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虺與蠛

「有很多人死了，每一次鐘聲的敲響代表一位至尊的逝去，祂們將自己永遠留在了太虛里。」半人半蛇的生靈游走在山道上，雙手疊放于身前，擺動的長尾鱗片如白玉般透亮溫潤。從頭頂披下輕薄得如蛇蛻般的紗衣，無法看清真容，只能看清纖細的女形輪廓。

「聽上去不太妙，你的意思是太虛成了一個用來埋葬至尊的墓地？」男孩打量須彌山的山壁，猩紅復眼折射出無數化身傳來的視野。

「可能從一開始一個騙局呢，太虛里面可能根本沒有真經，至尊們找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能幫助祂們再進一步。不過好在太虛融合完畢后，我們能越過原始宇宙的壁壘直抵宇宙內部，無論太虛如何，原始宇宙才是我們真正的應許之地。」

男孩沉默地走著，直到達到須彌山巔，祂見到了那鐘聲的源頭。

云層破開的大洞上盤踞諸佛的虛影，無量佛光中，祂們環繞著一個黃銅鐘誦經，經文成為敲鐘的巨錘，一次一次地砸在黃銅巨鐘表面，將厚重的鐘聲傳播至很遠。站在須彌山上仰頭凝視此景，男孩甚至感到體內道韻在被引動，被動地朝著巨鐘的方向流去。

白紗蛇神站在祂的身旁，凝望諸佛。

「記得您誕生的時候，太虛還未墜落吧，你應該記得漫天佛光鋪滿宇宙的模樣。」祂側過頭看向男孩。

「那又如何？盛極而衰，在那佛光照耀萬千之后，太虛就暗淡了，直到被黑暗侵蝕殆盡。」男孩語氣冷漠，「你跟著我，難道是為了探知太虛中的真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太虛中沒有真經，即便是有，內容也被修改過。真正屬于太虛的法已經隨著諸佛的消逝埋進黑土。構成佛經古法的靈被抽離，連參考的價值都沒有。」

「我對真經并無興趣。」白紗蛇神輕輕搖頭。

「怎的，難不成你對我感興趣？大荒的四柱神之一的虺竟對我這個早已叛離大荒的家伙感興趣？」男孩挖苦道。

至尊虺，大荒四柱神，王座生靈中的佼佼者。眼前的身披蛇蛻紗衣的蛇神乃是四柱神中的蛇神，同樣是掌管生育、婚嫁與祭祀的母神。大荒生靈繁衍生育的護道者是祂播散的種子，經歷婚嫁之事參拜的女神是祂的化身之一，最初的禱文源自祂的鱗片上的紋路，神秘的巫師與祭壇在某種意義上皆為祂的象征。

虺地位崇高，男孩不確定眼前的虺是化身還是本體，祂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虺了。祂沒有想到此次太虛之行，虺會降臨，如果虺是照耀太虛的七大王座之一，那其他六個王座恐怕也不簡單。

「當然對您感興趣了。」虺微微彎下腰，語氣仿佛哄著小孩子。

「畢竟蠛是最初的三柱之一嘛，我們都是第二代了，您才是真正的元老。這樣的存在如今淪落至此，我何嘗不好奇您經歷了什么，巔峰時的蠛哪怕是面對死亡尊位都能留下破繭的生機，可現在，您的狀態前所未有的糟糕。」

虺靠近男孩，嗅了嗅，「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看來您是從那條靠近死亡尊位的時間線復蘇的，究竟是怎樣的變故會讓您做出此舉，我不該好奇么？」

蠛扒開虺的臉，嫌棄道：「一身腥味，離我遠點。」

虺站直了，捂嘴輕笑，「真是可愛的孩子，想象不到過去是那暴力統治多元時間線的猩紅暴君啊……」

「我勸你收起那點玩樂的心思，看到須彌山頂再現的諸佛，我大概能猜到太虛中至尊的寂滅殺機是因何而起了。」蠛甚至懶得去反駁了，祂隨意坐在地上，嘆了口氣。

「這不正說明我跟著您是無比正確的決定么，說來聽聽？」

「你讓我說我就說？」蠛雙手抱胸。

「我可是離開王座專程來保護您的哦，若是沒有我，太虛里很多地方您只怕沒法看一眼呢。」虺有恃無恐，事實也的確如此，蠛雖然不知道虺真正的目的，但一路上如果沒有虺的威懾，憑現在尊位幾乎破碎的祂無法走到這里。

蠛思索片刻，他指著云層上諸佛正色道：「諸佛顯現不是太虛神通，是歲月尊位將已經逝去的諸佛重新拉了回來。每一個世界，無論是大千世界還是小千世界中的須彌山都是這般模樣，都有鐘聲敲響，這意味著太虛已經處于他人掌握之下，至尊們是興奮地一頭扎進了陷進里。」

「聽上去您知道操縱太虛的幕后黑手是誰。」

「歲月尊位的羽化，黎仙。」蠛咬牙試圖讓自己表現的憤怒些，但在念出黎仙這個名字時還是泄了氣，那時間軸交錯下的一劍至今令祂的脖子發涼，偶爾一陣風掠過會讓蠛懷疑是不是頭又掉了。

「黎仙……略有耳聞，不過這個生靈居然是歲月尊位的擁有者么？我們都沒有想過這么長時間以來，沒有任何至尊擁有歲月尊位的原因竟是因為歲月尊位早已存在了，還是屬于九州那一方的。這樣一算，九州還真是可怕。應的空境現在還在發威，騎在太一的頭上作威作福，現在歲月尊位又出現了。」虺感慨，旋即祂話語一轉。

「是黎仙殺掉你的么？歲月尊位哪怕不是真正的主人使用對至尊威脅也等同于永恒時間線的常駐，會栽跟頭十分正常。」

蠛沉默。

「我們該離開這里了。」虺突然說。

「這里有修補我尊位的物質。」蠛不解道。

「再不走，您只怕又要被殺掉一次哩！」虺嘻嘻一笑，祂往蠛的位置靠了幾步，白色蛇尾纏住蠛，恰好讓蠛處在祂的影子下。

熾熱的光的從云層散布，從遙遠的天外轟隆隆到來。

宛若太陽升起在面前，連諸佛虛影都在這灼灼天光下溶解，天空只留下一個大洞。

蠛抬頭，看見那個大洞中心落下一個身影。

只是一眼，祂的身體不自覺顫了顫。

全身燃燒著金火的生靈，見者如見光明本身。

是黎仙！

他竟找來了！

燭龍以左 156.虺與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