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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線假如沈棠提前蘇醒(七)

  “便是你們要來買地?”

  管事裝扮的男子輕蔑掃過沈棠一行人。

  最后落在魏樓身上。

  準確來說是魏樓腰間文心花押上。

  他表情變了變,從一開始的輕蔑添了幾分重視,拱手道:“不知這老爺怎么稱呼?”

  魏樓道:“這位是我家女君。”

  管事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看得出來他沒有將沈棠放在心上。一來沈棠是個女子,二來她衣著還沒有魏樓精貴,哪有主君如此落魄的?魏樓作為文心文士,即便虎落平陽也有東山再起一日,自然更值得他看重尊敬。不過,既然是沈棠來買地,他便也給點兒面子。

  “不知女君要買多少?什么成色的地?”

  沈棠:“你主家名下有多少?”

  管事倏忽變了臉色,譏嘲道:“女君好大的口氣,我家主君多少地,你都能買了?”

  沈棠:“未嘗不可。”

  管事拍案而起:“你找死!”

  別看他在主家是下人,但在那些佃戶庶民跟前可是人上人,誰見了不尊稱一聲?沈棠上來就涮自己玩,根本沒有買賣交易的誠心,在他看來是對他的冒犯,能忍才叫奇怪呢。

  喊來左右要將她打出去。

  隨行的魏樓是文心文士不假,可管事跟隨主家見過的文心文士也不少。他對文心文士有敬畏心,但不多。在護院進來前,沈棠還好整以暇欣賞廳內裝潢:“精裝修,不錯。”

  雖說公西一族家底豐厚,可在找到發財門路之前,依舊是坐吃山空,有些開銷能省一筆是一筆。沈棠打算直接搬進來住,省了重新蓋房子的預算。原先的土墻還能利用起來。

  沈棠心中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另一邊,最近的護院聽到動靜匆匆趕來。

  沈棠抬起眼皮。

  戲謔道:“嘖,這么點兒人?”

  魏樓:“可需要魏某做些什么?”

  “命人將土墻圍起,一只蚊子都別放!”

  土墻上掛著的七八條人干經歷白日的暴曬,靜靜散發腐臭。不知過了多久,土墻內驟然響起的慘叫與求饒逐漸停歇,腐臭也逐漸被新鮮血腥取代。沈棠大馬金刀坐在屋檐上,居高臨下看著或跪或倒的“戰利品”,聽著下屬上報清點報告。這家人的主君不在其中。

  沈棠:“人逃了?”

  “他兩日前帶厚禮去拜訪名士,希望能將孩子送到名士家中家學念書,迄今未歸。算一算腳程,這會兒應該在返程路上,主公,要不要派人去截殺?斬草除根,高枕無憂。”

  “截殺還可能打草驚蛇。”

  萬一讓人逃脫了,再抓就麻煩了。

  “先將這里的血跡洗干凈,維持著原有模樣,將人騙回來關起來——”沈棠腦子一轉便有了主意,右手在脖子處比劃一個割喉動作,“其他人都無妨,這個賊首一定要抓。”

  魏樓:“將人抓了再威脅此人親朋?”

  確實是一個敲詐一筆的好辦法。

  “怎么會呢?”

  沈棠自詡沒這么貪財。

  魏樓眼神詢問,沈棠嘿嘿一笑。

  “自然是為了人心。公西一族對本地人士而言,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來小族,不管是習俗還是生活作風都跟凡俗格格不入,若想被接納便需要一些小技巧。既然這家人干了這么多惡事,希望他們得到報應的佃戶只多不少。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借花獻佛,用他們的命收買佃戶?”沈棠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行動方案,“不過,敲詐勒索也可以!”

  蚊子再小也是肉。

  錢再少也是錢。

  被沈棠突襲的這戶大地主坐擁縣內七成土地,叔伯族人都住在一起,算上婦孺子女,人丁近千。男丁多加入武裝護衛,再加上聘請來的武師壯丁,千余規模部曲皆聽命主家。

  誰也沒想到這么個大家伙兒半天就倒了。

  被不足十人的惡匪撂倒了。

  這家家長自然也沒有想到這點。

  回來路上只覺得有些安靜了,路過土墻大門的時候,遠遠看到七八雙黑黢黢的腳垂著在空中飄蕩,有些嫌棄地用袖子捂住口鼻。他嘆氣道:“晚些時候將這些刁民解下來送回他們家中安葬,每家每戶再送一些安葬撫恤糧。”

  跟隨他出門的隨從張口應下。

  “算是替吾兒積福了。”他又嘆氣,直嘆可憐天下父母心,叮囑隨從,“你回頭吩咐下去,讓莊上的佃戶多替大郎祈福。要是大郎能被名師收入門下,也記他們一份功勞。”

  隨從道:“家長心慈,如此善待他們,只盼著這些白眼狼能有點良心,別辜負了。”

  主仆二人說著,一前一后打馬進門。

  平日該出門迎接的人都沒來。

  隨從咒罵:“這些個偷奸耍滑的賊,一個個都死了不成?家長回來了還不來迎接!”

  回應啊他們的是從天而降的藤蔓羅網。

  還未從震驚回神,數丈虛影巴掌呼過來。

  第二日,土墻掛上了密密麻麻的新鮮肉干,一個個還會雙腿掙扎蹦跶。瞧見這一幕的佃戶麻木挪開視線,急匆匆想貼著墻根走開,生怕自己被連累,也有人膽子大,想蹲守。

  天氣快涼了,他們別說御寒的衣裳,連能遮蔽緊要部位的衣裳都湊不齊幾塊。看到土墻上出現新的倒霉鬼,他們可以蹲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趁著守衛松懈去偷死人衣服。

  湊近一瞧,竟有幾張熟面孔。

  更叫人心驚膽戰的是土墻下迭著尸體堆。

  “誰、誰把主家給屠了?”

  這個消息很快插了翅膀飛遍了各地。

  一群佃戶想破頭皮也想不起這兩天有大批外鄉人過來,也沒有聽到任何交戰動靜,怎么主家一夜之間就被殺干凈了?那可是千余部曲!去歲縣丞的女兒被主家兒子搶走凌辱納為小妾,那位縣丞都不敢放一個屁。什么人能滅殺這樣的主家?那他們要不要也跑走啊?

  “咱跑什么跑?”

  他們除了留下來,沒有其他選擇。

  全家上下都湊不出幾日的食物,離開土地、出門逃難直接死路上,留下來好歹還有幾畝田能種,撐到秋收還有希望。有佃戶驚懼,也有佃戶膽大,想著偷偷混入土墻撿便宜。

  隔天便收到一個更驚悚的消息。

  將主家一網打盡的惡人制了半人高囚車。

  主家、直系男丁以及旁系有頭有臉的人都會被裝進去,這些囚車游行隊伍會繞著莊子農田走,跟他們有仇怨的佃戶可以去圍觀。傳達消息的時候還特地讓他們別撿石頭砸人。

  除此之外,惡人還有新消息要公布。

  莊子上的佃戶必須一個不剩,全部到場!

  佃戶們:“…”

  更驚悚的是送消息的惡人爪牙還根據各家人頭數量派發布匹,這些布匹不是讓他們裁制新衣服的,而是讓他們簡單扯一些遮住不雅之物。男人將下邊兒裹住,女人遮住上下。

  “明日不許有人沖撞主家的眼睛。”

  先前田邊看到的畫面實在震撼到沈棠了。

  一輛輛囚車如約出現。

  囚車中的人各個神情憔悴,蓬頭垢面。他們的雙手跟腦袋被禁錮在囚車外面,身子則半蹲著蜷縮在囚車內,站不直也無法蹲下跪下節省體力。魏樓直言這種才是有效的囚車。

  沈棠說的那種讓人直挺挺站籠子里的是享福,頂多讓犯人被當猴子看,毫無殺傷力。

  不少佃戶一開始連直視也不敢。

  畢竟這幫人給他們留下的記憶太痛苦了。有人家中小孩兒不過擋了轎夫的路,便被一腳踹飛,半截胸骨凹陷,也有佃戶孩子想要追回被強搶的母親,便被放了惡狗活活咬死。

  膽敢萌生一點不滿就可能家破人亡。莊子上的管事或是主家旁支男丁見哪個佃戶妻女貌美,直接上門討要享用,要是男性佃戶生得好看,那也是逃不過的。告官也不敢去告。

  縣丞女兒的遭遇便是對他亂插手的警告。

  直到有個孩子紅著眼拋出一把沙子。

  她力氣小,沙子還沒碰到囚車就散了。

  她這個舉動也將身邊大人嚇得險些魂飛魄散,幾乎一把抓住她手臂將孩子拽回懷中。

  奇也怪哉,無人呵斥責罵。

  有了第一個,自然也會有第二個。

  丟的石子,出手的人是個干瘦中年人。

  他準頭比較好,一下子砸中其中一人的眼眶,頓時慘叫震天,汩汩鮮血從血肉模糊的眼眶滋出來。凄厲慘叫刺激人渾身汗毛豎起,也激發出眾人更深更重更怨毒的滔天恨意。

  押送囚車的護衛紛紛跳到高處。

  此刻,不用任何口號,人群擁著上前。

  將囚車隊伍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石頭的用石頭砸,沒石頭的直接用手指去抓去撓去掐。與叫罵聲慘叫聲融為一體的是布帛被撕裂的動靜,不多時囚車內的人就光禿禿一片。抓腿抓手抓毛,抓得鮮血淋漓。

  遠處看熱鬧的秦攸閉上眼,別開臉。

  只覺得自己下邊兒也隱約作疼了。

  “好慘。”他剛剛親眼看到有個四肢修長但形體干瘦的中年女人踩著人群往上,一把抓住第一輛囚車囚犯的老二,試圖借力再往上爬,結果硬生生將人那玩意兒給撕下來了。

  魏樓:“…”

  秦攸問:“他們還能活嗎?”

  魏樓:“只看沈女君愿不愿意。”

  沈棠當然不愿意的。

  特別是她從抄家信物里面發現這幫人居然還勾結縣附近的山匪的時候,更不想讓人活著了:“我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人,不是除了產糞沒有其他作用的廢物,我又不是糧食多到消耗不完。他們經此一遭要是能活下來就放生山林,要是活不下來就細細地切成臊子。”

  秦攸咂舌:“都切成臊子,不下鍋?”

  沈棠:“我又不吃,你吃?”

  “少時全家活不下去,阿父曾用倒數第一的小弟跟倒數第二的小妹換過一碗。”他因為是年紀最大的,已經是半個勞力而免于一死。之后投身軍戎給軍閥干活,上邊兒發下來的軍糧也時有摻假。不過跟隨現在的主公就沒吃過了,說實話,那玩意兒口感也不好。

  沈棠:“…人不該如此。”

  秦攸渾不在意地道:“其實現在軍閥帳下兵馬,沒幾個沒吃過的,特別是家世不好從底下打拼上來的,吃著吃著吃到誰的指甲、誰的牙齒、誰的…哎呦,可太多了哇。”

  跟吃動物一樣稀松平常。

  有些軍閥宴客還會現場挑個新鮮的。

  用敵人腦袋當酒盅菜盤更是風尚。

  沈棠道:“我這里不許。”

  秦攸:“老夫當然知道你不許。”

  他主公季孫音也不許的,為了表示決心,每日進食盡可能少,偶爾就用湯湯水水應付一下,每日體力所需都是靠修煉,很長一段時間餐風飲露。秦攸受其影響也茹素許久了。

  料想,這是公西一族的習俗。

  主公如此,同族出身的沈女君也一樣。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公西一族實在太富有,主公也好,沈女君也好,他們都沒用精面之外的食物充饑,更加不能接受同類相食吧。

  囚車送回來的時候,沒剩幾個活口了。

  甚至有人缺胳膊少腿,僅剩一顆猙獰腦袋留在囚車上面,脖子下面的東西都消失了。

  沈棠:“…東西呢?”

  秦攸啃著大饅頭:“被佃戶搶回去加餐了吧。平民百姓吃葷都不容易,更何況這些佃戶了。沈女君可有見過刑場?死囚被押過去砍了腦袋,死囚家人不肯花錢帶走尸體,死囚的尸體就會被劊子手剁吧剁吧砍成幾大塊,稱斤論兩賤賣了,這也是不可多得的油水。”

  沈棠掃過眾多囚車。

  饒是她覺得這些人死有余辜,可今日遭遇的情形仍舊牽動她的惻隱之心,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般折磨也過了些。她嘆了口氣,讓人將斷氣的尸體焚燒掩埋,沒斷氣的補個刀。

  秦攸啃饅頭的動作停了,他估計也是沒想到有人竟會將“挫骨揚灰”當做惻隱之心。

  莊子上的佃戶陸陸續續趕來。

  本以為他們會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惡徒,卻沒想到為首的是個膚色白皙,容貌艷麗逼人的女君。這位女君命人端來箱子:“這只箱子里面,裝著諸位被騙被逼欠下的欠條。”

  她高舉火把將其焚燒殆盡。

  “現在,一切債務清零!”

  她又讓人抬上來幾口裝著地契的箱子。

  “這些地,現在的主人是我了!”

  “我允許你們現在、將來也繼續在這里種地!每家每戶不管男丁女丁,只論年紀,成年的人都能分到各自的地。具體章程,我暫時還沒想好,不過可以粗略定個數字,一年只用繳納三成收成作為租金。這個租金比例,記住,它是上限,是最高,而不是未來下限。它只能往下降低,不能往上漲!我會給你們提供免費的農具,找人給你們開水渠造水庫,讓你們徹底不用管老天爺給不給臉,家家戶戶年年都能有水吃…”

  封面給出來了,看著還行,跟店家商量一下稍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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