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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 嘿嘿~

  開車出大院,車后是站崗的挺拔武警,還沒等匯入主路,周紹華便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邊開車邊打電話。

  真是不遵守交通規則啊。

  “周少。”

  后視鏡折射周紹華殘酷的眼神,可是他的口氣卻是和風細雨,隔著無線電波,電話那頭的人肯定察覺不出端倪。

  “樊董,有份差事,得有勞你了。”

  大人物,總不能什么事都親力親為。

  “周少請吩咐。”

  樊萬里很爽快,并且姿態擺的很低,士農工商,雙方的身份本來就不在一個量級,更何況現在還是非常時期。

  畢竟現在誰都覺得,巡查組是為了沙城的明星企業綠色置地來的。

  “去搞定一個人。張中全。之前被你們收買撤訴的業主。”

  周紹華言簡潔利落。

  搞定。

  這個詞有很多層含義。

  合作這么久,當然不需要解釋得太清楚。

  作為伙伴,要是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就貽笑大方了。

  樊萬里半點猶豫都沒有,甚至沒有去問為什么,回應的同樣干脆,“好。”

  大象會介意踩死一只螞蟻嗎?

  肯定不會。

  落腳的時候,頭都不會低。

  聽到對方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周紹華單手握著方向盤,嘴角鉤勒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

  可惜樊萬里還是看不見。

  “人在南派。”

  他補充。

  南派?

  南門派出所?

  樊萬里微微皺眉,踩死一只螞蟻,微不足道,可是假如要翻山越嶺…

  那是不是有點不太值當了?

  “那等人出來…”

  “不。”

  周紹華的嗓音堅韌果決,透著不容辯駁的味道,“我說的是,現在。”

  這么迫不及待?

  是啊。

  人要懂得吸取教育。

  上次那個瓦匠,是怎么出去的?

  既然做了決定,就得立即行動。

  “周少,特殊時期,太招搖,是不是不太妥當。”

  “這個人有高血壓。”

  聞言,樊萬里不再多言,“嗯”了一聲。

  “明白了。”

  周紹華放下手機,終于專心開車,盯著下班的晚高峰車流,眼睛里閃爍的光芒猶如太平間的燈泡,冷冽刺骨。

  南派。

  “他是我愛人,憑什么不讓我進去?他現在還不是罪犯吧?難道我連看望自己老公的權利都沒有嗎?你們這是濫用職權,是在侵犯人權!”

  巡視組的電話無疑是一記強勁的定心丸,讓惶恐不安的麥恩翠找到了主心骨,冷靜下來的她確實比一般男人都要理智許多,先是來到抓捕丈夫的派出所。

  首先。

  丈夫患有高血壓,得安撫住他的情緒,舒緩他的壓力,不讓他在里面胡思亂想。

  進去的人最受折磨并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第二。

  和丈夫溝通也很重要。

  有些事情,只有丈夫清楚。

  巡視組幫他們,他們也得提供必要的線索。

  重振精神的麥恩翠想得很清楚,先找丈夫,問清楚所有的細節內容,而后再去找巡視組,將一切和盤托出,可哪知道她來到南派后,竟然被攔住,不讓她探望。

  “不是不讓你看,只是你來得太晚了,也不看看幾點了。明天再來吧。”

  “幾點了?很晚嗎?你們派出所難道還要下班?你們把我老公抓了,我一個人,不得先把孩子安置好?你們有沒有家庭?有沒有孩子?有沒有人性?”

  麥恩翠多潑辣的人,被蠻橫的攔在這里,干脆把所有的情緒一股腦發泄出來,沖著值班的幾個帽子破口大罵。

  可帽子同志不是張中全,哪里會慣著她,平常披上這身制服外出出勤,誰不是客客氣氣,更何況這還是在自己單位。

  簡直是目無王法!

  “砰!”

  一個比較年輕的帽子重重拍了下桌子,應該從業沒幾年,血氣方剛。

  干這份職業為的是什么?

  除了為人民服務外。

  最重要的,不就是那份尊重?

  “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再罵罵咧咧,侮辱公職人員,信不信拘留你?”

  麥恩翠怒目而視,但還是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對方站著理,并且踩著權,確實是可以說到做到。

  她可不能進去。

  “那你們說,明天我什么時候能看我的愛人?”

  “晚上九點之后,晚上五點之前,中午不行,我們要休息。”

  “進去!”

  怎么能不休息呢。

  帽子同志們是很辛苦的。

  這不。

  又有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撈了進來,四十來歲,胡子拉碴,還踩著雙拖鞋。

  “行!明天要是還不讓我看,我一定會投訴你們!”

  麥恩翠只能離開,轉身時,不經意瞥了剛被帶進來的那廝一眼。

  雙方錯身而過。

  “老實點!”

  鐵門打開。

  張中全的注意力被轉移,本能看向新來的“室友”。

  雖然他也是今天進來的,但只是在里面待了大半天,便像經歷了繁重的體力活,氣質萎靡,憔悴不堪。

  也是。

  整整一天被恐慌籠罩坐立不安,換誰都得精神衰敗。

  上下掃了眼,最多留意了片刻對方別具一格的拖鞋,張中全很快收回了目光。

  這里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沒什么好奇怪的。

  他又開始為自己未卜的命運而彷徨、祈禱。

  “咚!”

  鐵門又被關上。

  好了。

  起碼不孤單了。

  只不過張中全應該并不是一個懼怕孤單的人,或者說在這種環境下,他寧愿一個人獨處,可畢竟不是住酒店,能不能享受“單間”待遇,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他繼續來回踱步,表情惶然,神神鬼鬼,完全沒有和新室友打招呼的意思。

  他沒有禮貌,不太好客,可是人家很熱情,進來后就找他搭話。

  “伙計,犯了啥事?偷東西了,還是猥褻娘們了?這都是小罪,不用這么怕,沒啥好緊張的。”

  偷東西?

  猥褻?

  就算是犯罪,那也是有鄙視鏈的。

  而且從這些話里,也能瞧出對方對自己的第一印象。

  “你才是小偷!猥瑣犯!”

  本就心如亂麻的張中全哪里還能克制情緒,立馬以牙還牙噴了回去。

  胡子拉碴還趿拉著幾塊錢塑料拖鞋的那廝嘿嘿一笑,比起張中全要大度太多,估摸是經常進宮的主,絲毫不以為意,大馬金刀的坐下,一只腳撩了起來,踩在“鋪”上。

  黢黑的腳趾更加清晰可見。

  “伙計,進來了里面,就要把心放寬,怕是一天,不怕也是一天,所以為什么要和自己過不去?”

  說著,他還把手插進腳趾縫扣了起來,那股“肆意瀟灑”的模樣,簡直像是回到了自個兒家。

  雖然也只是一個平民,但張中全也是一個有基本羞恥感的平民,本來腦子里昏昏沉沉的他見到對方邋遢丑陋的行為,胃里止不住犯酸水,一陣的想吐。

  “來人!來人!我要換地方!或者把這個人弄走!”

  “別浪費力氣了。”

  扣完腳趾后,這廝又扣起了耳朵,臟兮兮的臉上掛著邪惡的笑,“你就算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理你。”

  醫生怎么提醒來著?

  不要有過激的情緒波動。

  張中全扶住墻,腦子發暈,承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煎熬。

  “伙計,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廝從耳朵里拔出小拇指,用嘴吹了吹,然后拍了拍旁邊,“趕緊坐著歇會。”

  張中全閉口不言,呼吸粗重。

  “干嘛呢這是?和自己較什么勁?”

  這廝不知道是太過熱心腸,還是沒有邊界感,見張中全不搭理他,竟然放下腳,起身要過來,看架勢似乎是要扶張中全去休息。

  “離我遠點!”

  張中全抬手喝道,一口氣差點沒能提起來,眩暈感更加猛烈。

  “伙計,我是為了你好,進來還能出去,可如果身體出什么問題,那可就麻煩了。你也不想你的老婆兒子變成孤兒寡母吧?”

  “你…”

  張中全只覺得是只蒼蠅、不對,是一群蒼蠅煩不勝煩的在耳邊嗡,正要惡語相向,可徒然間意識不對。

  “你怎么知道我有老婆兒子?”

  “嘿嘿,我剛才見過你老婆了。”

  張中全眼眶放大,瞬間像是來了力氣,“在哪?我老婆在哪?”

  那廝往鐵門外努了努嘴,“諾,就在外面,可是他們把你老婆攔住了,不讓她看你。唉,真是不近人情啊。”

  “王八蛋!憑什么!他們憑什么不讓我老婆見我?我沒有犯罪!”

  那廝站在幾步外,又扣起了耳朵,“伙計,省點力氣吧,這么大聲音干嘛?沒有人會在意。進來這里的人,都說自己沒有犯罪,我特么也是無辜的。”

  “去你媽的!”

  張中全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老子和你不一樣!”

  換作一般人,肯定得怒了,可這廝脾氣好得過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個陌生人喝罵,竟然半點正常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誰說里面的人個個兇狠歹毒如狼似虎的?

  明明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而且說話還相當好聽嘛。

  “伙計,咱們是不一樣。我沒婆娘,也沒孩子,光棍一條。”

  說著,那廝回頭重新在鋪上坐下,又把腳撩了起來。

  他抬起頭,以一種很奇異的姿勢,四十多度角瞟著扶墻而立的張中全,笑呵呵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卻讓人后頸發涼,就像被…一只科莫多巨蜥盯上。

  “所以我很羨慕你啊,婆娘那么關心你。”

  張中全心頭越發感覺到詭異,“你是誰?”

  “他們都叫我吳老六。”

  吳老六?

  張中全皺眉,努力嘗試用發漲的大腦思索,可是沒有一丁點頭緒。

  “我們不認識…”

  “對啊。是不認識。”

  吳老六嘿嘿的笑,似乎是覺得姿勢不舒服,一只腿放下,又換上另一只腿。

  “但是我剛才見到你老婆,嘖,那種感覺就像是心臟中了一箭~我想,這就是一見鐘情的滋味。”

  看著瞇著眼、滿臉陶醉的對方,張中全愣住,仿佛沒聽清楚。

  “你說、什么?”

  “我說,你的老婆,可真潤啊。那大屁股,那大胸——嘶——”

  他的口水似乎都快滴出來,而后上下打量張中全,“伙計,你的體格,只怕是沒辦法滿足你老婆吧?沒關系,交到我吳老六身上。”

  他拍著胸脯,“緣分一場,等我出去,我一定會好好幫你照顧你老婆,嗯,還有你兒子,你在里面盡管放心。”

  雖然自己的老婆…五大三粗,但是那也絕對不可能容許他人覬覦,這是男人的劣根性。

  張中全由發愣、到震驚、再到怒發沖冠,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充血,一條條青筋暴起,脖子也開始變粗。

  “你有種再說一遍?!你敢動我老婆兒子,我弄死你!”

  “嘿嘿。”

  對方又是嘿嘿一笑,漫不經心的模樣簡直是給膨脹的肺繼續瘋狂打氣。

  “伙計,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不便宜我,也會便宜其他的男人。放心,我不會讓你老婆受委屈的,如果你兒子聽話,我也會當他的好爸爸,嘿嘿。”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活脫脫的流浪漢一枚,張中全驟然想起了曾經自己看過的一本顏色,哼哧哼哧喘氣,眼球冒起血絲,目眥欲裂,

  他沒犯罪。

  可是對方不一樣。

  看樣子,可能還是前科累累。

  這種人干出什么樣的事情,都不值得奇怪。

  “我是無辜的,我很快就會出去,那是我的老婆,我的兒子,誰也不能動!”

  他一字一句,如宣示主權的雄獅,只不過,扶著墻才能勉強站立的樣子,更像是一只傷痕累累時日無多的雄獅。

  “嘿嘿。伙計,那就看誰的速度快了。要不我們來玩一個游戲,誰先出去,誰就去鉆你家被窩,抱著你的老婆,然后…嘿嘿嘿…”

  “我艸你祖宗!”

  洶涌的情緒再也無法忍耐,沖垮堤壩,決堤而下,張中全腦子里似乎都響起了堤壩崩塌的聲音,他雙眼提供,窮兇極惡的要找吳老六拼命,可是剛踏出一步,眼前就猛然發黑,天旋地轉,踉蹌幾步,往前栽倒,“咚”的一聲,手指擦過吳老六臟兮兮的拖鞋,倒在吳老六的腳下。

  并且,身體還一陣陣的微微抽搐。

  “嘿嘿~”

  又是一成不變的笑聲。

  吳老六不慌不忙放下腳,從抽搐的張中全身上跨過,抓著鐵門,臉擠入鐵棍之間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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