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恩怨

從莫蘭手上扒下來的手套他已經通過冥想感知檢查過了，就是一副普通的鐵制手套，估計是用來保護雙手，防止被法術誤傷的。

虧得他還以為這東西上會附加一些法術或者增益效果。

‘第七處，果然是個官方組織……’

其實從沙馬講述了這兩個黑衣人的事情后，他就有了這種猜測。

沙馬沒說那兩個人蒙面，也就是說他們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暴露，后來也沒有殺人滅口，反而給了沙馬情報費，這種溫和的行事手段，一定程度上代表他們堂皇正大，不怕查。

符合這種條件的也就是由官方背書或者由頂級權貴支持的勢力。

他之所以沒殺兩人，也是怕激怒這種背景深厚的組織，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被發現身份，尤其是今天用出了來自奈瑟爾文明的獨特魔法技術。

‘接下來該怎么辦？要不要加入這個組織？’勒斯心中沉吟。

當個獨行俠并非上策，修習魔法也忌諱單打獨斗，對于浩瀚的魔法世界來說，一個人很難全面的掌握所有的技術、破解所有的難題，也不可能精通各個流派分支。

就勒斯在夢境的圖書館中看到的書目，至少有魔藥、法陣、附魔、戰斗、傀儡、魔法建筑、法術開發、魔素理論等方方面面的科目。

不是他謙虛，就憑自己這點精力，想要弄出夢境中的浮空城這種集齊各個學科頂尖技術的奈瑟爾文明最高魔法造物，沒個千八百年想都不要想。

就算他有毅力，也要看看圖書館里有沒有烏龜的血脈移植技術……

況且，當他得知亨利和莫蘭這種天賦非常高，但卻暴殄天物式利用魔素時，心中好為人師的欲望和優越感也有點冒頭。

亨利如何使用魔法他沒見過，但莫蘭這種看樣子接受了一定傳承的魔法師，竟然用純粹的魔力凝聚法術，粗淺的利用了魔素在一定條件下的切割屬性，實在是浪費了他苦心積攢的魔力和優秀天賦。

那個發明法術的梅林，畢竟只研究了魔素二十年時間，想要徹底的了解并運用魔素在精神力震動頻率下產生的各種屬性，根本不可能，所以才弄出了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法球出來。

‘現在不是時候，等弄死謝爾蓋特之后，再考慮吧，而且畢竟我現在也只會個魔法球，自保能力不足，需要暫時低調。’

勒斯做好了打算，先不去管什么第七處和本土魔法文明的發展萌芽，優先提高實力并替戰友報仇才是目前要做的事情。

至于他跟謝爾蓋特的仇怨到底是什么，其實也很簡單。

總的來說，一切的起因都在他帶領部下所執行的一次任務。

尼古門納作為原歌明蘭首都，它的毀滅原因和不時流出的天空石碎片，一直都吸引著不少人的關注。

這里面就包括第一軍團上校謝爾蓋特。

十個月前，他在沒有通知上級的情況下，利用自己的職權，從前線巡邏部隊抽調了二十支小隊，親自前往尼古門納調查。

說是調查，但實際上，謝爾蓋特只是為了見識一下昔日最強國家的首都，以及那片被隕石毀滅的廢墟。

之所以從前線巡邏部隊選人，一方面是因為他本就是巡邏部隊的長官之一。

另一方面，巡邏小隊經常深入邊境的深山中，野外生存、偵查、隱蔽等方面都有不錯的經驗。

勒斯當時所在的小隊不幸的被選中了。

當時，他們并不知道這只是謝爾蓋特的私人行動，還以為是軍團最高層所下達的秘密任務，雖然都覺得非常危險，但軍令如山，只好跟隨謝爾蓋特秘密潛入。

那次的任務耗時長達四個月。

他們接連隱蔽穿越了洛蘭要塞外的軍閥控制區、阿瑞斯占領區，歷盡千辛萬苦、嘗遍擔驚受怕才抵達了位于琴康議會國與阿瑞斯對峙區域后方僅僅八十公里的尼古門納廢墟。

其實，那里也只是一片龐大壯觀的廢墟而已，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阿瑞斯在進行初步挖掘了幾座議員和商人的大型住宅之后，發現難度太大都放棄了。

時隔二十年，那里甚至沒有阿瑞斯的部隊駐守。

他們在那里待了兩天不到，謝爾蓋特滿足了他見識傳說和歷史的愿望，又干脆的下令返回了。

勒斯他們只能繼續帶著疲憊和膽戰心驚的情緒再次往回走。

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可就沒那么幸運了。

一隊阿瑞斯的補給運輸隊在機緣巧合下發現了喬裝打扮成商隊的他們一行人。

本來阿瑞斯士兵并未懷疑他們是士兵，只是照常的準備打算弄些油水出來。

其中的一名小隊長看上了偽裝成商隊老板的謝爾蓋特身上所佩戴的一枚戒指，想要搶過來。

正常來說，不管這東西是否重要，給人家就是了。

他們現在身處阿瑞斯控制區，距離洛蘭要塞幾百公里，中間還隔著幾個敵對軍閥勢力，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發現。

可不知道是那枚戒指真的很重要，還是養尊處優的侯爵之子太過嬌慣，不但拒絕了那個阿瑞斯軍人的要求，還直接命令屠滅這只百人左右的運輸小隊。

在損失了二十多名戰友之后，他們成功全殲了對方，但行蹤也暴露了。

沒等他們繼續喬裝前行五十公里，就被阿瑞斯的追擊隊伍攆上，開始了正式的逃亡之路。

阿瑞斯在歌明蘭控制區的軍隊數量因為需要鎮壓時常發生的民眾暴動，本就處于分散狀態，以便于強勢控制和彈壓。

他們在進入軍閥控制區這段路上，足足碰見了九支參加搜捕的百人中隊。

雖然他們每人配備了雙馬，機動力上超過半數由步兵組成的追擊隊伍，但他們的人數和體力則處于完全的劣勢。

他們必須不斷的逃竄，因為一旦阿瑞斯在軍閥那邊駐守防御的軍隊收到消息派出訓練有素的騎兵隊伍加入圍堵，勒斯等人就會被徹底堵住。

一路上，勒斯不知道交戰多少次，部下十一名士兵犧牲七個，其中有兩個好兄弟為了保護他這個隊長而死，兩個主動留下斷后。

勒斯原本以為自己并不喜歡這個不知虛實的世界，也對自己的軍人身份沒有什么歸屬感。

他對自己的士兵確實很好，但那只是為了更好的掌控他們，讓他們聽從自己的命令。

可當他們死死的擋在自己的身前，用肉體抵擋阿瑞斯游騎兵的手弩箭雨、從身后砍來的長刀時，喊著‘隊長快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

這些異發異瞳的士兵，對自己來說并非只是同事和手下，也并不是落后、無知的低等文明土著，他們是自己的戰友、兄弟！

他恨自己對戰友手足的犧牲無能為力，恨這次不知緣由的該死任務，更恨謝爾蓋特這個拋棄士兵、獨自帶著幾名親信逃跑的廢物長官。

勒斯他們這二百多人最后跑到軍閥控制區的時候只剩下不到一百，在軍閥部隊的圍堵下，最后回到洛蘭的竟然只有四十七個。

而后他們得知的情況更加令人憤怒。

先前逃回要塞的謝爾蓋特申請了退役，并在他們返回之前得到批準，已經離開洛蘭了。

這時他們才知道，謝爾蓋特并沒有得到軍團決策層的命令，就違反規定，私自調用了他們這二百多名軍人掩護他穿越近七百公里的距離，只為了見識一下尼古門納那個著名的隕石坑和歷史遺跡！

他原本打算悄悄去，悄悄回。

那樣的話，身為巡邏警戒部隊的指揮官，他就可以憑借自己的官職和侯爵的影響力，按下自己擅自調兵出境的行為，美其名曰偵查敵情。

這也是他離開崗位四個月沒被發現的借口。

謝爾蓋特對上面說的是，他要親自帶人深入軍閥腹地進行情報偵查，為軍團積累地形、軍事、民情等方面的情報。

如果勒斯他們這二十個小隊平安回來了，或者還能回來一半，可能謝爾蓋特都不會果斷離職。

但在阿瑞斯控制區他帶著自己的手下脫離顯眼的大部隊逃走時，帶出來的士兵就已經傷亡過半，他知道自己回去后根本無法交代了。

所以他順道也坑了軍團一把，在他們不知道自己擅自行動和造成的嚴重后果時，利用侯爵的影響力快速退役，等勒斯他們三三兩兩逃回洛蘭要塞，軍團高層發現真相之后，謝爾蓋特已經脫離軍籍。

王國議會當初為了不讓軍隊勢力做大，嚴格限制了軍部的權利，所以就算軍團對已經脫離軍籍的他狂怒不已，但根本無權處決早已不是軍人的謝爾蓋特。

后來勒斯也聽說了議會對他的處決。

謝爾蓋特的罪行由戶籍所在地，也就是布蘭提斯的法院負責，還是秘密審理。

但一個民事法庭，根本沒有針對瀆職軍人的處置法條，再加上謝爾蓋特的父親卡奇侯爵位列王國議會議員，這件導致一百九十六名士兵無辜死亡的案件最后只判了個針對政府公務員的失職罪名。

最后判決謝爾蓋特繳納十萬金磅的罰款，而這筆罰款也并沒有到軍團的手上，直接被布蘭提斯市政廳接收。

而謝爾蓋特就這樣逍遙法外了，甚至幾個月后，在他父親的運作下，重新進入王國政治舞臺，成為拉文克區警局副局長！

這件事對謝爾蓋特和他身后的侯爵來說，基本沒什么影響。

王國改制后不久，天譴事件就發生了，歌明蘭軍隊中貴族勢力掌控的部隊叛變讓他們吸取了教訓，貴族在軍團的領導層只占五分之一的比重。

謝爾蓋特身為侯爵之子，最多也只能在軍團中當上少將，掌控的軍隊和上校職務時差不多，一萬人左右。

卡奇家族對此并不是非常在意。

甚至謝爾蓋特這個和勒斯同行數月的長官都不認識他，雖然當初謝爾蓋特本就不直接給他們二十個隊長下命令，而是由親信代為傳達，但也說明他從未在乎過當初帶走了哪個士兵，又有誰死在了那里。

勒斯對此簡直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軍團和剛德列夫元帥最后都只能認了，他區區一個少尉小軍官能怎么樣。

第一軍團在議會中就此事發表抗議無果后，也沒再追究，軍方在議會的勢力太小了。

但軍團也自掏腰包安撫了犧牲的士兵和勒斯他們這些僥幸逃回了的士兵。

所有活著的人無條件晉升一級，加上二百金磅的補償金；犧牲者全部定為烈士，撫恤金按軍銜上調一級后雙倍發放。

但對于這件丑事，軍團要求所有知情士兵封口，不允許告訴任何人。

和勒斯一樣，大部分幸存者經過此事后都選擇了退役，他們對軍團很失望，對自己的軍隊生涯也心灰意冷。

洛斯特和班恩覺得勒斯在軍隊混得很不錯，才能年紀輕輕就升為中尉，但實際上不過是軍團的封口費和補償罷了。

他把屬于自己的二百金磅補償平分給了為自己擋刀而死和自愿留下斷后的四個戰友，然后便申請了退役，回到布蘭提斯，準備找謝爾蓋特報仇。

他知道王國的改制并不代表貴族就真的和其他人一樣了，這些人依舊擁有極大的隱形特權和勢力。

謝爾蓋特本身還是是一名六級騎士，能輕易察覺危險、血氣形成的鎧甲讓他砍個幾分鐘都無法擊破、一只手都能輕易捏死自己。

但勒斯覺得這些都不是放棄的理由。

他其實并不是個容易熱血上頭的人，如果當初他們小隊完好無損的全都幸存，他也沒有那么大的勇氣和動力去找謝爾蓋特報仇。

別人死的冤不冤他不管。

但是！

他手下死的那七個人都要算在謝爾蓋特頭上，甚至沒有其中那四個舍身的士兵，他也一定回不來了！

他到現在還經常能夢到自己在軍隊中的生活，那些手下士兵們平時臉上看著像討好，但實際上心中卻是尊敬的笑容。

夢到他帶著士兵巡邏途中打獵，并用獵物做出前世的炒菜，讓手下們吃得滿嘴流油的樣子。

還有……他們臨死前的不甘怒吼和讓自己快跑的喊聲……

這筆賬，他一定要和謝爾蓋特算清楚！

魔法始記 第三十八章 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