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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節倒推

  “柳五三,現在能說說你的上線是誰了嗎?”

  還是那間審訊室,羅永英再次問出這個問題,柳五三聽到這句話,慢慢低下腦袋。

  “我說.我受軍統戴局長指派,奉命潛伏貴軍,任務是搜集西北軍政情報。”

  羅永英正在記錄的筆猛地一頓,抬起頭死死盯著柳五三,對方果然是國府的人。

  山城,軍統總部。

  左重坐在辦公室里翻看著文件,心里卻在想另一件事,西北應該揪出老戴的鼴鼠了吧。

  其實從老戴說出林妙音的籍貫那刻起,他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戴春峰跟日本人私底下有聯系。

  這個時代不是后世,敲敲鍵盤就能將一個人查的清清楚楚。此時想要查清某個人的底細,尤其是只有名字的普通人很麻煩。

  手段之繁瑣,調查難度之高,遠超常人想象,基本不可能實現。

  戴春峰能這么快知道林妙音的籍貫,要么真在柴山身邊有眼線,要么信息來源就是日本人。

  老戴解釋自己知道林妙音籍貫的時候確實說過,他在日偽高層有個高級別的秘密鼴鼠,可鼴鼠為什么要關注一個普通女人,還要冒險向老戴匯報?

  能夠潛伏到日偽核心的間諜,情報價值不言而喻,斷然不會貿然行動,即便對方愿意,戴春峰也不會允許。

  當然,還有兩種可能。

  一,林妙音是軍統成員。

  可這樣又帶來一個問題,假設林妙音是自己人,老戴為什么要對他隱瞞此事?

  一個被捕的鼴鼠而已,老戴沒理由這么做,萬一事后被揭穿,反而會讓左重心生間隙。

  戴春峰心思深沉,會為了這點小事留下這么大的隱患嗎?不太可能,這是左重基于老戴性格做出的合理判斷。

  二,林妙音是日諜或者有其它身份。

  這倒是有可能,銫誘是日本人的慣用手段,特別是在策反漢奸的時候。

  但林妙音若是日諜,檔案資料定然屬于機密,一般人接觸不到。

  事實卻是班軍剛認識林妙音,老戴的鼴鼠就查到或者知道了林妙音的底細,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還是那句話,左重從不相信什么巧合,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事實,由此他得出一個推測。

  林妙音的資料,也許是日本人告訴的戴春峰,這是老戴獲得情報最直接的來源。

  假設這個推測成立,金陵日本情報官員,有資格接觸林妙音檔案,并且有權決定泄露檔案的鬼子特務有誰?

  答案呼之欲出,柴山兼四郎!

  老戴和柴山,一個是日本駐偽政府最高顧問,一個是國府情報機關負責人。

  這兩個大特務摻和在一起肯定沒好事,不然總不能是為了世界和平吧,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不現實。

  正所謂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結合上面的猜測,左重不得不懷疑,班軍的被捕是老戴在幕后操控。

  戴春峰的秘密鼴鼠,肯定有在地下黨方面的,甚至大部分在西北。

  要是這些鼴鼠獲得了班軍小組的情報,老戴再透露給柴山兼四郎,此事在邏輯上說得通,動機上也成立。

  首先,戴春峰仇視地下黨,又跟班軍有私仇,當年九甲圩那枚地雷可是差點炸死他,雖然這是左重的杰作,可老戴不知道。

  其次,潛伏在日偽的地下黨特工對國府沒多大價值,但對日本人就不一樣了。

  以左重對老戴的了解,他的便宜老師如果獲得了跟日偽有關的地下黨情報,百分之百會做點文章。

  比如交出班軍和接頭人,跟柴山交換日本人掌握的國統區地下黨情報,又或是達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班軍的暴露不是單純的情報斗爭,而是一件“禮物”或者“交換”!

  戴春峰失口說出林妙音籍貫那天,左重便意識到了這點,如此一來,很多事情也就說得通了。

  日本人選擇直接抓捕班軍,而不是順藤摸瓜,不是班軍沒有情報價值,也不是他的下線都暴露了,僅僅是因為日本人收到的情報有限。

  出于奇貨可居的心理,戴春峰很可能只將班軍以及接頭人的信息給了柴山,沒有說出全部情報。

  當察覺到杜子騰沒有撤退時,貪心的老戴試圖用威脅信策反杜子騰打入日偽以及地下黨。

  這雖然是猜測,沒有證據支撐,但完美契合了近期發生的所有事情。

  前世左重看過一句話,找不到兇手就看看獲利最多的是誰。

  在班軍被捕、杜子騰收到威脅信這兩件事上,得益最大的無疑是國府和老戴。

  剩下的問題只有一個,怎么證明?

  左重總不能直接問老戴:老師,您在地下黨內部是不是有鼴鼠?威脅杜子騰的也是您吧?

  真要是這么做了,一旦鼴鼠暴露,戴春峰第一個就要懷疑他。

  再三考慮過后,左重通過邢漢良讓杜子騰假投降,釜底抽薪斷了老戴的策反計劃,再用曝光威脅信試探柴山兼四郎。

  試探的結果不出意料,柴山完全沒把威脅信放在心上,甚至想給寄信人一個深刻的教訓。

  這是柴山的原話,對方不僅知道威脅信的主人是誰,還跟寄信人是敵非友。

  收到邢漢良轉交的相關記錄,左重確信導致班軍被捕,杜子騰被威脅的罪魁禍首就是戴春峰。

  理順了思路,左重還要找出隱藏在地下黨的秘密鼴鼠,辦法也很簡單,釋放情報并利用情報的滯后性進行排查。

  于是,他才會深夜拜訪戴春峰,還向其透露杜子騰投敵之事。

  ——無論從什么角度分析,柴山都不會將杜子騰自首的消息主動告訴戴春峰,所以老戴得知杜子騰投敵只有三條途徑。

  一條是金陵的秘密鼴鼠,一條是軍統的情報渠道,最后一條是隱藏在地下黨的秘密鼴鼠。

  觀察老戴聽說杜子騰投敵時的反應,對方根本不知道此事,這三條似乎都排除了。

  但突破口仍然存在,老戴沒有收到消息也是線索。

  地下黨消息靈通,杜子騰自首瞞不過西北,社會部的回電說的很明白,杜子騰投敵次日,西北就收到了情報。

  那么,發生了這么大的事,那只幫助戴春峰獲得班軍情報的秘密鼴鼠為什么不匯報呢?

  是沒來得及,還是不知道?

  前者沒什么好說的,任何一個職業特工都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后者就有意思了,不知道說明秘密鼴鼠的地位不高,沒有固定廣泛的情報渠道,獲取班軍情報只是偶然事件。

  經過反復考慮,左重給西北發去了那封能夠幫助社會部圈定嫌疑人范圍的密電。

  此外,那晚在軍統宿舍區出現的不明電臺信號,既是收獲,也是線索。

  可以想象,戴春峰得知杜子騰投敵有多么惱怒,他必然會聯絡秘密鼴鼠探聽虛實。

  只要抓住給鼴鼠送信的接頭人,案情便明朗了,左重的種種猜測也就成立了。

  跟以往不同,以前左重是用過程推導結果,這回是用結果推導過程,這種純靠推理的破案方式雖然不符合情報偵破的原則,但眼下只能如此。

  不能運用軍統的力量調查案件,加之遠離西北,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至于鼴鼠和接頭人會不會招供,左重一點都不擔心,地下黨連鬼子俘虜都能感化,何況是果黨特務。

  辦公室里,左重點了根煙,目光穿過玻璃看向窗外的云彩,心里冒出一個疑問。

  老戴究竟是在什么時候,用何種方式培訓的那批鼴鼠呢?

  職業鼴鼠不是買大白菜,身份構建,心理訓練,專業技能培訓至少需要一到兩年時間。

  培訓結束也只是開始,偽裝的身份還要一點點“消毒”,建立可信的人際網絡,像是鄰居、同事、朋友等等。

  整套流程下來,動輒就是以年為單位,期間投入的金錢和各種資源是筆天文數字。

  左重很確信,自從進入特務處,他沒有收到過任何相關的消息。

  退一萬步說,資金、武器老戴可以自籌,但教導鼴鼠的教官從哪來?

  只有一種可能,戴春峰將這些鼴鼠隱藏在了局內公開的人員培訓中,左重若有所思。

  排除掉短期速成班和浙省警官學校訓練班,軍統設立過洪公祠訓練班,青浦特訓班、蘭訓班,臨訓班,黔訓班,息訓班,漢訓班。

  可這些訓練班左重都去過,甚至連名單都有,里面無法隱藏秘密鼴鼠。

  畢竟培訓班有多少學員是固定的,每月所消耗的糧食、人員薪水、日常運營、教學經費、裝備費用也是固定的。

  想著想著,左重忽然直起身子,不對,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訓練鼴鼠,而且十分隱蔽。

  更重要的是,那里的經費使用情況只有戴春峰一人掌握,撥款金額屬于絕密。

  回想起那個地方,左重的表情漸漸嚴肅,戴春峰在那時就開始布局了嗎,民國諜王果然不能小瞧。

  表面上,軍統的日常工作都由他在負責,老戴就像個甩手掌柜,誰能想到對方藏的這么深。

  左重緩緩靠向椅背,大腦快速思考,自己要不要在老戴撞機前將這些單線聯系的鼴鼠名單搞到手呢?

  他敢肯定,戴春峰派到西北的鼴鼠不止這一個,因為這個老狐貍不可能一開始就動用底牌。

  如果放任這些鼴鼠不管,天知道他們會滲透到什么位置,未來的種種風波保不準就是這些人在興風作浪,當真是細思恐極。

  搖搖頭將這個危險的想法從腦海中驅除,左重離開辦公室去了檔案室,從眾多檔案中抽出一個文件袋。

  暗淡的白熾燈光下,文件袋布滿了灰塵,封面上印有絕密和四個用紅色墨水書寫的大字。

  望著這行字,左重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金陵,那些快要遺忘的記憶也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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