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一千兩百四十九章·“不被世界樹定義的故事。”
第1252章
可我的恐懼很快消失了——因為幾個月后,他真的幫我登上了皇位。
慶祝的那一天,我邀請他回到我的山洞,小山洞已經擴充得很大,堆了無數我喜歡的黃金和寶石。
現在,輪到他觀察我的金色眼珠了。
“怎么樣?我的眼睛比得上最耀眼的日光嗎?你滿意了嗎?”我問道。
他笑了笑:“謝謝你,伊恩。”
哼,明明是我該道謝。
“你為什么想看日光啊?”我問。
他思襯了一會:“我在乎的不是日光,是……日光在我心頭流淌過的那一瞬間。”
“好吧,你是文化人,接下來你打算去哪里?”我哼哼道:“本皇記得,你之前說你喜歡月光之森,我可以屈尊與你一起……”
他搖了搖頭:
“……我要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沒想過他會走,明明他還有大把的時間,都幫助我成為龍皇了,為什么要急著走?
對視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他看向我的眼神黯淡了許多……或者說,他對我已經喪失了興趣。
興趣?
興趣可以衡量友情嗎?
他最后說:“完成了你這邊的事情后,我就不能再過多停留了……再見了,也許在若干年后,我們還會相見。”
什么奇怪的理由!你是在逗我嗎?
我憤怒地喝下了他遞來的紅茶,打算喝完后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卻沒想到我的意識越來越昏沉……
我喝過他遞過來的無數杯茶。
聽過他念過的無數首詩。
沒有一杯,茶中有毒。沒有一首,詩中有害。
可我唯獨沒想到這一杯,他放了毒。
等我在昏昏沉沉中醒來,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龍谷滿目瘡痍,堆疊的上百具龍尸都殘留著他的氣息,只可能是他殺了我的同胞們。
——為什么?不是只是要離開嗎,為什么要殺我的同胞?
——是我眼中的日光不夠亮嗎?可日光比生命都重要嗎?
我渾渾噩噩了許久,開始了漫長的沉睡,每一次醒來,我都會去尋找新的龍族同胞,希望恢復龍谷最初的模樣……
司鵲。
——我必尋得你。
你終于害我了,這一次,我有理由拿走你的金色的“日光”了。
蘇明安緩緩合上書本,書籍在他手上化為熒光消失。
對于龍皇為何那么憤怒,終于有了解答。但蘇明安不認為司鵲是肆意屠殺之人,這也許是個誤會。
他發現每本書旁邊都有一個評論區,點開一看。
贊數最高的評論:
血族親王·希歌:龍皇,莫要胡說,在你還沒有成為龍皇的那段時日,司鵲一直在血族的月牙之島,從未去過龍谷。
龍皇·伊恩(作者)回復:放屁!他明明在幫我登上皇位!!
血族親王·希歌:粗俗的四腳獸,要不要我把血族的壁畫給你看看?當時司鵲還為血族作畫了。
龍皇·伊恩(作者):滾,胡說八道!
回復最高的評論:
水晶族·芷麗兒:寫的真不咋地,自我感動無病呻吟,不知道在幻想什么。
命運之輪·永春回復:人家記錄的是現實。
水晶族·芷麗兒回復:你管我?我樂意噴就噴,司鵲的名著我一樣噴。
獸族·李惜:創生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什么人都能登榜了。司鵲的故事跑哪去了?
納蘭法庭·維維安:司鵲消失了,現在這個排行榜只記錄新故事。
獸族·李惜:我只看司鵲的故事,這些人創造的是啥玩意啊,沒一點比得上司鵲的,司鵲的故事碾壓他們一百倍。
無翼:慎言。
就在蘇明安看故事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咚咚咚。”
緊接著,一頭粉色長發的布丁沖了進來,她身著雪白長裙,鞋子都沒穿好,慌張地拽住了蘇明安的袖子:
“琉錦,跟我走!”
“發生什么了……”蘇明安被她拉著走。
“——世主對你發布了通緝令,他預測到了你在此處……”她抱住了他,帶他跳出窗外。
……又是追殺嗎。
蘇明安揉了揉眉心:“這次就別跑了吧,和他們交涉一下。”
布丁搖搖頭:“唯有這次不行,世主的權力凌駕于大部分組織之上,他是地表的統治者,就連納蘭法庭和死亡頌唱者也不會違抗他的命令。我們沒有交涉空間。”
蘇明安嘆了口氣:“好吧,不過這次結束后,我們必須要聯系大型組織了,不能再這么逃下去,太被動了。”
布丁彎了彎眉眼,應了一聲:“好。我與你都是羅瓦莎獨一無二的主人公,到哪里都會有人歡迎。你放心,就算你不能暴露身份,我也可以替你去交涉。”
她的身后展開一對雪白的羽翼,像是天鵝的絨羽,閃爍著晶瑩的光輝。
日光下,她下頷的線條略顯鋒利,帶他疾飛而出。
……身為羅瓦莎的主人公,她確實很不容易。為了保護他,她從紅塔追到永生之海,又追到大學。
不過,為什么最初的六選一里,沒有她呢?
疾風飛速而過,布丁抱著他快速飛行,眨眼之間遠離了校園。
“布丁,你是什么種族啊。”蘇明安隨口一問。
布丁愣了一會,勾了勾唇角:
“雪翼朱雀,是神獸。”
“我還以為你是布丁族,怕你打不過追兵。”蘇明安說。
“我很強的,而且以后只會越來越強。”布丁眨了眨眼:“世界樹選定了我,我就注定不會寂寂無名。”
她作為女主人公,和他是對等的。
主人公總是幸運的,就算遭遇了再大的變故,他們也很快就能迎頭再起、發光發熱。
“對了,你和徽碧是怎么認識的?”蘇明安問道。
“他作為博士生導師來紅塔交流,我正好在紅塔扮演公主,就認識了。”布丁說:“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遮掩自己主人公的身份,被各種人騷擾了好久,從小到大,總有人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試圖和我對話或者交朋友。后來我就對自己的主人公身份閉口不言了。”
她羽翼展開,進一步加速,穿過了一片片森林。
“當主人公也很困難啊……”蘇明安能想象到她的處境。站在聚光燈下,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
誰被世界樹看重,成為羅瓦莎的主人公,誰就倒霉透了。
我在我這幾十年的人生中,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這種身為主人公的煎熬與痛苦。
怪不得,剛見面,蘇明安就感到她的眼中幾乎空無一物,那是一種對任何感情都無法相信的神情。
她這一路上走來,作為主人公,到底有多少人曾欺騙過她?恐怕已經無法數清。被背叛的次數多了,連平淡的交流都成為了奢望。
“這世上,好像只有你能理解我了。”布丁望著他,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
蘇明安沒有反駁。確實,這世上只有他與布丁在這個層面是一樣的。他與布丁原本都是很普通的人,只是成為了“被選中者”后,才逐漸與大眾不同。
只有主人公與主人公,才不會互相欺騙,為了戲份勾心斗角。
“所以,我們以后要多聊聊……”
少女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粉色的長發拂過蘇明安的臉頰。
蘇明安以為是風聲太大,轉過頭去,卻發現那雙雪白無暇的羽翼,
染了血。
“唰!”
突然,他的高度急速下滑,她柔軟的身軀靠在他肩膀上,似乎失去了力氣。
粉色長發的少女,雙目凝滯,不可思議地喃喃:
“不可能啊,為什么會……”
蘇明安驚愕地抬眼望去,只見天空遙遠的方向有一道身影,是那道身影,方才投出了一桿長矛。
而她的脊背,正插著一桿長矛,從前胸微微貫出,鮮血逐漸染開。
一矛穿心。
他立刻彈出傀儡絲,在層層減速之下撈住布丁,直到瀕臨地面,他終于撐開了大網。她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躺在傀儡網上,僵硬地看向他。
長矛正中她的心臟,在前胸凸起了一小塊鋒利的尖頭,夾雜著破碎的內臟。
鮮血染紅了網面,她的呼吸越來越低,眼中滿是空白:
“怎么會……我從沒想過……”
她呢喃著:
我從沒想過……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死。
主人公從沒想過自己會死。
他們行事不懼、做事大膽,在鋼絲線上盡情展現精彩與驚險,總是圓滿而歸,從沒想過中途墜落的那一刻。
就連蘇明安也不相信,布丁會死在這個時候。他甚至只是眨了眨眼,她就停止了呼吸。
她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袖,在白袍留下深深的血痕,好像還在思考待會要去哪個食堂吃飯,眼眸中的光采就已然干涸:
“假的吧……”
對,我有預知天賦,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我是未來劇情中的女主角,會發揮大量作用,成功完成羅瓦莎的救世大業——但一個名叫‘徽白’的心機反派,他也提前知道了未來的劇情,所以擠占了我的戲份。
男主人公,多多指教。
少女沒有合上的紫色眼睛,令蘇明安感到蒼白的、不真實的錯覺。
羅瓦莎對他而言就像一場吃來吃去的游戲,六選一的個人劇情也像是兒戲。他沒有細想過布丁不在六人之列的原因……她才是,真正地,“不被系統庇佑”的人。
連故事的高峰還沒有開始,女主角死去了。
一桿突兀刺來的長矛,奪走了按部就班的平靜。他甚至來不及深入了解她,以至于驟然失去她時,感知到的唯有不真實的空白與茫然。
蘇明安抱著她僵硬的身體,緩緩抬頭望去。
遠方,藍天之下,手持長矛的身影靠近,青年金色的長發梳成低馬尾,銀色綢帶隨風飄揚,藍眸靜謐似海,幽深地凝視著蘇明安。
“琉錦。”
故事的第一幕,
斜飛的利刃刺破了紙背。
命中注定的女主角死去。
“惡毒反派”殺死了她。
蘇明安被請到了中央國·卡爾納斯。
國如其名,這是地表最中央的國家,統御地表的世主居于此地。
他一直抱著布丁,她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粉色長發如同流云披散在她的肩頭,胸口的血跡已經干涸。
天色陰沉,黑云壓頂,四周傳來念誦生命女神祝頌詞的聲音,信徒們身披黑布,繡有枝葉徽記,行走于街道,宛如行走于黑河。
高大聳立的女神雕像靜穆地肅立在王城,右手高舉火炬,庇佑著每一位天族、精靈、德魯伊與牧師,象征著交合、記憶、空氣與群星。
騎士頭戴遮面鐵盔,冰冷制式的高密度鐵柵格攔住了視線。他們如同一座座行走的鐵墓碑,沉默地將蘇明安擁在最中間,姿態像是敬畏,又像是防備。
終于,微白忍不住開口:
“琉錦。”
蘇明安沒有駐步,抱著布丁往上走。迎面是極高的兩百九十九級象牙白階梯,需要拾級向上,才能見到世主。
他沒有回頭。微白殺死了女主人公,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布丁都是無辜的。
紅塔國的混子也好,世主派出的人也好。都無所謂。他沒有問微白為什么要殺死她,無非是任務或者責任。
經過一個主教時,蘇明安認出了安格爾,看來安格爾是這邊的人。
安格爾瞇著眼睛笑著,輕輕說:“如果需要幫助,我可以陪同進入。”
“隨意。”蘇明安說。
他不需要什么幫助。
他需要火焰。
第一玩家 一千兩百四十九章·“不被世界樹定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