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賦巫師

上一次兩人正式見面還是他被抓住的那天，勒斯審訊自己的時候。

而當耶魯齊帶人前來營救之后，他其實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情報價值，勒斯也確實沒再找過他。

萊姆·雪萊，一個出生在中產家庭的布蘭提斯市民。

他沒有悲苦的童年，也沒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情。

自從十八歲那年，獨自養大他們的父親因為疾病去世后，萊姆就憑著父親留下來的服裝店和弟弟相依為命。

他們兄弟倆的手藝學自父親，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倒是輕松的維持住中產區的生活所需。

原本萊姆以為他的一生應該已經可以預見，那就是經營著服裝店，慢慢將生意做大些，開附近的街區再開家分店，和弟弟一人管理一間，可能運氣好的話還會做的更大。

然后，就是像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娶個妻子、生幾個孩子，無風無浪的過完這一生。

只不過六年前的一天，當一位中年男人來到店里之后，一切都變了。

那個男人說自己叫耶魯齊，是個巫師。

他對萊姆展現了神奇巫術，并告訴萊姆，他們是一樣的人。

萊姆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第一次見到法術時的感受，驚訝、激動、好奇、向往，似乎都有一點。

然后，在這些情緒的支配下，他很順從的答應加入黎明巫社，成為巫師的一員。

之后在耶魯齊的教導下，萊姆發現自己的天賦似乎還不錯，他也很喜歡學習這項超凡力量的過程。

萊姆就此便又有了新的人生規劃，那就是成為更強大的巫師，研究出更神奇的法術。

可自從麗娜找到蒙多服裝店的那天開始，萊姆的生活就再次發生變化。

因為自己被抓，讓老師不得不帶著巫社里的同伴前來營救，但就是因為這次營救，讓所有的巫社成員失陷，整個巫社被連根拔起。

雖然第七處的真實情況不算太糟，跟以前的生活各有優劣。

但很多之前的同伴覺得，如果不是萊姆暴露了，那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對萊姆這個‘罪魁禍首’再也沒有什么好臉色，對他的態度普遍非常冷淡、排斥。

萊姆心中對此覺得有些不忿，有些委屈。

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理由去跟那些人爭執，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一直被關在第七處接受審問和拷打，他是否能堅持不透漏自己知道的巫社情報。

想來，大概率是堅持不住的吧。

因為實在猜不出勒斯的找自己的企圖，一路上他就這么回想著之前的人生經歷，并有些復雜的看著前面這個導致他現在處境尷尬的男人背影。

直到走進部長辦公室，兩人終于有了第一次對話。

勒斯將自己的外套掛在衣架上，隨手指了指一旁的飲品柜。

“我這有從處長那里要來的西部紅茶，據說很貴但味道不錯，想喝就自己泡。”

“不用了，勒斯閣下。”萊姆冷淡的搖了搖頭，他沒心思和這個坑了自己的人客氣，也不想接受對方的善意。

不過勒斯對他更不客氣。

“那麻煩你幫我泡一杯，謝謝。”

克里斯蒂娜還在公共實驗室指導那些新手如何準確畫圖，習慣被她服務的勒斯最近還真有些嬌慣了。

萊姆看著坐到辦公桌后翻著文件的勒斯，無語的開始用魔力加熱茶壺。

勒斯感知到魔力反應，有些意外的抬頭看了一眼。

這是魔法師利用魔力的小技巧，沒想到萊姆倒是很聰明的自己學會了，應該是因為之前勒斯破解他那個藤蔓術的時候被留意到了。

高溫魔力的加熱速度很快，大概三兩分鐘，萊姆就將一杯紅茶遞到了他面前。

勒斯輕嘗一口，心中有些嫌棄。

魔力讓茶壺升溫很快，這讓茶葉的味道無法具有完美的層次感和香氣，克里斯蒂娜平時只是使用它來讓溫度盡快達到五十度，縮短泡茶時間而已。

隨即將茶杯放到一邊，勒斯示意萊姆坐下，說出了自己找他過來的真正原因。

“那天你用處的藤蔓術讓我很驚訝，說實話我沒想到能有人在這個時期就領悟到如何控制植物生長的法術和所需的特殊性質魔力。

在黎明巫社的法術資料全部上繳之后，我專門去查了一下，結果根本沒有發現。

然后我又去問了你的老師耶魯齊，他跟我說，這是你自己開發出來的法術，屬于天賦巫術的一種？”

當勒斯聽到這種說辭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

因為這個說法是自相矛盾的。

類似藤蔓術這種法術，驅動它的魔力核心在奈瑟爾文明的記載中需要數種不同性質的魔力按比例進行混合，最后達到刺激植物生長和強化的作用。

在奈瑟爾，這是一個三級法術，對應高級魔法師的等級。

當然，以奈瑟爾高級魔法師的實力所釋放出的藤蔓術，也遠比萊姆的要強很多。

但這可以證明，想要釋放這種植物活性化法術，需要強大的魔力操控能力和精神力。

萊姆區區一個中級巫師，他的水平跟勒斯和耶魯齊相比都要差不少，怎么可能釋放得出這種法術。

可藤蔓術又是勒斯親眼所見……

這就讓當時找耶魯齊詢問的勒斯覺得他沒說實話，什么自行開發、天賦巫師的，簡直是在明目張膽的糊弄自己。

但耶魯齊給出了完全合理的解釋，并說出了一個勒斯不知道的事情。

天賦巫師，并不是指某個巫師的天賦非常驚人，它不是一種贊美。

這種巫師，是真的具有異于常人的天賦。

在巫師界中，大家基本都聽說過天賦巫師的存在，只不過很少有人見過。

而所謂異于尋常巫師的天賦，指得就是他們能夠釋放一些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原理和邏輯的法術。

比如有的天賦巫師，釋放類似火彈術的遠程法術時，根本不需要大量調動精神力去控制，隨手就能放出遠超常人數量的火球。

有的則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一種類似魔法盾的防護法術，在低級巫師階段就可以釋放，其強度遠比中級巫師的法力護罩要強，只不過消耗一樣不小。

據說最神奇的天賦巫師，可以直接操縱金屬，輕易折彎一把鐵劍。

勒斯當時皺著眉頭聽了半天，回去又在夢境圖書館將目前能夠翻看的三百多本書籍都查了個遍，也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和描述。

在他自己看來，如果耶魯齊說得是真的，那這些所謂的天賦巫師，怎么看著那么像前世小說里的異能者？

因為根據耶魯齊的說法，這些天賦巫師的共同點是——都擁有超過自身實力的法術能力，而且還無法交給其他人，將法術復現出來。

無論怎么問，天賦巫師們的答案不約而同的都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可以用出來，好像念頭一動，法力就少了很多，然后就用出來了。

勒斯對此可以說是相當不解，這明顯不是基于魔素理論下的力量。

因為巫師和魔法師，其實都是在利用魔素這種能量，真要有什么‘天賦巫師’，以奈瑟爾文明幾千年的研究成果，怎么可能發現不了這種情況。

他對此的猜測主要有兩個方向。

第一，在奈瑟爾魔法文明中，這種‘天賦巫師’的數量稀少，或者有什么禁忌，所以目前的勒斯還不能從圖書館中找到這部分信息。

第二，奈瑟爾文明中，根本就沒有‘天賦巫師’的存在，這是獨屬于自己這個世界的情況。

勒斯現在對這兩種猜測沒有什么傾向，因為目前所知的信息實在太少了，缺乏判斷依據。

所以，他才將萊姆這個黎明巫社中唯一的天賦巫師找了過來，準備當面詢問。

“你真的是天賦巫師嗎？”勒斯雙手拄著下巴，認真盯著萊姆的雙眼，仿佛要確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萊姆承認了這一點，但似乎自己也并不是十分確定。

“天賦巫師的說法，我也是從耶魯齊老師那里聽來的。

這源自一年多以前，我在嘗試研發一種可以治療傷口的法術時，不斷的鼓動靈魂力……哦，就是你說的精神力來刺激魔力的變化。

不知道怎么回事，作為實驗目標的那團法力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是我體內的法力消失了很大一部分，然后身前就冒出來一團綠色的能量，但不是法力。

我感覺我可以很輕松的控制它，所以就進行了各種實驗，結果發現這種能量對生物有很強的修復能力甚至能刺激植物生長！”

說到這里，就算他已經熟練使用這種能量不知道多少次，但臉上依然展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因為據他所知，現在無論是巫師界，還是勒斯的魔法體系中，都沒有關于這種能量和類似效果的法術出現。

當初他被勒斯抓住的時候，之所以表現的風輕云淡，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奇特的天賦可以當做保命的砝碼。

只不過當時勒斯跟他的談話，明確表示一定要搗毀黎明巫社，再加上耶魯齊曾嚴厲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泄露自己天賦巫師的身份，否則很可能引來對此很感興趣的巫師強者把他綁走，研究其中的奧秘，所以萊姆才沒有馬上說出口。

“你把那種能量具現出來給我看一下。”勒斯說道。

萊恩點了點頭，隨即閉上雙眼，找尋之前的感覺。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身前憑空出現了一團翠綠剔透的發光團，晃晃悠悠的漂浮在空中。

勒斯從萊姆點頭開始，就已經散發出大量精神力圍繞在他周圍，同時雙眼也緊盯著萊姆，通過兩種方式進行觀察。

這一看，勒斯疑惑的心情倒是緩解了一些，他摸清了點門道。

這團綠色能量，在他的精神力接觸中反饋的感覺很神奇，但也很難形容。

如果非要描述的話，就像是被泡在了溫泉里一樣，暖洋洋的、很柔和。

它的神奇之處在于，身為其他施法者的造物，卻對勒斯的精神力沒有絲毫抵制或者傷害的現象，非常穩定平和，不具備傷害能力。

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萊姆好奇的開口問道：“部長，有什么發現嗎？”

關于自身莫名其妙獲得的能力，萊姆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便更好地利用它。

勒斯又仔細感知了一陣，然后示意他可以解除了。

他想了想說道：“你這團能量，是從你自己身體里發出的吧？”

剛才在綠色光團未成形的時候，他的精神力明顯感知到有什么東西從萊姆體內析出，最終匯聚成光團。

“沒錯，確實是從我體內發出的。”關于這點，萊姆早就弄清了。

“你說使用它的時候，會消耗很多法力？”

“對，大概是四分之一左右。”

萊姆擦了下腦門上冒出的些許細汗，解釋道：“每次施展它，我就會感覺到精神很疲憊，我猜測應該是因為我的法力上附著的精神力也一起消失了。

剛才那團能量，大概可以治好長度五厘米、深度兩厘米以內的外傷，但因為精神力的消耗，我一般每天只能釋放兩次。

但它不僅可以治傷，如果注入到植物中，也能讓它們瘋狂生長，我的藤蔓術就是這么來的。”

沉思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根據現在的信息，我們可以得知這股能量不是憑空產生，它的代價是你自身的魔力，而魔力，也是一種能量。

我估計，你和其他天賦巫師的身體里應該存在某種轉換機制，可以半自主的一種能量轉換成另一種更復雜、功能更強的能量。

奇怪的地方在于，魔力的基礎是魔素，而魔素這種東西雖然有繁多的性質變化，但它終究還是魔素。可你弄出來這團，我根本感覺不到魔素的影子，它不是基于魔素性質變化而創造出來的。”

勒斯上下掃視著萊姆的身體，喃喃自語道：“真是有意思……”

魔素理論下的施法者，是玩弄魔素的行家，但在怎么玩，魔素它就是魔素，就算再奇特的性質變化，只要不再繼續控制，它就會慢慢退化成空氣中游歷的那種無實質、無害且不可見的基礎狀態。

而萊姆剛才消散掉的綠光，在他的精神感知下竟然憑空消失，而沒有退化成基礎魔素粒子融入空氣中，顯然它的能量性質已經徹底被改變，不再屬于魔素了。

勒斯很是好奇，萊姆到底是怎么做到這一點的。

“你能感受到這股能量在你身體里形成之初，最原始的位置是哪嗎？”他出言問道。

萊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苦笑道：“就是這里，所以我最近對你的魔法體系很感興趣。”

特殊能量產生的地方，和魔法體系中魔泉的設立位置以及精神力源頭位置都是一致的，萊姆覺得這可能是一種研究思路。

而勒斯卻表現的很失望，源頭在腦子里，就沒辦法用精神力探查了。

根據奈瑟爾文明的理論，靈魂的居所就在腦子里，精神力則是靈魂力量的觸角和延伸。

要是這股能量的制造源頭在其他部位，哪怕是心臟，勒斯都可以毫無顧忌的將自己的精神力伸進去探查，因為根本不會對萊姆的身體造成任何影響。

但腦子就不行了，萊姆的靈魂和精神力都在那，而所有人之間的精神力天生相互排斥，如果沒有高超的技巧，勒斯將精神力探入萊姆腦子的結果就只有兩個。

要么勒斯自己的精神力被對方泯滅，要么勒斯的精神力崩潰了對方的靈魂，導致其當場變成白癡。

而奈瑟爾的精神類法術，要到第四級魔導士開始才有所涉獵，勒斯短時間內可能無法弄清這個奧秘了。

萊姆看著勒斯‘陰沉不定’的臉色，心中有些打鼓。

這貨不會想把自己腦袋劈開，看看里面的構造跟別人有什么不同吧？

“部長……”萊姆剛要說些什么來轉移話題，勒斯也同時開口了。

“天賦巫師這個事情呢，確實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但巫師和魔法師之間沒有什么本質區別，巫師能有的，咱們魔法師也會有，只不過現在我們對這種情況的了解太少了。

這樣吧，科室的繪圖任務你不用參與了，專心研究你這種‘天賦’到底是怎么回事，還要綠色能量團的具體作用。

我會單獨給你開一間單人實驗室，配好設備，你就負責給我研究這個東西，至少先拿出一份詳細的實驗報告出來，我要看看這種能量的具體參數。”

繪制精神力圖譜的事情不差萊姆一個，但目前勒斯手上卻只有這么一個天賦巫師，自然要物盡其用。

而且萊姆的這個天賦所產出的能量性質還有點特殊，作用方向是生物類的，如果運氣不錯，說不定什么時候能給他一個驚喜。

“啊？”萊姆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獲得這樣的待遇。

“怎么了？”

“沒，沒什么，謝謝部長。”

魔法始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賦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