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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0章 婚宴,賓客

  當白光又一次消退,衛燃又回到了雪絨花克拉拉夢境中的農場。

  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窗子里的人,衛燃的注意力這才放在了面前攤開的金屬本子上,靜靜的看著那支羽毛筆寫下了新的內容:

第五幕角色身份:攝影師衛燃  回歸任務:拍攝不少于兩張合影,參加婚禮。

  婚禮?

  衛燃在看到金屬羽毛筆最后寫出來的兩個字的時候不由的愣了一下。

  只是,回過神來,他的心里卻只有恐懼和忐忑。

  他在害怕,怕有的人依舊沒能活下來。

  在他的擔憂中,白光漸漸消退,他也看到了這次能用的道具。

  祿來雙反、攝影箱子、隨身酒壺、裝有衣服的行李箱,僅此而已。

  難得的,這次沒有任何的武器。

  戰爭結束了嗎?

  在衛燃滿是擔憂的喃喃自語中,白光漸漸消退,他也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這里還是那間裁縫鋪子,此時他就站在這間鋪子的門口。

  但鋪子里面卻空蕩蕩的只剩下了柜臺。

  再看自己,萬幸,這次自己沒有穿著蘇軍制服,反而穿著一套來自行李箱的中山裝。

  左右看了看,他就坐在臺階上,將行李箱放在膝蓋上打開。

  這口箱子里,除了三根小黃魚之外,仍舊放著來自那位小道士軍官傅問爻的一袋子嘎拉哈,還放著來自溫老嘎的酒葫蘆,以及那把來自王炳初的魚兒刀。

  但這里卻依舊沒有武器,甚至沒有PPK手槍的三個備用彈匣。

  “衛大哥,太好了,你還.咳咳咳!還.咳咳咳!”

  下意識的抬起頭,衛燃看到了董維新。

  此時的他穿著灰布長衫,身形異常的消瘦,脖子上卻仍舊掛著那臺從小護士艾米那里借來的超級依康塔相機。

  萬幸,在他的旁邊,仍舊有那個名叫艾米的小護士陪著。

  這不知多久沒見,這位小護士的肚子也已經隆起了,只是這小護士卻滿臉的愁容,那通紅的眼眶也在暗示著她似乎不久前才哭過。

  很是一通咳嗽之后,董維新終于平靜了下來,但他接下來,卻招招手,示意衛燃跟著他走進了這間成衣鋪子,同時低聲解釋道,“我已經把這里盤下來了,以后我就是這間鋪子的東家了。”

  “這里以前的”

  “死了,去年冬就上吊死了。”

  董維新平靜的說道,“我接手了這里,安葬了那位老先生。”

  “也好”

  衛燃嘆了口氣,“以后你們兩個就守著這里過日子吧,還有艾米這是.懷孕了?”

  “是啊”

  小護士艾米幸福的點點頭,可緊接著卻又神色黯然的嘆了口氣。

  “蘇軍已經全都撤走了,她屬于戰地醫院,也必須跟著撤走才行。”

  董維新說道,“撤走也好,這邊我看說不定哪天又得打起來。

  她挺著個肚子在這邊實在是不方便,回去了好好養胎,我也不用惦記著。”

  “你會去找我嗎?”

  小護士艾米抱緊了董維新的胳膊,淚眼婆娑的問道。

  “會,會去的。”

  董維新說道,“等華夏的戰爭一結束,我立刻就去對面找你,帶你去董家寨看看,帶你去喜峰口喝.咳咳咳!喝喜酒!咳咳咳.”

  “好,我等你去找我。”

  小護士艾米點著頭應了董維新那脆弱的仿佛窗戶紙一般的承諾。

  “衛大哥,給咳咳咳!給我們拍一張合影吧。”董維新請求道,“就就在這里拍吧。”

  “好,我給你們拍。”

  衛燃說著,已經將行李箱放在了柜臺上,又借著行李箱的掩護取出了祿來雙反,朝著坐在柜臺邊八仙桌兩側的那對男女按下了快門兒。

  僅僅只是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一輛蘇軍的救護車停在了成衣鋪子的門口。

  緊跟著,隨著車門被人從里面推開,蘇勝男護士長也招呼道,“艾米,我們該走了。”

  “我”

  “我們該走了”

  蘇勝男再次重復道,“你想做逃兵嗎?”

  “去吧”

  董維新溫和的安慰著,“等戰爭結束,我就去伯力找你。”

  “你真的會去嗎?”小護士艾米抱緊了董維新問道。

  再次輕輕朝著他們按了下快門,衛燃走出了空蕩蕩的成衣鋪子,取出酒壺晃了晃,隨后擰開蓋子遞給了蘇勝男,“你你找到他了嗎?”

  “沒有”

  蘇勝男接過酒壺抿了一大口,“幸好沒有,他.他也許還活著。”

  “也許還活著吧.”

  衛燃接過對方還回來的酒壺,“你呢?還.還等嗎?”

  “我們要撤走了”

  蘇勝男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說道,“否則我都要朝著這些法吸絲戰士開槍了。”

  “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

  蘇勝男的心情似乎格外的煩躁,只是她的注意力卻難免放在了手腕上的那串五帝錢上,“我不會再允許我手下的任何一個護士愛上傷患了,這太蠢了,也太痛苦了。”

  聞言,衛燃怔了怔,隨后將酒壺又遞給了對方,帶著燦爛的笑意說道,“這是個明智的決定。”

  “你真的這么想?”蘇勝男重新接過酒壺的同時詫異的問道。

  “當然,我真的這么想。”

  衛燃臉上的表情愈發的燦爛了,“如果我是你,如果我再遇到這種護士,我會好好的給她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聞言,蘇勝男笑了笑,看著終于走出門的小護士艾米,看著她隆起的小腹。

  最終,她在艾米終于鉆進董維新幫她拉開的車門的時候嘆息道,“這確實是個終生難忘的教訓,但.她大概不會后悔的。”

  “你呢?”衛燃最后問道。

  “我?”

  蘇勝男笑了笑,卻是拿起一個帆布包丟給了衛燃,隨后踩下油門,駕駛著車子一邊往前走一邊高聲給出了回答,“我會終生銘記這個教訓的。”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接過帆布包的衛燃同樣高聲說道。

  “期待那一天”

  蘇勝男的回答愈發灑脫了些,“到時候一起喝酒!”

  “好!”

  衛燃回應的同時,也低頭打開了對方遞給自己的帆布包。

  這個蘇軍帆布包里裝的,是一個個標簽上詳細寫下了時間和地址的膠卷密封筒。

  除此之外,這里面還有幾乎一半的空間,裝的竟然全都是青霉素!而且還額外裝了幾盒醫療器械。

  “謝謝!”

  衛燃高聲喊道,這些青霉素于這個時代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蘇勝男卻只是將手伸出車窗外揮了揮作為回應,隨后便提高了車速。

  “這些.”

  董維新在往包里看了一眼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他便下意識的拔出了那支衛燃無比眼熟的魯格P08看向了周圍。

  “這些東西必須送走”董維新立刻說道,“我聽說”

  “這些留在你這里吧”

  衛燃不由分說的拉著董維新回到鋪子里,隨后又從包里翻出一支青霉素,不顧對方的阻攔,將其彈開之后吸進玻璃注射器里。

  “給你來一針,對你的肺”

  “瞎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不用,這一支就浪費了。”

  衛燃說著,已經探手抓住董維新的手,輕輕一扭將他按在柜臺上,隔著褲子直接給他屁股上來了一針。

  “你這.”

  疼的齜牙咧嘴的董維新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憤怒的說道,“衛大哥,你這是在浪費,你知道這一支有”

  “少說那些沒用的”

  衛燃收好了注射器,“還是說正事兒吧,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說起這個,董維新嘆了口氣,懸著一邊屁股坐下來低聲說道,“這些大鼻子鬼子一走,恐怕兩黨立刻就要打起來。

  如果我們能守住這里,自然一切好說。如果守不住”

  略作遲疑,董維新嘆息道,“我得留下來,哪怕做個眼睛,我也得留下來。”

  “需要我做什么嗎?”衛燃問道。

  “確實需要你做些什么”

  董維新說著,已經拎起了腳邊的藤箱放在柜臺上打開,“這一年來,我和艾米也攢了不少的膠卷,也交給你保管吧。”

  “好”

  衛燃說著,將他自己的行李箱拽過來,把他們二人的膠卷以及蘇勝男留下的膠卷全都裝進了行李箱,卻唯獨留下了包里的那些青霉素。

  “這些我不帶走了”

  衛燃認真的說道,“如果接下來馬上就要開始爭奪這里,這些東西在這里用的上。”

  “也好”

  董維新點點頭,“接下來我準備用這間鋪子開個照相館,衛大哥,你不能留在這里,你走吧。

  你還是去找他們,能找見誰就找誰。咱們等打完了仗,去喜峰口見。”

  “你要養好自己的身體”衛燃提醒道。

  “我有數”

  董維新看著柜臺上的那臺超級依康塔,卻是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也正是在這咳嗽聲中,白光又一次吞噬了正準備幫對方拍一拍背的衛燃。

  這一次,白光消退的速度遠比衛燃預料的更快,而在白光之后,他卻發現,這一次自己竟然站在了長城的城墻上!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不遠處一座殘存著戰爭痕跡的殘破碉樓之下,卻有個人點燃了一掛大紅色的、長長的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這人拉著一個身上穿著老式軍裝的姑娘,打開一壇放在垛口的酒,倒了一碗酒灑到了城墻的一側,那是曾經用來保護傷員,保護戰士的一側。

  “爹!娘!仗打完了!”

  在衛燃下意識舉起的相機取景框里,趙守憲扯著嗓子大喊道,“仗打完了!新中國成立了!我回來了!我討到媳婦兒了!她叫王以沫!爹!娘!溫老爹!馮老爹!郭二叔!王老叔!我”

  那戛然而止的呼喊中,早已是個成年人的趙守憲卻扯掉了頭頂的軍帽,跪倒在城墻上嚎啕大哭。

  在他旁邊,同樣已經成年的王以沫柔聲安慰著,又和趙守憲一起,將摘下來的軍帽放在身后的墻垛上。

  在衛燃不斷按下的快門里,他們夫婦二人恭恭敬敬的朝著1933年守衛這里的戰士們用命保護的方向跪下來,磕了三個頭,又倒了三大碗酒。

  也直到這個時候,趙守憲和王以沫終于發現了衛燃。

  “衛老叔!是你嗎衛老叔!”趙守憲激動的大喊著,拉著王以沫跑了過來。

  可緊接著,這倆人卻又齊刷刷的回去,重新戴好了軍帽,又倒了滿滿一大碗酒走了過來。

  可此時,衛燃卻慌了,他朝著四周看著,找著,卻發現,參加這場婚禮,活著參加這場婚禮的賓客,怎么怎么只有他自己?

  “衛老叔!喝一碗我們的喜酒吧!”趙守憲熱情的說著,也將酒碗端到了衛燃的面前。

  “好,我我喝。”

  衛燃接過酒碗,咕嘟咕嘟的將那滿滿一碗苦澀的喜酒灌進了嘴里,灌進了心里。

  “他們.他們呢?”

  衛燃將酒碗放在垛口上,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們.”

  趙守憲慌了一下,王以沫也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手。

  “高粱桿兒呢?”

  衛燃緊張的問道,“他不是和霍先生的學生.”

  “唉!死了!”

  趙守憲重重的嘆了口氣,重新靠著城墻坐下來,“43年,鬼子在衛河打細菌彈,他和嬸兒都.唉——!”

  “都都死了?”

  衛燃茫然的問道,他以為.他以為他能活下來的。

  “死了,都死了。”

  同樣已經淚流滿面的王以沫壓抑著悲傷說道,“當時他們的孩子都兩歲了,是個男孩兒,也也染上了霍亂。”

  “我廢物,我廢物啊!”

  趙守憲悔恨的一下下抽著自己耳光,“我沒救活他們,他們一家我一個都沒救活,我.我廢物啊”

  “還還有嗎?”

  衛燃攥住了趙守憲的手腕艱難的問道,“還有嗎?”

  “霍先生也死了”

  王以沫閉上了眼睛,“42年,鬼子對冀中開展五一大掃蕩的時候,霍先生被抓起來了,他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鬼子折磨了他兩天兩夜,最后把他燒死的。”

  “還還有嗎?”

  衛燃攥緊了趙守憲的手腕,也攥緊了另一只手里拿著的相機。

  “沒了,沒了”

  趙守憲茫然的說道,“郭老叔自打1937年之后就沒了消息。

  董小叔叔上次有聯系還是45年,當時有倆小伙子帶著倆姑娘找到了我們,帶來了他的信,之后也沒消息了。”

  “他他也沒有消息了?”衛燃慌了一下。

  “他們都說好要來的,都說好了要來喝喜酒的。”

  趙守憲苦痛流涕的捶打著殘存著彈痕的長城磚,卻沒能等來除了衛燃之外的任何一位賓客。

  可偏偏,即便衛燃他根本就不屬于這個時空。

  “起來吧”

  衛燃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擦干凈眼淚,我給你們拍一張結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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