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 第二百一十章 名滿
荊國都城外,某座高山。
山坡陡峭,云霧繚繞,狹窄的山路上跪滿了虔誠的昊天信徒。
他們匍匐在地,用額頭、用嘴唇去觸碰著山路石階,向著山頂那座規模龐大、莊嚴恢弘的昊天道觀叩拜。
這些信徒中,既有錦帽貂裘的富豪權貴,也有衣衫襤褸、體表生瘡的乞丐。
他們是如此的虔誠,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靜靜地叩拜著。
山頂道觀中,穿著華貴道袍的黑發青年,忽略了山下那些密密麻麻的信徒,看著桌上的學宮理學刊物。
郁飛羽,炬語樞機的副使,同時也是此次昊天師團的領隊之一。
刷拉。。
他翻閱著理學刊物,紙張上印刷著的、生動鮮活的動物解剖圖,眉頭微皺。
解剖,這個專有名詞一年前才在虞國流行起來。
不同于庖丁解牛、屠夫宰殺牲畜,
解剖是將動物的軀體分解開來,研究每一塊內臟的大小、位置、功能,以及相互影響的機理。是手段而非目的。
牛、羊、馬、驢...
學宮理學刊物,用了近半年時間,籌劃了大型專題,建立了常見牲畜的解剖體系。
牛四個胃的不同功能,羊反芻的原理,雞鴨骨骼的密度...
這些信息往常連屠夫,乃至時間悠閑的士大夫,都不會去耗費精力專門研究,但學宮就這么做了。
而且這些文章的作者...
郁飛羽凝視著文章名字那一欄的“李昂”二字,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輕笑聲從道觀遠處傳來,打斷了郁飛羽的思索。
他有些不快地合上書本,
整理了一番道袍,推門而出,
向著笑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發出笑聲的,
是一個穿著昊天道袍的少年,
他斜倚著涼亭的梁柱,姿勢懶散,
正眉飛色舞地跟同伴們講著些什么。手上同樣拿著一本理學刊物。
“辰沛,聊什么呢。”
郁飛羽走近上前,平和詢問。
“郁副使。”
見郁飛羽來到,
名為邊辰沛的少年收起了坐姿,稍微收斂臉上笑容,輕咳一聲說道:“我們在笑虞國學宮。他們不好好修行,或者搞他們的理學,反而研究起了家禽家畜,
一本正經地給豬開藥方。
什么陳皮五錢、甘草三錢、姜汁為引、以水煎服,
可治豬因食用霉爛草料引起的胃病。
簡直滑稽。”
名為邊辰沛的少年,
咧著嘴角,
輕佻地揚了揚手上那本理學刊物。
一群本來應該參悟天地至理、探尋昊天饋贈的修士,跑去研究給豬開藥方,
在他國修士看來確實荒謬魔幻。
“很好笑么?”
郁飛羽臉上沒有多少笑意,
掃了眼在場的這一小群少年少女,“學宮想辦法治療生病的家禽家畜,能挽救遭受損失的農戶,增強國力。”
“沽名釣譽而已。”
其余眾人都不敢說話,唯獨邊辰沛撇了撇嘴角,“虞國給人看病的大夫都不夠用,
更別說給豬看病抓藥了。”
“難道荊國、周國的大夫就很夠用么?”
郁飛羽掃了他一眼,
邊辰沛的父親是審判樞機的三位副使之首,是最有可能在未來接替樞機之職的人選,所以他才敢這么對自己說話。
“還是說,”
郁飛羽表情淡漠,追問道:“你覺得那位學宮李昂發明的助產鉗、大蒜素,都是沽名釣譽?
他不過和你同齡,現在已經名滿虞國,甚至連極西之國,都流傳著他的名聲。
助產鉗救助婦女于生產苦厄。而他的大蒜素,更是上至國王貴族,下至黎民百姓,
都將其視為神藥。”
在場其他人,
沉默以對。
邊辰沛沒有反駁,但嘴角依舊下拉著,顯然并不服氣。
他的父親是審判樞機副使,她的母親是周國貴胄,他是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
憑什么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能獲得比他還大的成就。
溫室里的花朵啊...
郁飛羽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太皞山是昊天道門的中心,
能在此進修的,或是道門中樞機、神官、司鐸的子女,
或是天下各國的皇室子弟,
或是自幼就展露出優異修行天賦、被帶到太皞山的天才。
這樣一群少年少女,從小與外界隔離,學習修行之法,與昊天典籍,
對于平民百姓生活的認知,全停留在紙面上。
他們習慣了被凡人崇拜敬仰,按照預期一步步成長為修士,不會生病,連受傷都很少,根本意識不到助產鉗、大蒜素所造成的影響。
“等到了長安,記住你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昊天道門,代表了太皞山。”
郁飛羽淡漠道:“你們自幼接受最好的教育,無論是詩詞、書畫、音律、辮才,還是修行,都要贏過學宮弟子,而且要贏得漂亮。
不要讓你們的師長、父母失望。”
“郁副使。”
邊辰沛瞇著眼睛,舉手問道:“那位學宮李昂,也會參加此次交流么?”
郁飛羽頓了一下,淡淡說道:“可能會,可能不會。
學宮學子十三、四歲才開始正式修行,加上那李昂雖然是學宮狀元,但傳聞靈脈天賦不佳,
現在第二學年,應該還在身藏境。”
學宮有一整個虞國供養,而太皞山,則是集結了天下所有信奉昊天的國家的資源。
如果說學宮的學子,是萬里挑一,那么太皞山的天才們,只會更優秀。
“身藏境啊...”
邊辰沛稍微拉長了聲音,眼眸中閃爍著光芒,手掌微微張開,把玩著一把飛快懸浮旋轉的小型匕首,“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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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劍 第二百一十章 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