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主將沖鋒不從者,殺無赦
驅趕第二波次饑民的賊兵馬隊有不到四百余騎。
他們策騎在戰馬上，早已將前方的戰事看得十分清楚，親眼看著己方優勢變劣勢，如何心中不急？
可闖王軍規極嚴苛，他們奉命驅饑民沖陣，未得帥令自然不敢冒然沖上去參戰。
就算心中為自家賊兄賊弟們焦急，可也只能加緊催逼饑民沖鋒，企圖用饑民的血肉之軀為前面的步賊擋刀。
饑民只是羸弱了一些，卻并非是一幫傻子！
對于前面的戰斗場面，他們也是親眼目睹，連平常兇悍得不行的賊兵都不是官軍的對手，他們這幫只有木棒、石塊當武器的饑民，又能如何呢？
真上去了，還不是白白送死啊！
但此刻已經容不得他們不上，莫說是向后逃遁，就連前進得慢些，都要被那些馬隊騎士手里的弓箭射殺。
馬賊十分狡猾，他們并不是一味地射殺落后饑民。
而是幾十騎為一隊，先緩緩后退個幾十步遠，再催馬向前疾沖上來，利用騎陣前沖的威勢逼迫饑民加速前行。
這個法子雖然看似平平無奇，但卻能百試百靈——畢竟誰都不想被戰馬踢倒、踩踏！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可要是跟馬上去死比起來，也還有生的希望，至少不是馬上就死。
在馬蹄踏地的“隆隆”聲中，第二撥饑民也加快了腳步，他們互相攙扶著一路小跑，很快便沖進了雙方廝殺戰場…
“殺…哪個敢逃，老子親手宰了他！”
賀金龍親手砍翻了兩個畏懼不前的賊兵，大聲怒吼著：“賊官兵人少，大家伙并肩子一起上，殺了官軍狗有肉吃嘞！”
上過戰場的都曉得，在這樣的場景和氛圍之下，人的腦海里會變成一片空白，什么恐懼、怕死、畏縮等等心理，都是在戰斗初期才會有的。
一旦親手殺死殺傷敵人，受到了血腥的刺激之后，只會有一個想法——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反正都已經這樣了，自己可不能白死嘍！
或者看到身邊的戰友被殺死殺傷后，滿腦子都是為戰友報仇的想法，根本就沒有時間想到轉身逃跑這個事兒。
很多人都是在被砍倒在地上，無力掙扎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疼痛，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會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你沒看到多少人在戰場上，一路狂砍猛殺，直到將敵人殺退了之后，才覺得身上疼痛不已，仔細檢查后才發現已經多出負傷的事例嗎？
更何況，闖軍的軍規軍紀也極為嚴厲，能夠被選為戰兵的也都是廝養、饑民中的佼佼者，他們不只是身體強壯，更主要的是在鏟城、填壕中的勇敢表現，才有機會被選入戰兵。
而那些膽怯畏死者，早就已經被歷次戰事給淘汰掉——成為了戰場上的孤魂野鬼！
此刻，雙方戰士廝殺的戰場已然化作修羅地獄…
第二撥饑民被驅趕著加入了戰斗，他們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發出陣陣凄慘的嚎叫聲。
生死相搏之際，官軍雖心中略有不忍，但戰場搏殺生死只在一念之間，手中利刃也不得不揮向那一個個羸弱之軀。
慘叫連連，鮮血濺起不斷，染紅了雙方戰士們腳下的這片大地，每一滴鮮血仿佛都在訴說著這場悲劇的殘酷。
戰場上，步賊們的眼睛通紅一片，他們一邊高呼“殺官兵”的口號給自己壯膽，一邊拼命揮舞著手里的武器，往官兵們的身上招呼著。
他們的心中既懷著對闖王的崇拜，也有對其的畏懼之心，更多的是對官兵的仇恨之情，使得他們雖傷亡頗大，卻仍死戰不退。
賀金龍身旁倒下的賊兵和饑民越來越多…
然而已經殺紅了眼的他，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死戰不退，不能給老八隊丟臉！”
張金泰已經看出對面賊寇雖眾，卻已是強弩之末，其傷亡近半，只要再施加一些壓力，必然全軍盡潰。
“賊子陣腳亂了，弟兄們殺賊立功啦！”他立刻大聲鼓舞著己方官兵們的士氣。
“殺…殺賊…殺賊…殺賊…”
官兵們人數雖少，但勝在人人披甲，且又是操練有素，戰士們彼此間的配合也逐漸顯得更為默契。
對比之下，賊兵的披甲率尚且不到三成，且彼此間的配合也有所不足，大多只是自顧自地猛砍亂殺，個人英雄主義盛行，這可是戰場大忌。
張金泰的鐵锏又砸倒兩個賊兵，他知道已經到了致勝的關鍵時刻，便即高聲喊出了自家的軍號。
“勇毅軍！”
“萬勝！萬勝！萬勝！…”
一聲聲“萬勝”鼓舞著勇毅軍戰士，使得他們完全忘記了生死，只保留了一個信念——殺賊，萬勝！
在賊兵的后方驅趕饑民的馬隊，此時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們看著前方自家已然落了下風，可自己卻被軍令束縛，未得帥令之前，可不敢冒然加入戰斗。
邢金倉原本同賀金龍就十分熟識，更曾在賀金龍麾下做過小校，現在雖然歸入“三堵墻”馬隊之中，可往日的情誼還在。
“他娘的…再這么下去，賀頭領他他們都得死在這兒啦！”
此時，戰場上的血腥氣息愈發濃烈，尸體已然堆積如山，傷者發出的痛苦呻吟，響徹四周。
賊兵們也開始生出怯意，他們的腳步開始散亂，不時有人偷偷回頭張望起來，這是要潰逃的先兆。
邢金倉策在馬上看著這一切，他猛地一咬鋼牙，怒聲喝道：“管不得了，弟兄們隨我上去殺官兵啊！”
四百賊兵馬隊此刻已經聚在一起，見領頭的邢金倉已經率先策馬沖了上去，他們自然不敢不從，畢竟軍法上有一條——“主將沖鋒不從者，殺無赦”啊！
賀金龍也已經發現了賊兵們的舉動，但他同時也瞥見自家馬隊沖了上來，見此不由打消了剛剛萌生出來的退意，想著再搏一搏。
如果殺敗了官軍，那可是首戰得勝——大功一件啊！
只見他更加瘋狂地揮舞著手里的長刀，怒吼著：“都給老子沖！哪個后退，老子先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