足以為陛下分憂。”
羅夫子捋須道:“你要知道,老夫如今作為太傅,擔帝師之名,在老夫入朝前與老夫辭官后,自稱老夫的弟子都能夠得到無數好處,唯獨現在——”
“學生知道,”祁云舟認真一拜后說道:“學生并非待價而沽,只是如今朝堂之上人才濟濟,學生入朝不過錦上添花而已,還望老師成全。”
“也罷。”
羅夫子見他堅持,也就不再勸了,祁云舟雖然是他的弟子,但是心氣從來不低,更不愿意一輩子以白眉弟子的身份出現在人前,他有自己的野心。
(本章完)
這個錦衣衛明明超強卻過分劃水 轉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