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克不知該說些什么,微張著嘴沉默著。
“等參加完諾德的婚禮,我們就各自在不同的地方繼續奮戰,等全世界都解放后再會了。”伯因道。
“他什么時候過來?”
“今天到。除了諾德、凱瑟琳,墨菲、溫斯頓、安德烈也都會過來,正好還能面談一次,做解放基普市和試驗工廠正式的匯報工作。”
“但我計劃的是明天就走了。”
“正好,明天他們舉行婚禮。”
維拉克無奈地笑道:“搞得也太突然了…我是覺得現在大家都這么忙,還要再分出心思舉辦婚禮…有點不太合適。”
“我覺得挺合適的。”伯因非常支持諾德與凱瑟琳的這個決定,“大家這段時間都很累,應該有這么一個放松的機會。”
“行,那就按您意思辦。”事情都定下來了,維拉克也不便多發表自己的意見,而且諾德和凱瑟琳選定的這個時間確實挺好的,大家難得可以借這個機會聚一次,往后想再見面可就沒這么容易了。至于人家結婚會不會太快了,這是人家自己的安排,維拉克無權插手。
“婚禮籌備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諾德他們差不多一個小時后就能到,到時候你去接他們一下。”
“明白。”維拉克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將這一喜訊告知給了其他人,而后耐心地繼續學習巴什語,直至臨近諾德他們要來的時間,這才出門路過基汀的辦公室跟他也說了一聲后,到樓下等待一行人的到來。
伯因時間估得很準,維拉克下樓不到五分鐘,幾輛汽車經過盤查后,駛進了平等大樓前的小廣場上。
放在以前,大家長途出行基本上都選擇的是貨車,把人藏在貨廂里掩人耳目。
如今布列西的中北部地區都被國際平等聯盟控制起來,也就沒必要這么小心翼翼了,諾德他們得以頭一次光明正大舒舒服服地坐車來到這里。
兩輛汽車停靠好,諾德、凱瑟琳、墨菲、溫斯頓、安德烈、班尼迪克等人下車,先是一齊仰望向了正前方懸掛起來的國際平等聯盟旗幟。
幾十座城鎮中飄揚起來的國際平等聯盟旗幟數不勝數,但唯有當下這根旗桿上的那面旗幟最令人動容。
因為這里曾是原政府的中樞,這片大樓以前的名字叫做政府大樓。
只有這里被占領,才代表舊政府倒臺,國際平等聯盟成為了布列西數以千萬計的民眾們的領導者。
“來了。”維拉克微笑著走了過去。
“維拉克!”諾德開心地上前同維拉克擁抱。
“維拉克同志。”
“維拉克同志。”
其他人也紛紛打起招呼。
“不就是大半個月沒見嗎?”維拉克笑著和諾德擁抱完,同其他人一一握手,“歡迎來到來澤因,凱瑟琳同志。”
“謝謝。”凱瑟琳同志禮貌回道。
“墨菲,怎么感覺你瘦了,可別因為工作連飯都顧不上吃啊。溫斯頓同志、安德烈同志、班尼迪克同志,工廠那邊辛苦你們了。”維拉克帶幾人向大樓里走去,“來,我們進去說。”
諾德抬頭看著平等大樓,眼睛有些晶瑩:“這個大樓屬于我們了嗎?”
“屬于勞動人民。”維拉克一邊帶路一邊糾正道。
“來澤因真的大不一樣了啊。”諾德感嘆今天一路的見聞,“沒想到這一切是我們所為。”
“基普市那邊跟來澤因也差不多了吧?”
“比這里還要熱鬧還要亂一點,也是因為這個,分站的站長老梅倫同志才只得留下坐鎮,沒辦法一同過來。”諾德道,“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其實凱瑟琳是梅倫同志的女兒。”
“哦?之前怎么沒說過?”維拉克稍稍驚訝了一下。
凱瑟琳解釋道:“我不想因為這層關系被特別照顧,所以就主動要求了隱藏和我父親的聯系。”
“原來如此…”維拉克對凱瑟琳同志多了分欽佩。
“我們其實原本也抽不出身,但這次正好給工人們放假了,就跟著過來了參加婚禮,再跟伯因主席匯報一下試驗工廠的情況。”溫斯頓跟著道。
“聽說工廠產量停滯有一段時間了,有什么好的想法打破僵局嗎?”維拉克問。
“制度上還沒有更好的優化方向,我想,目前只有通過科學技術上的發明創造,引起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和勞動者素質的深刻變革,才能再有巨大進步,讓產量再提升一個臺階。”溫斯頓答道。
維拉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制度上他們均認為都做得挺不錯了,工人們也在相當賣力的工作,再想讓產能有大的突破,確實已經不能再單一地向這兩方發力:“這方面,我感覺得等會校正式運行了,基汀老師那邊拉來了一大批這方面的人才。”
“是嗎?這件事我還不太了解,待會兒可以和基汀同志好好聊聊。”溫斯頓對這方面頗感興趣。
“基汀老師跟伯因主席都在等著你們了。”約瑟夫、莫來斯等人這幾天忙得根本見不著,維拉克沒專程聯絡他們,直接帶幾人來到了伯因的辦公室中。
這間奢華的辦公室的寬闊程度終于派上了用場,待客區坐九個人都綽綽有余。
“伯因主席!”
“伯因主席!”
凱瑟琳、班尼迪克兩人第一次親眼見到伯因,因此有些激動。
只是這種激動在看到伯因坐在輪椅上時,被沖澹了不少。
他們先前或多或少都聽聞了伯因身體出了問題,可親眼目睹帶領著平等會從最艱難的日子走出來的伯因變得這般憔悴,心情還是不由地沉重。
“請坐。”伯因熱情地招待大家坐下。
維拉克則給眾人倒水。
“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見,但我早就聽說過你們的名字與事跡。凱瑟琳同志是分站的元老之一,不止幫著分站度過了最開始的難關,這次還幫會校的建造出了不少力。班尼迪克同志同樣優秀,負責保護試驗工廠及一眾同志的安全,讓大家得以安心地執行任務。”
“這沒什么,大家都很辛苦。”
“其實在安保方面,維拉克同志做得比我多,也是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凱瑟琳與班尼迪克因伯因記得并夸贊他們而感到欣喜,卻也不敢在在座這么多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同志們面前驕傲。
“最讓我沒想到的是,諾德出去一趟,再回來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伯因開起諾德的玩笑,“他才二十三歲,就做了我們很多人想做但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也是緣分吧。要不是我之前去基普市接應你們從普魯曼回來,我也不可能認識凱瑟琳。要不是后來又去基普市建設會校,我也更沒希望和凱瑟琳有更多的接觸。”諾德和凱瑟琳坐在一起傻笑。
“我這方面沒什么經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反正婚禮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人籌備了,會按照你們的意愿明天準時舉行。”伯因把祝福的話留在了明天,“到時候很多人都會過來參加,借你們的機會好好慶祝放松一下。”
諾德已經有坐不住的感覺了,對自己的人生大事無比期待:“謝謝主席!”
“你瞧你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像凱瑟琳同志一樣沉穩點嗎?”維拉克笑道。
“我努力,我努力。”諾德又傻笑起來。
一年前還在渾渾噩噩活著,羨慕維拉克所住的貧民區單間的諾德,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從事這么偉大、值得的事業,更從未想過自己能遇到摯愛,彼此締結神圣的愛情之約。
在座的人都在笑諾德的手足無措,亦深切明白諾德心里的感受。
這個僅比墨菲大一點的男人,在自己由內而外地迸發出喜悅后,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才叫活著。
此時的諾德不再是諾德,而是時代的縮影。
維拉克見到這一幕,撇過頭擦了下眼角積蓄出的點點淚水。
這一年來,他見到了太多好友的離去,品味到了太多的遺憾,終于,最好的朋友遇到了可以相互挽著彼此共走人生路的人。
他比誰都要高興。
也比誰都要感觸良多。
“維拉克。”
“嗯?”維拉克立馬坐正,裝作自然,生怕被人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波動。
“明天我婚禮你要致辭啊。”諾德提醒道。
“我、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人生大事當然要由你來致辭。”諾德認真道。
維拉克左右看了看,害怕自己搞砸了諾德最美好的時刻:“我哪會什么致辭,我都沒參加過婚禮…”
“不懂的可以問我。”基汀道。
“你看,基汀老師在,有什么不懂的問就行了,反正明天必須你來致辭。”諾德看樣子是早就想好了的,在致辭人的選擇上毫不退讓。
“…好,那我來。”看著諾德的表情,維拉克答應了下來。
正如諾德所說的那樣,他人生這么重要的時刻,就該自己站出來。
維拉克很榮幸。
“基汀同志,維拉克同志說會校有一批技術人才,我們試驗工廠這邊遇到瓶頸,想通過技術革新來提高生產力,如果能得到這批技術人才的援助,問題應該會好解決不少。”另一邊,溫斯頓向基汀低聲詢問那批技術人才的情況。
“這個啊,我們確實召集了一批人才,準備安排到會校里,給他們更大的發揮空間,同時也能培養更多優秀的同志出來。你這邊需要的話,等會校建成之后,我們可以協調一下共同解決工廠的問題。”基汀道。
“那是最好的。”溫斯頓腦子里有太多想實踐的想法。
伯因聽到了兩人的交談,問道:“溫斯頓同志,工廠情況怎么樣?”
“工廠情況趨于穩定,之前聯系其他工廠合作的事情也基本定了下來,等咱們這邊把大麻煩解決掉了,那邊就可以開展。”溫斯頓面向伯因道,“我剛剛在和基汀同志談一些后續的合作,我希望借助會校技術人才的力量,研發出更高效率的機器,來幫助工廠提高產量。”
“挺好的,這事你們詳談,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說。”伯因無條件支持二人。
“對了,我這段時間通過研究工廠和咱們國際平等聯盟,以及諸多事物,又萌生了一些新的想法,開始在階級論的基礎上,創作新的著作。”溫斯頓這邊在實踐工廠新制度的同時,有了意外的收獲。
“哦?叫什么?”《階級論》就夠震撼眾人的了,伯因難以想象溫斯頓又做出了怎樣的開拓。
“共有論。”溫斯頓道,“我想更完整集中地在共有論中闡述一些觀點,比如說消滅私有制,比如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我們無產階級將從資產階級手中奪回的資本、生產工具集中起來…”
在座幾人聽得津津有味。
溫斯頓在加入平等會、國際平等聯盟后,看到了很多、做了很多事情,這些東西令他原本堵塞住的想法變得通暢起來,讓一部比《平等論》、《階級論》更重磅的著作開始成型。
“我喜歡那句‘我們從不屑于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我們可以公開地說,我們的目的,只有通過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伯因很欣賞溫斯頓大致提及的一些內容。
堅決斗爭,推翻敵人的統治,自己來改變世界。
這么一個聽著簡單的想法,是國際平等聯盟付出了慘痛的教訓才領悟到的。
它應該被更多人所知曉。
這樣才對得起那些人。
“我還挺感慨的。”維拉克的語氣里滿是贊許,“先是‘平等論’,然后是‘階級論’,再是‘共有論’,它們就好像我們一步步走過來的腳印,清晰地記錄了我們的歷程…”
“是啊,更像是一個個臺階,一本墊著一本,幫我們走得更高,迎向答桉。”伯因有著同樣的感受,“想想,這也代表著我們走過的三大步,每一步都意義非凡…希望,我們現在走的就是最后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