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說書人 616.比誰都愛,比誰都恨
616.比誰都愛,比誰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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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沒有走,而孫華也沒有繼續追擊。
只是,他沒有履行約定,把杜如晦吊在城門上。
沒有。
守靜沒有找到杜如晦,也不敢冒然入城,最后只能趁著那些顯鋒軍收斂尸首時不注意的情況下,大地吞沒了兩具尸首,幫他帶了回來。
回來后,天色漸暗。
看到李世民還坐在那塊石頭上,他搖了搖頭,走到了他身邊,一掌拍到了地上。
大地瞬間把倆人一馬吞噬。
洞穴之中,李世民皺眉看向了守靜: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守靜,也是守初。“
聽到守靜的話,李世民愈發不解: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倆本是一體。”
“……那為何你剛才問那金光咒之事,你若真的是李守初,為何不會金光咒?”
守靜歪了歪頭,忽然頗為贊許的說道:
“看來李守初看錯了你,遇到這種事能冷靜下來,倒也不錯了。”
說著,手一勾。
李世民腳下的土壤便如同一團泥巴一般,被一只看不見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蠕動了一番后,兩具顯鋒軍的死尸“浮”了上來。
“有匕首么?給我一把。”
守靜無視了洞穴之中彌漫的殺意,伸出了手。
李世民無言,只是拔出了靴子之中的一把看起來很精美的匕首丟了過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很簡單啊。”
結果了匕首,守靜直接從這些顯鋒軍的鎧甲連接處,把那些綁帶割開了。
一邊割,一邊說道:
“就跟我會的他不會一樣。我只要腳踏實地,那么,這片大地對我而言,就像是我的家,可他卻不行。但他會的,比如說那些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刺客,比如他那邪門的金光,我卻不會。”
李世民的臉色有些僵硬。
抬頭看了一眼洞穴外面的天色,問道:
“為何你不會?”
“因為那不是我的道理。”
守靜搖了搖頭,已經開始扒那兩具尸體的衣服:
“悟道,悟的是這天地允許的道理,對吧?……這還是你姐姐告訴我……不對,告訴李守初的。”
最大的秘密被守靜輕而易舉的說出口,李世民的嘴唇抿了起來。
但守靜不在乎,繼續說道:
“對于我而言,我的存在,便是這片大地的意志。我就是這片大地,乃至龍脈的代言人。地為萬物之母,而我,可以執掌母親的權柄。這是我的道理,也是我存在的意義……唔,其實李守初現在還在提醒我,讓我閉嘴。不過……你也看出來了,我是他,但我也不是他。他尊重我,而我也尊重他。我呢……叫做守靜。”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抱拳拱手:
“見過守靜先生。”
“哦?”
已經把兩具尸體扒干凈,露出了猙獰傷口的守靜眉毛一挑,忽然笑了起來:
“哈,雖然李守初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李守初。但我倒挺喜歡你的真的,不管是現在的你……還是以后的你。”
說著,他把匕首插到了兩具尸首邊上,手一抬……
細密的沙子從倆人旁邊聚攏,在半空中蜿蜒扭擺,鉆進了這兩具尸體的口鼻之中。
“咱們接著說啊。”
一邊指揮著沙子往這兩具尸體里面鉆,守靜一邊說道:
“我的道理,便是這片大地賦予的意義。母親呢,要承載著你們,承載著你們的王朝變遷,歲月流逝。而我呢,就像是一個偶爾出了一趟家門的孩子,等到李守初死了,我就會回到母親的懷里。這就是我存在的道理,我不是一個什么具有使命的人……你可以把我想象成李守初的爸爸,護著他……哎喲對不住對不住……呸,我換個稱呼,你是我兒子……哈哈哈,別生氣別生氣,我不是看他不開心,逗逗他嘛。”
李世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后面的話,他是對……還不知道在那的李守初說的。
接著就見守靜擺了擺手:
“說笑而已,我和他同為一體,但就像是我剛才說的,我脫胎于他,但我存在的意義,只是代表這片大地本身。但他不同,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他會那種邪門的金光咒,會召喚那些強到不講道理的護法。護法,那是他自己的修行,而那金光咒呢,則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你和李元霸不是體驗過么?強的不講道理,對吧?”
“……嗯。”
李世民沒有選擇隱瞞,而是直接承認了。
確實,他見識過。
和元霸那破壞一切炁的《蚩尤戰圖》斗的難解難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能和元霸的炁糾纏到如此地步。
不僅沒被消泯,反倒旗鼓相當。
而守靜彷佛猜到了他的想法,搖搖頭:
“李守初,其實很討厭修煉者的。”
“……嗯?”
李世民忽然一愣。
就見守靜點頭:
“是真的,他覺得……這個世界本身階級就不對等……你別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脫胎于他,所以我和他一樣,都是堅定的無產階級的擁護者。士農工商這種等級本身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多了一個修煉者……呃……”
忽然,似乎是李臻提醒了他,又似乎是他自己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趕緊搖頭:
“總之,在李守初眼里,修煉者這種高人一等的階級,有時候……要比那些所謂的昏君啊、或者魚肉相鄰的貪官污吏之類的更可惡。所以你別看他是修煉者,但實際上,他比所有人都要討厭修煉者本身。想知道原因嗎?”
李世民猶豫片刻,竟然直接坐了下來:
“愿聞其詳。”
“因為力量會催生更大的野心。”
難得的,守靜的臉色也正式了起來:
“在且末的時候,當李守初看到了有人竟然拿活人……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孩子去煉丹時,他就已經徹徹底底的討厭起來了修煉者。”
“誠然,在你們看來,擁有力量,可以保護更多的人……但每個人對這個世道看法不一樣嘛。如果想,他希望這個世界里面永遠都沒有可以超人一等的修煉者存在。更不要什么諸子百家,天下第一高手之類的。因為……沒有修煉者的世道,他知道一定會有一個很光明的未來在等著所有人。
可有修煉者的世道……老實講,別說看不透了,連我也不敢去想……我不敢想宇文化及到底有多強,也不敢想國師的野心到底是什么,更不敢想未來會不會還有更多的修煉者、宇文化及、國師這類人……他很害怕,我也很害怕,你明白嗎?”
“……你們怕的不是對方有多強,怕的是那種無止境的欲望?”
聽到李世民的話,守靜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對,一點都沒錯。”
忽然,他感知到了什么,那往兩具死尸口鼻里鉆的沙子忽然開始往外流出。
洞穴之中,血腥味逐漸顯現。
“我倆都很怕,但我比他活的輕松。因為,我不需要什么遠大志向。他活著,我便享受人生。而他死了,我便回歸到母親的懷里安眠而已。你們感受不到這片大地,所以就不會懂,從頭到尾……你們對它而言,只是……微蟲,微蟲而已。就像是你身上沾染的那些塵土,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我很心疼他。”
“……李守初么?”
“沒錯。”
守靜點點頭:
“因為了解他,所以我很心疼他。我心疼他是個爛好人,心疼他把自己的命看的比誰都輕,更心疼他老是喜歡把一些莫須有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可是,誰讓這些就是他的道理呢。”
守靜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哀傷:
“你們都不了解他,所以不會懂。甚至包括狐裘大人……也就是你的姐姐……唔,這么說也不對。或許這世界上唯一有能懂他的人,可能就是你姐姐了把?……可惜,她現在也不會去琢磨,因為她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完成。
不過嘛……或許所有人都在想,為什么這道人會在自在境時,就會擁有這么邪門的能力。他和你弟弟不同,你弟弟傳承的,無非是一種純粹的破壞欲……你別不服氣,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么。”
看著李世民臉上的那份不滿,守靜語氣異常堅定:
“你弟弟的那一種瘋魔的狀態,我不信是天生帶來的。我信他天生神力無窮,信他心智單純。可是,你也是當哥哥的,你告訴我,他那種腦子一熱,血氣爆發之后,就想破壞一切,毀滅一切的狀態,真的是與生俱來的嗎?”
這下,李世民不說話了。
因為……
對方說的沒有錯。
弟弟以前,只是單純的……說真實一點吧,就是癡傻了一些。
可自從姐姐把那幾份珍貴的上古秘法帶回家里后,元霸偷摸的熘進了屋子,不到一個時辰就練成了那份血氣后……
那股毀滅之意便深深的扎根在他的體內,再也無法拔除了。
姐姐自責。
無比自責。
可是,又有什么辦法?
沒有辦法。
對方說的……是對的。
這是元霸的命。
而守靜則繼續說道:
“那你想想,為什么李守初在自在境時,會出現這種邪門的金光咒?”
“……便是因為他的恐懼?”
“不。”
聽到李世民的話,守靜搖了搖頭:
“作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經歷過生死之間一切絕望大恐怖的人,李臻,已經不懂什么是恐懼了。他之所以會弄出來那邪門的金光咒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從莫名其妙踏入修煉者行列之時,便深深的恨上了所有修煉者。而這,也是他存在的道理,也是他踏入悟道的唯一道路,更是他選擇了要用這份道理踏足悟道的原因。不是什么和光同塵,也和二師父沒有任何關系。“
“他不追求天下第一,也不喜歡逞個人勇武。他想要的很簡單,只是想讓所有人過的好一些。而這份執念最大的阻礙,便是修煉者本身。修煉者,對世道而言,是極度不安穩的最大危機。這是他的看法,想不想知道我的看法?”
忽然,守靜追問了一句。
李世民有些猶豫……
因為不知道為什么,他有種預感。
這個儒生……不,道人。
這個道人一定會說出一個……驚世駭俗的理由。
可他卻想聽。
就像是極度饑渴之人找到了一顆散發著甘美芬芳,卻劇毒無比的甜果。
明知道是死,可死之前,也想品嘗一下那種銷魂的味道。
于是,他點點頭:
“想。”
而得到了他的回應后,只見守靜微微一笑。
笑的陽光,笑的燦爛。
可偏偏……
說出了一句讓人遍體生寒的話語:
“你們,就是這片大地病入膏肓的絕癥。最好……一個都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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