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動 第一千二十五節何行健
轉眼間到了第三天。
這天一早,兩輛卡車護送著一輛轎車進入滬上市區,開進了戒備森嚴的極司菲爾路76號。
丁莫村與李施群等一眾漢奸在院內迎接,陳明楚、鄭士松兩人也在人群之中。
車隊緩緩停下,數名武裝警衛從卡車上跳下,將轎車圍了個嚴嚴實實。
隨后,一個身穿果軍軍裝的中年男子笑著走下轎車,此人正是“偽忠救軍”副司令何行健。
丁莫村見狀,立刻大笑著迎上去,與對方握了握手并寒暄起來。
雖然何行健不敢得罪76號,但76號也沒必要得罪對方,花花轎子眾人抬嘛。
陳明楚看到老朋友的威風,羨慕得眼睛都快紅了,前日在黃金大劇院對日本人的埋怨,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后。
干什么沒風險,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再大的風險也值得冒。
鄭士松在一旁冷眼旁觀,姓何的真這么風光嗎,恐怕不見得。
別的不說,就說這幾個警衛攜帶的武器,全都是老舊貨色,不知道從哪個倉庫翻出來的破爛。
還有他們腳下的皮鞋,看上去很新,可行走間很不合腳,顯然是臨時穿上的。
綜合以上這兩點,說明何行健現在所表現出來的,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
日本人也沒有想象的那樣重視對方,所謂的副司令只是個幌子或者孔雀P股上的羽毛,作用是展示給別人看。
也是,鬼子怎么可能放心把一支5W人的精銳部隊放在自己身邊,而不加限┴制。
畢竟這支部隊在不久前給予了日軍大量殺傷,即使是現在,仍有一部分忠救軍在堅持戰斗。
漢奸們在院子里聊了幾句,然后一起走到了76號會議室,坐下后丁莫村開始做介紹。
“何副司令,這位你應該很熟悉,剛剛向我們反正的軍統滬上區人事專員陳明楚,你們是老朋友了。”
他指著眉開眼笑的陳明楚說了一句,說完手指調換了方向,繼續說道。
“至于這一位,您應該聽說過,原軍統津門站站長,滬上區副區長鄭士松,二位是第一次見面吧。”
何行健心中一緊,鄭士松他當然聽說過,對方來到滬上之后,制裁了好幾個漢奸。
沒想到連這位都被日本人抓了,看樣子還投降了,山城只怕時日無多了啊。
想到這,他先是跟老朋友陳明楚點點頭,隨即起身朝鄭士松伸出胳膊,微笑發出問候。
“鄭副區長,久仰大名。”
“同樣,我對何副司令也是神交已久啊。”
鄭士松沒有托大,連忙雙手抓過對方的手搖了搖,態度禮貌而不失恭敬。
這讓在一旁的監視的76號警衛大隊大隊長吳四寶松了口氣,手上慢慢松開了配槍。
丁莫村和李施群也微微點頭,看來姓鄭的確實只是想看看何行健,沒有想耍花招。
另一邊,鄭士松、陳明楚與何行健已經聊了起來。
談話的內容無非是投降后的待遇,新國府成立后的新職務等等,脫不開“名”和“利”二個字。
對此何行健的回答很是正面,什么好聽就說什么,聽得身后的警衛面部肌肉直抽抽。
這一切都被鄭士松看在了眼里。
如果他沒有猜錯,對方來之前,日本人或者76號已經打過招呼,要求對方這么說。
當然,他不會戳穿何行健的“表演”,表面上跟陳明楚一樣面露興奮。
在何行健畫的大餅下,會議室里的氣氛慢慢熱烈起來,很多漢奸都開始幻想未來的“美好生活”。
而在同一時間。
法租界一條小街上比往日熱鬧了許多,不少陌生的成年男子出現在街頭巷尾。
他們或結伴,或單獨行走在街道上,腳下的步幅一致,似乎在測量著什么。
一個小時后,這些人逐一退出了小街,左繞右繞在一座廢棄的木材工廠周圍消失。
等他們再次出現已經是在工廠的倉庫中,倉庫內還停著兩輛車廂蓋著帆布的雷諾卡車。
左重站在其中一輛卡車車頭旁,看著引擎蓋上的租界地圖,手上用紅色鉛筆在某位位置畫了個叉。
隨后,他回過頭看著走進來的備用情報網成員,大致清點了一下人數后沉聲說道。
“都看過行動地點了吧,這次行動時間上要精確到秒,空間上要精確到米,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一旦行動開始,最快7分鐘,巡捕房或者法國駐軍就會趕到,所以行動在必須5分鐘之內結束。
剩下的2分鐘是留給你們撤離的時間,撤退路線要牢牢記在腦子里,到時候沒有時間讓你們猶豫。”
“明白。”
“是.....”
備用情報網的特工紛紛回令,他們都參加過淞滬會戰,從死人堆里走過一遭,對于戰斗并不陌生也不會害怕。
一群漢奸罷了,只要火力足夠,行動突然,5分鐘結束戰斗絕對沒有問題。
左重見狀點點頭,拿起一根木棍地上畫出了行動地點的俯瞰圖,將其他人召集到自己身邊緩緩開口。
“此次行動由我擔任指揮官,行動期間只能稱呼代號,不得稱呼真實姓名或者職務。
我的代號是老虎,你們想好自己的代號后互相通報,立刻開始啟用,以免等會不適應。”
為了便于行動,他將破壞背陰河基地時的代號重新啟用,接著拿起木棍在俯瞰圖指指點點,開始講解行動的具體步驟。
行動人員們邊聽邊點頭,且不時舉手詢問。
這可不是不懂裝懂的時候,萬一出現差錯,那是要用人命去彌補的。
對于他們的問題,左重都給出了回答,從人員入場順序,開火的火力間隔等都一一做了解釋。
比起總部的行動人員,這些原蘇浙行動隊的人員不算專業,所以準備工作必須充分。
直到中午時分,行動前的部署會議才宣告結束,眾人拿出準備的食物開始默默吃飯。
這還不算完。
下午,左重又在巨大的倉庫里按縮小比例搭建了行動地點的地形,進行模擬攻擊訓練。
每個人如何走位,什么時候該尋找掩體,遇到阻礙怎么辦,出現傷員如何處置,全要做好預桉。
做完這些,左重抬起手表跟所有人對了一下時間,最后冷冷宣布。
“出發!”
隨著他的命令,行動人員有的步行離開,有的跳上兩輛卡車,車輛在都都都的引擎聲中迅速開出倉庫。
不一會的功夫,原本熱鬧的倉庫里就只剩下左重一人,在將痕跡清除后他丟下一個定時裝置也立刻撤離。
此地發生的一切,76號眾人毫無察覺。
中午在食堂用過餐,丁莫村和李施群借口有公務處理提出告辭,讓鄭士松、陳明楚跟何行健私下交流。
表面上沒有了76號人員的監視,三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但談話的范圍卻依舊在敏┴感范圍之內。
他們敢用腦袋打賭,現在丁、李二人正在監聽,門外也有一定有人在監視。
故而,何行健繼續為鬼子大吹法螺,話里話外都是希望陳明楚,特別是鄭士松為鬼子效力。
鄭士松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但問了很多問題。
這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眼見著天色將黑,有些不耐煩的何行健決定離開。
最近滬上不是很太坪,做了虧心事的他,自然為自己安全的擔心,還是早點回軍營比較好。
在他起身的瞬間,鄭士松突然開口,提出不如一起出去吃個晚飯,再去歌舞廳坐一坐。
盡管此刻民國大地硝煙彌漫,日本人的鐵蹄已踏遍大半個國┴家,“孤島”滬上卻呈現出一派畸形的繁榮。
特別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娛樂場所更是燈紅酒綠,歌舞升坪,有股子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意思。
這何行健是一個舞迷,而且喜歡跳通宵舞,舞興極高。
一旦跳起舞來,常常是一支接一支地跳,從百樂門跳到兆豐,一晚上都不帶停歇。
果然,一聽到邀請,何行健的癮頭立馬被勾了出來。
他坪時住在軍營,雖然有女人,也可以跳舞,但沒有在歌舞廳里萬人矚目的氛圍,早就心癢難耐。
可想到鄭士松跟陳明楚的特┴殊身份,何行健又有些為難。
因為對方能不能出去,得聽丁莫村的,他做不了這個主。
想了半天,他讓勤務兵去向76號通報,準備看看情況再說。
結果不等勤務兵離開,忙于“公務”的丁莫村推開了房門,笑瞇瞇的詢問三人談得如何。
鄭士松心中冷笑,口中將自己邀請何行健的事說了出來,態度比往日要恭敬的多。
丁莫村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毫不猶豫答應了此事。
讓被策反人員見見燈紅酒綠是好事,酒┴色財氣最能腐蝕意志,消磨壯志雄心。
不過他也表示自己還有事要處理,就由萬俚浪和吳四寶隨行,以免眾人發生意外。
何行健聞言大喜過望,迫不及待地與鄭士松商量起去什么地方消遣。
鄭士松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抬起頭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吟吟說道。
“那就去法租界的荷里活歌舞廳吧,那里安全些。”
蟬動 第一千二十五節何行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