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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考較八股

更新時間:2021-07-02  作者:半瓶鹽汽水
大明之風起青蘋 第一百四十章 考較八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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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開辦私塾的一般都是秀才,因為對于舉人來說,選擇的職業就比較多了,既可以選擇出仕做官,實現治世的抱負。

當然若是舉人老爺沒啥人生抱負,也可以選擇在家混吃等死,畢竟在大明舉人是免稅免役的,光收取投獻就能富得流油。

所以除了特別喜歡鉆研學問,又想要教書育人的之外,比如之前在山陰稽山講學的劉宗周,大明朝的教育事業一般都是秀才擔當。

但是秀才因為自身水平有限,所以教到學生考中秀才之后,便也沒法再教了,畢竟若是這秀才老師真有本事,便自己去考舉人了。

所以大明朝的學子中了秀才之后,一般會選擇外出求學,去有舉人或者進士功名的大儒坐下學習,那種大儒門下,弟子都是成百的,于是大明朝便有了書院這一機構。

而像云仁忠這般,因為家中出過進士舉人,所以得天獨厚,于是云仁忠這樣的學識,在延慶這地方便算得上佼佼者了,這也是云家世代官宦的積累所在。

但是云仁忠的這個破題若是放到鄉試的考場上那便是泯然眾人矣了,因為這題目雖說是八股文,但其實是問政的,所問的政策便是如何在不傷民的情況下增加朝廷財政收入。

而像云仁忠答的這個輕徭薄賦,雖然話很好聽,但是等于沒說,而且在鄉試考場上的秀才公,又有哪個不曉得這輕徭薄賦,至于廟堂上用實際行政經驗的諸公對此肯定也是嗤之以鼻的。

所以若是在鄉試考場上,這肯定是落卷無疑了,而且云仁忠的這個答案也只對云舒老爹這樣沒有實際從政經驗,只讀了不少圣人之言的四書五經的酸儒又用,像云舒的祖父,這便是不靈了。

盧飏細細瞄了一眼云舒的祖父,只見老頭兩眼微瞇,臉上也沒什么波瀾的表情,不過這也能說明問題了。

云仁忠說完之后,盧飏便也起身道:“小侄不才,這里獻丑了。”

盧飏微微躬身,接著便朗聲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所謂賦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

盧飏話音剛落,便見云舒的祖父猛然睜開了微瞇的雙眼。

跟云舒的老爹不一樣,云舒的祖父是做過官的,而且既做過地方官也做過京官,對于這大明的財稅弊端自然深有體會,所以他也知曉若是在科場上,這題目便是問財稅制度的。

而且他也知道,就云仁忠答的那個,若是送到萬歷皇帝面前,肯定會被叫來臭罵一頓的。

所以老頭剛才沒有表態,其實是已經表態了。

不過此時聽到盧飏的破題,頓時眼前一亮,直接就點出了賦字,說明答者是知道問者是要問什么的,而且再看民富則君自富,答者似乎也給出了朝廷充盈國庫的渠道,這如何不讓考官想要一探究竟。

當然更為關鍵的是最后那一句話,賦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這觀點甚為新奇,以往士人對于國家財稅的觀點都是采用朱熹的“取之于民,用之于節。”

這“用之于民”還真是頭一次聽說。

云舒的老爹即使做官多年,一時也對盧飏的破題吸引,盧飏的話音剛落,老頭就開口道。

“賢侄,這民富則君富做何解啊,還有這‘賦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又是什么意思?”

老頭一連兩個問題,這也恰恰說明老頭是對盧飏的觀點感興趣的,這邊正中盧飏下懷。

對于朝政之事,盧飏有自己獨特的觀點,而且往往語出驚人卻有切合實際,這點連大儒劉宗周都佩服,常對人言,他有一弟子,雖然沒有做過官,但卻比他這做官的更知曉如何施政。

“太公,這兩句話其實應該聯系起來解釋,朝廷賦稅收自民眾,然后再用在民眾身上,這其中的過程,便是朝廷賦稅制度的作用所在,用好了,自然是國富民也富,用不好,則是國窮民也窮。”

盧飏隨后便將現代財稅制度的一些職能,結合明朝實際,跟云老太公一一講了,把個云老頭聽得一愣一愣的,期間不住點頭,甚至以手擊節。

關于大明的財稅改革,盧飏之前便自己推演過,這時只是挑其中能說的,簡要給云老太公解釋了一番,云老太公聽完,直接站了起來。

“賢侄有大才。”

云老太公走上前來,拍了拍盧飏的肩膀又道:“賢侄好好讀書,將來科舉中第,一代名臣不遠也。”

盧飏自然知道云老太公的意思,但是云仁忠父子倆卻領會不了這么深,特別是云仁忠,他覺得盧飏的破題跟自己的也沒什么區別。

正要開口問祖父自己的破題差距在哪里,剛張嘴便被云老太公打斷。

“仁忠,你以后要多向少卿請教,所謂得道有先后,但卻不要拘泥年齡,少卿于科舉路上雖然比你進學晚,但是學業卻要比你精進,你要努力了。”

云仁忠還沒申辯,便被老太公給駁回了,愣愣的呆立片刻,隨后雖不理解,卻依然躬身受教。

“哎,我是多長了少卿幾十歲,官場蹉跎許久,但見識卻還不如一個十六歲的娃娃,可嘆可嘆啊!”

云仁忠又坐回太師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又自嘲了一番。

“爹爹何出此言,這朝廷財稅之事莫不是輕徭薄賦為上,想那前漢、盛唐皆是如此,才有盛世之治,再說強秦暴隋,橫征暴斂皆是二世而亡,如此還不明白嗎?”

云舒老爹一直沒有出仕,雖然四書五經鉆研的深,也中了舉,但是于政務上其實比云仁忠強不了多少,所以對于盧飏所有的如何收稅,再如何經營國庫,不僅一竅不通,而且還有些抵觸。

因為盧飏的觀點其實與傳統儒家以仁孝治天下的觀點稍微有些區別,盧飏的觀點在傳統以仁孝治國的理念上稍微傾向了法家,畢竟現代法治社會穿越過去的人,所以這樣的觀點也不稀奇。

“唉,你雖是舉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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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未曾出仕,你可知如今圣上和朝官最憂心的是什么?”

云老太公見云舒老爹也不明白,心里略有些失望,便開口教導道。

“福王就藩?”

云舒老爹還是關心朝政的,多少還知道些朝廷的事。

但見老太公搖頭不語,接著便又道:“黨爭?”

云老太公依然搖頭,隨后說道:“非也非也,圣上和百官最關切之事乃是賦稅。”

云老太公說完,見云舒老爹愕然的樣子,接著便語重心長的道:“自朝鮮抗倭之后,國庫依然空虛,當年我在京師為官時,各部尚書和內閣大學士每日上衙最憂心之事便是太倉沒銀子。”

“咱大明幅員遼闊,東到大海,西到荒漠,南到瘴癘之地,北到冰雪荒原,人口億萬,各地氣候不同,所種作物也不相同,一年之中總有這樣那樣的變亂出現。”

“而且近年來,往往是多地同時發生亂子,常常是湖廣大水,河南大旱,福建倭亂,陜西邊亂,西擄、北虜、東擄常常寇邊,災民要賑濟,邊疆武備也要修,但這些均離不開銀子糧食,每日一上衙,便有各地的急報傳來,你說說,你若是內閣首輔,你最憂心何事?”

云舒老爹經老太公一指點,頓時也明白了,接著便道:“錢糧!”

“對,正是錢糧,當年為了錢糧之事,為了治河,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恨不得在大殿之中打起來,為了安撫鬧餉的軍士,兵部尚書指著戶部尚書的鼻子罵娘,只因兵部一郎中因為沒錢發餉,竟然被邊軍給綁起來把鼻子給割了。”

“但是戶部尚書也難啊,朝廷一年就那點賦稅,這也要那也要,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戶部尚書被逼的幾度向陛下請辭,而且自張居正死后,朝廷的賦稅一年卻比一年少,花銷卻是一年比一年多,沒有錢糧,便也啥都做不了,武備沒法修,災荒賑濟不了,你說圣上能不憂心嘛。”

“再說回你出的這道四書題,在你眼中,這只是一道普通的四書題,但是在考官眼中,這便是一道問政題,所問何政?當然是賦稅。”

“就仁忠答的那個,滿嘴仁義道德,但卻屁用沒有,騙騙你這不通政務只知讀書的考官還行,但凡知曉朝政的,定然黜落不提。”

“而那會試的考官不是內閣大學士就是各部的尚書侍郎,又或者是翰林院的,那些人關心什么自不用我說了,你如今便知道你為何在會試中屢試不第了吧?”

云老太公這話其實說的很重了,尤其是當著盧飏這個后輩的面,直接便把云舒老爹的短給揭了出來。

不過云舒老爹聽了之后卻是心服口服,當即便給老太公跪了。

“爹爹教訓的是,您老今日這番話著實驚醒了孩兒,孩兒謹記了。”

見老爹跪了,云仁忠自然也不能再站著,忙跟著老爹跪下,嘴里言道,受教受教。

其實這便是官宦人家的好處,走了彎路不怕,他們有人指點,便能很快改正。

不過人家父慈子孝的,卻把盧飏弄得很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咳嗦兩聲,喝了一口茶水,好掩飾一下尷尬,心道:等回到京師,一定要把這一幕繪聲繪色的說給云舒聽。

眾人重新起立坐好,盧飏又以在京里給云家女眷帶了禮物為由,請求拜見云舒娘親和祖母。

這其實是云舒交代的,盧飏知道這時候對于大戶人家來說,客人見女眷不容易,都得是關系非常近的才行。

但是為了云舒,還是硬著頭皮開口了。

可是出乎盧飏的意料,云老太公聞言,直接便答應了,接著便讓云仁忠去后堂請母親和祖母來。

一會兒工夫,云舒母親攙著老太太便進到了廳中,盧飏行了子侄禮,又獻上禮物寒暄,用眼觀察了一下兩位婦人的氣色,感覺還不錯,等回到京師,也好向云舒交差了。

盧飏長的不錯,又年輕,妥妥小鮮肉一枚,而且還帶著禮物來的,送的又是上等的湖絲和京師最新款式的頭飾,兩位中老年也是非常歡喜。

一旁高坐的云老太公看盧飏也是越看越歡喜,但忽又想起一事,心中不免感傷。

接著又寒暄了片刻,盧飏任務完成,便欲起身告辭,但卻又被云老太公強留下了吃了午餐,又讓云仁忠去請云家二叔前來作陪。

云仁忠的這個二叔名叫云德宏,也是個舉人,今年年初剛在吏部補上了一個縣丞的實缺,不過還沒有去上任,正是在興頭之上的時候。

當然一下子就能補上縣丞的實缺,這其中自也與云老太公早年在京中為官時結下的善緣有關,若是尋常人家的舉人,估計也就是教諭打發了。

盧飏從沒見過云舒的這個二叔,不過卻在之前聽云舒為嘛離家出走的時候,聽云舒說起過他,當時就是他鼓噪云家,要讓云舒殉節。

所以,盧飏雖沒見過這人,但是第一印象卻肯定好不了了。

不過云德宏卻不知道這些,得知來客竟然是個秀才時,云德宏卻是百般不愿來的,畢竟他一個舉人來陪一個晚輩秀才后生,實在有失身份。

但是礙于云老太公的要求,云德宏還是來了。

席間,云老太公又向盧飏打聽了下京中的事情,盧飏便撿著京中有趣的事和朝堂上的大事跟眾人說了,特別是說道云老太公熟悉的人和事的時候,老太公也是一陣唏噓,直言時光易逝,物是人非。

不過酒喝到一半,一直說京師的往事,云德宏可能是感到有些無聊了,便提議作詩。

在場的一個進士,兩個舉人,外加兩個秀才,自然是不怵作詩的,但是云德宏提議之后,云仁忠卻不懷好意的看了看盧飏。

盧飏自然無有不可,作詩嘛,對于盧飏來說那是手到擒來了。

云老太公正好也想試試盧飏的詩才,便也欣然允諾了,只是云仁忠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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