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積重難返

許鑫這話其實說的挺直白的。

至少，齊雷聽出來了。

他覺得這個劇本不錯，能投。

確實。

他感覺這劇本也不錯。

除了一些在劇本上都描寫很大膽的情欲片段外，其他的感覺都不錯。

有故事性，有人性。

只要導演的水平在線，那么……用心雕琢之下，應該是一部很優秀的作品。

尤其是聽到了許鑫的話后，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不自覺的，他就在腦子里聯想出來了一個看著就很猥瑣、油膩、欲求不滿的人，捉拿兇手的故事。

那股味兒還真挺正的。

但這話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如果自己是編劇，一聽許導的話，絕對心里就有譜了。

這個劇本，人家看上了，可以投。

那接下來就聊聊其他的唄。

比如導演、比如演員、比如預算之類的……

先把事情定了性，合同先簽了，然后在說其他。

但這位不同。

“可這樣會不會太復雜了一些？如此多的復雜表達，很容易出現脈絡不清的狀況……”

“為什么會出現脈絡不清呢？首先，我們要給男主角找到一個從一而終的故事線。故事線有了，其他的所有關于人性方面的東西，都能從這條線上引申出來。

而且這些特征完全可以融合在一起。愛情是感性，我相信張自力對于吳志貞是動心過的，是真的喜歡這個女人。感性就是欲望。而正義則是理性，是所有人都必須要遵守的公理。

法不容情，這一點的掙扎只需要做到能讓觀眾共情就可以了。不需要刻意去刻畫，因為那樣會很臃腫。我們要用減法，搭配在某些特定片段，能引起觀眾心緒，貼近他們生活，引起共鳴的片段……”

“我……能記下來么？許導。”

“可以啊……”

齊雷聽著倆人在那開始聊劇本的模樣，目光放到了低頭開始在本子上寫東西的刁義男身上。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

這人……

挺單純的。

有種……書呆子的既視感。

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心撲在電影上。

真的挺純粹的。

想到這，他沒加入倆人談話的打算，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打開了百度，他搜了一個關鍵詞：

“《夜車》票房。”

很快，百度的一個網站上給出了詳細資料。

“片長:91分鐘票房:￥34，324”

齊雷瞬間嘴角一抽。

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是……

一共就五個數啊。

三萬四？

這……

他又搜了下豆瓣評分。

分數還行，有7.5

不過嘛……難怪他找投資找的這么費勁。

光是他想做導演這一條，就基本能斃掉百分之90的投資商了。

上個電影只有三萬多票房的導演，想成為一部兩千萬“巨作”的導演？

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敢讓你這么玩？

想拍電影，至少你得拿出來相匹配的實力來。

不說多，百萬的票房都行。

這三萬四千塊，就想做導演，確確實實有點太玄幻了。

他微微無奈的搖頭。

關上了手機。

他聽的出來，許導應該是在了解他對于這部電影的想法。

估摸著應該是在衡量他能否撐得起這部電影。

那接下來就沒自己啥事了。

這種導演的活，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情唄。

“其實最后結局的收尾，我是打算讓張自力去舞廳跳一段舞……不瞞許導說，這個靈感是來自《耳朵大有福》。最后范老師的那段舞，讓我看到了許多東西，我覺得把一切他心里的過往，種種情緒全都宣泄在這一幕舞蹈里……”

“那感覺還挺過癮的。不過，這段戲的原型，應該是克萊爾德尼的《軍中禁戀》……但要是用這個橋段，畫面感應該會很棒，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對對對，就是這樣！要一個很有年代感的舞廳，張自力穿著臃腫的衣服，與這里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就像是范圍老師那樣，他一直跳，一直跳，最后在這段舞種，屏幕漸進，變暗，電影結束……”

“……嗯。有味道，確實不錯。”

許鑫捧起了茶杯，這才發現，里面的茶水已經沒了溫度。

他對齊雷擺擺手，拒絕了再添一杯的打算，而是扣著劇本輕輕敲擊，沉默了下來。

片刻……

“刁導，這劇本還是要改。當然了，我說的改不是改劇情，而是里面的一些生澀的地方。”

他把劇本往刁義男那一推：

“咱們來聊聊投資的事情吧。”

說著，扭頭看了齊雷一眼。

見齊雷沒說話的意思后，心頭了然，直接開門見山：

“這劇本，感覺很不錯。我們可以投。”

在齊雷眼中，刁義男這才后知后覺的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然后……

“真的？沒騙我？真的可以投？！”

這人……

唉……

齊雷哭笑不得。

而許鑫則笑著點點頭：

“沒錯，可以投。不過預算這塊，我說老實話……還是我們來做吧。”

“呃……”

刁義男忽然愣住了，露出了一絲遲疑……

這時：

“刁導，我們做的預算，以及劇組的方方面面。一定要比您做的要好的多。”

看出來了他的表情下所蘊藏的意思，許鑫重新點了一顆煙。

語氣有些試探之意：

“我能問下么？京圈……找這種中介之類的負責場景籌備什么的，多么？”

“呃……不少。”

刁義男實話實說：

“一般都是和投資方有聯系，拿到了投資后，就自然而然會有人主動跟你來接洽……有的甚至會直白一些，一些投資人在決定投資后，就會把籌備的事情攬過來，交給道具這邊來做，導演需要什么，他們就做什么……”

許鑫心說……這都成產業鏈了？

還真是長見識了。

不過也不多說，沒必要。

他只是再次重復了一下自己的觀點：

“預算呢，刁導可以給我們幾天的時間，我們讓廠里出一份。一方面是這劇里一些大件，我們這邊都有更直接的方式來拿到許可。另一方面，廠里也有專門的道具部門，一些東西在外面可能要花錢，但在廠里直接免費拿來用就可以了。”

“會減少很多么？”

許鑫想了想，說道：

“等我們做出來，到時候咱們在談，如何？包括刁導想要的演員。黃勃……不好說，但女演員方面，包括冰冰姐在內，我們都可以去做做工作，如何？”

“真的？”

刁義男眼睛一亮。

梁冰凝確確實實是他覺著最合適的女主角。

尤其是在看完《觀音山》的演繹之后，他更加確定如此。

眼下對方竟然能給出自己這種保證，他感覺自己一下子了去了好大一塊心病。

“真的。”

許鑫點點頭。

“畢竟，這劇本其實也挺適合冰冰姐。冰冰姐肯定能把握吳志貞身上那種成熟而富有魅力的氣息。吳志貞這種吸引力，剛好能和張自力那種欲求不滿的模樣搭配在一起，簡直是天作之合。”

“那……許導什么時候能把劇本拿給她看看？”

許鑫心說你可真夠急的。

眼下預算還沒出來呢。

于是笑著說道：

“預算做出來之后，咱們簽完合同，我就拿給她看，如何？”

“沒問題！”

刁義男幾乎都沒怎么考慮，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可說完之后，才后知后覺的問道：

“那……導演……”

“導演當然是刁導您了。畢竟……我聽的出來，整個故事在您心中應該已經打磨有一段時間了。除了一些細節之處有待商榷，整體的框架還是很牢固的。這片子……只要按照劇本拍出來，絕對不會太差。我覺著……至少是和《觀音山》一個級別那種。”

他對著刁義男抱以肯定的微笑：

“我很有信心的。”

刁義男的雙眸瞬間爆發出了一陣光彩。

“那……大概需要幾天？”

“呃……”

許鑫還沒回答，齊雷來了句：

“兩天吧。兩天之內，預算應該就能做出來了。”

他看著手機郵箱里那些比較重要的項目，在心里大概過了一下，發現廠里基本都有過項目后，給出了一個確切的答案。

“好！”

刁義男用力的點點頭。

臉上就只剩下了一個表情：迫不及待。

“刁導慢走，招待不周了哈。”

秦川雅舍門口。

許鑫向刁義男開著的那輛寶來揮了揮手，目送對方開車離開。

而等對方駛出了停車場后，許鑫才跟齊雷嘀咕了一句：

“齊哥，你說……他是怎么混成這樣的？”

“……說老實話，我也不懂。他好歹也出過幾部好作品，不至于混成這樣啊。”

齊雷同樣一臉納悶。

不過他并不在意這個，而是問道：

“這劇本你真打算讓冰冰來演？”

“兩方面。”

他遞給了齊雷一支煙，說道：

“一方面，這故事確實挺扎實的，好多導演其實在選擇劇本時都會犯文青病。但他的劇本勝在打熬的時間長，不同的階段，他用不同的審視目光來審查，查遺補缺，所以故事性相當完整。整個劇本的氣質很符合咱們。”

“嗯，那倒是。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嘛……給所有人打個樣唄。有棄暗投明者……”

許鑫笑的有些不可捉摸：

“我必以國士報之。”

齊雷瞇起了眼睛，望向了那已經看不見寶來影子的停車場門口。

片刻，他點點頭：

“有道理。”

緊接著，許鑫就來了一句不相干的話語：

“京圈……積重難返了呢。”

“利益大了，吃飯的人多了，不就是這樣么。”

“那咱們呢……？咱們又算什么？”

“比他們幸運。”

齊雷說道：

“因為有人在前面趟路，咱們不用摸著石頭過河。不過……”

說到這，他眼里也多了一份慎重：

“也得小心為上。”

許鑫無言。

倆人就這么站在門口抽了一根煙。

然后各自離去。

“回來啦。”

“嗯。”

“喝酸梅湯不？給你拿去。”

“行。”

許鑫點點頭，往沙發上一癱，長舒了一口氣。

很快，楊蜜端來了一扎冰鎮酸梅湯，給他倒了一杯后，說道：

“我以為你會在那吃完飯再回來呢。”

“又不是啥應酬局。”

許鑫咕嘟咕嘟的灌了大半杯后，直接往她腿上一躺。

一旁在那玩積木的暖暖看到爸爸躺下了，就開始往他身上爬。

爬到了爸爸肚子上后，就開始蹲。

給許鑫蹲的是呲牙咧嘴。

這閨女妥妥的得減肥了。

“張嘴。”

一口橙子被喂到了嘴邊。

許鑫“啊”了一口，暖暖不樂意了：

“啊”

“剛才你不是不吃嗎！”

楊蜜看著閨女那德行，用一種故意懲罰的方式，又給老公嘴里塞了一顆草莓。

“啊啊”

暖暖的嘴張的更大了。

“嘻嘻，就不給你！”

“你快給她一口吧。”

嘴里塞了一瓣橙子一顆草莓的許鑫看到她還要給自己剝葡萄，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哼哼，不給。”

這顆葡萄自然而然的獎勵給了自己。

而見自己三番兩次的要吃的，媽媽都不給自己，暖暖不樂意了。

尤其是看著媽媽美滋滋的那模樣。

她繼續抻著脖子往前探，興許是太饞了，口水都流了下來。

“誒！”

許鑫趕緊接住。

好懸就落自己臉上了。

然后沒好氣的捅咕了一下媳婦的腰眼：

“趕緊喂我們一口。”

楊蜜這才大發慈悲的給閨女投喂了一瓣橙子，接著繼續給老公剝葡萄：

“怎么樣？定下來了么？”

“預算得重新做。我也是才知道，京圈的產業鏈配套可真牛……”

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后，楊蜜也有些吃驚：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那他們的電影水分得多大啊。”

“水分大不怕，怕的是以后人越來越貪心，明明一千萬就能干成的事情，被他們這么一弄，直接兩千萬。所有人都吃的滿嘴流油，然后大伙一瞧，喲？都開始學他們……”

“……嘖。”

楊蜜有些感嘆的咂了咂嘴，說道：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如果是兩千萬干一千萬的事，那還好。怕的就是連導演、制片人什么的都加入進來。本來一千萬能出來的電影，為了自己的私欲，花五百萬去搞。然后這五百萬的成品到觀眾那，卻要為這種四不像的東西來買兩千萬的單。”

許鑫沉默的想了想，說道：

“你覺得會么？”

楊蜜聳聳肩，又把一顆葡萄送到了老公嘴里：

“早晚的事而已。”

“……那這圈子的風氣就徹底完蛋了。”

“所以才需要你這個救世主呀快，救世主大人，趕緊吃完這些葡萄，然后去拯救世界吧。”

妻子的話讓他臉一苦。

剛才他就想說了……

“這葡萄有點酸啊。”

“我也覺得酸，都買了兩天了，也沒吃。你趕緊都吃完，別浪費。”

許鑫下意識的就要起來，躲的遠遠的。

結果躺下容易，起來可真就難了。

楊蜜不費吹灰之力的用手指抵住了他的額頭，他就動不了了。

然后呢……

這姐姐可能也覺得良心上過意不去，低頭吧唧就是一口。

“甜了吧？乖，都吃完呀。”

“可它特么還是酸的……”

“不呀，甜的。我的吻最甜啦”

聽到這話，許鑫枕著這黑心女子那充滿香味的腿，扭頭對趴著睡覺的仔仔吹了個口哨：

“咻仔仔，過來，給你個好吃的。”

仔仔歪了歪頭，好奇的走了過來。

聞了聞。

然后夾著尾巴舔著鼻子離開的。

啥玩意啊。

這么酸……

這人可太狗了。

晚上，洗澡之后。

“你去把孩子抱過來唄。”

靠在床頭，許鑫推了推妻子。

楊蜜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明明剛才是你親手把娃送到姥姥那屋的，結果這就翻臉不認人了？

不過考慮到老公半個月沒跟娃一起睡了，她還是穿上了睡衣。

“走。”

很快，倆人一人懷里抱著一個又回到了床上。

許鑫捏著閨女肉乎乎的小手放到鼻子前嗅著，就聽楊蜜說道：

“對了，明天上午你得去公司一趟，把沃爾沃的合同簽了。”

“談妥了？三支廣告？”

“嗯。他們明天還帶著一些策劃方案來，7月份之前搞定就行，8月份XC90就要上新了。然后過段時間你要拍幾張宣傳海報……”

“好，只要不耽誤電影就行。”

許鑫應了一聲，人已經湊到了閨女臉旁邊。

興許是胡茬帶來的不適，暖暖推了一把爸爸的臉頰，翻了個身。

一個鞭腿踢到了弟弟身上。

許鑫嘴角一抽，看著兒子嫻熟的把姐姐的腿扒拉走，然后往媽媽那邊拱了拱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嘿嘿嘿的低聲笑了起來。

這時，楊蜜湊了過來，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睡吧？”

“嗯。”

關上了臺燈，一家四口拱在一張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因為時差的緣故，許鑫睡的很香。

尤其是早上的時候，被兩個小家伙扒拉眼皮給弄醒后，他把兩個小淘氣攬在懷里，撓著腋窩，聽著他們咯咯咯的笑聲，仿佛整個世界都明媚了起來。

心情好，事情就進展的順利。

去到了公司后，很快，他就見到了沃爾沃的人。

對于這次的合同簽訂后，一千一百萬，他在兩年內成了沃爾沃SUV系列的代言人。

不過現在還不到官宣的時候，合同的生效日是在今年的8月1號開始。

到時會隨著廣告一起公布。

而簽訂了合同之后，許鑫和這位沃爾沃的營銷負責人劉總合完影，對方便拿過來了一厚摞資料：

“許導，這是我們入選的廣告方案。請您回去挑選一下……咱們這次天朝區的廣告是完全獨立自主的拍攝，我們力求給所有人一個全新的沃爾沃形象，一切就拜托您了。”

“好的，劉總。”

許鑫笑著點點頭，把資料接了過來。

又寒暄了一陣，沃爾沃的人便起身告辭。

而楊蜜那邊則去找人開會了，這會兒還沒散攤。

他便坐在老板椅上，腿往桌子上一搭，跟大爺一樣隨手翻開了資料盒。

坦白地講，很厚。

這一沓廣告方案約有半根手指的厚度，都用編號編輯了起來。

許鑫看了下最后一份的編號。

83號。

也就是說，沃爾沃的人篩選出來了83個方案，供他選擇。

他直接翻開了第一個廣告企劃方案。

大概掃了一眼，廣告創意的內容是一個男人從人生中的第一輛車，一直到歲數大了，七老八十了的最后一輛車。

選擇的全都是沃爾沃。

廣告語：陪伴，不僅僅是安全。而是一生的承諾。

看完了大概得內容，許鑫就把這方案給丟到了一邊。

太平庸。

看不到閃光點。

尤其是對方估算的廣告時長竟然拿還是45秒。

就這廣告……15秒他都嫌多。

接著拿起了第二份……

11點，楊蜜那邊處理完了公司的事情后散會。

回到辦公室后，見老公正在看資料，便說道：

“是在這吃還是回家？”

“找個地方吃火鍋吧，挺長時間沒吃了。”

“行啊，走唄……這些廣告方案怎么樣？”

“實話，目前看來，都不咋地。”

把已經看過的方案隨手整理好，摞到了妻子的辦公桌上，他拿著剩下沒看的方案，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一邊走一邊說道：

“缺乏一種……看一眼就想要去了解，想要去問問的感覺。故事線也都很蒼白……”

聽到這話，楊蜜哭笑不得：

“大哥，你以為你拍電影呢？這只是個廣告呀。15秒，30秒就結束了。你想要多豐富的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廣告的作用不就是激發別人的購買欲么？你想想看，對你來講印象最深的廣告是什么？”

楊蜜幾乎是沒有什么思考的脫口而出：

“今年過節不收禮呀不收禮啊不收禮收禮還收腦白金”

“你瞧，這不就是一個很經典的營銷案例。”

“還有恒源祥那個，鼠鼠鼠，牛牛牛那個……”

“嗯……我要拍，肯定就是這種令人印象深刻的，都知道沃爾沃安全，但問題是如果繼續突出安全的概念，沒一點驚喜的話，整個廣告就會顯得非常平庸。別忘了，我可是奧運會出身，經手的方案能不能給人驚喜，如何去做，我才是專業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老公那神采飛揚的自信模樣，笑瞇瞇的點點頭：

“得嘞”

許鑫笑著點點頭：

“走”

(本章完)

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714.積重難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