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破釜沉舟
相公廟東北十里外，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李自成行轅帥帳內。
闖軍大將袁宗第看了一眼劉宗敏后，對闖王開口說道：“大元帥，相公廟官軍不足萬人，卻深溝高壘，炮石兇猛，我軍如欲拿下相公廟，必定損失極大，可對于整個戰場而言，卻又是助益不大。
依我看來，不若直接攻打官軍新城集大營，趁著長壕相隔，官軍各大營之間相互救援受阻之際，以少量兵馬牽制相公廟官軍，以及其處官軍大營，然后集中全軍大炮、弓手，還有步卒，騎隊全力攻打新城集，只要破了官軍主營，旁的官軍還不是望風而逃嘛！”
聽了袁宗第這番話，就連闖王都在微微點頭，但是他并沒有就此決定，而是問道：“軍師，你對漢舉的提議怎么看？”
宋獻策砸吧砸吧嘴，開口說道：“漢舉的想法很好，官軍新城大營一破，其勢必喪，余下幾處大營就算不自潰，也絕難抵住我大軍的攻勢。”
“嗯。”
闖王李自成道：“軍師也覺得漢舉的法子可行？”
宋獻策只是笑了笑，卻并未直接回答闖王的問話，而是轉向中軍吳汝義，問他道：“子宜啊，官軍最近可有何動作？”
“還是老樣子，除了補之將軍同李公子那兩邊一直有些戰事，新城這面的官軍就好像死了一般，咱們這長壕都快要合圍了，也沒見他們出來阻攔一下。”
聽了吳汝義的話后，宋獻策又接著問道：“新城這邊官軍哨騎如何？”
“同往常一般，只遮蔽他們的營壘，不讓咱們的哨騎靠近，偶爾也會靠近長壕觀瞧，可人數太少，也不足以阻止咱們挖壕。”
“探子沒發現官軍有調動痕跡嗎？”
“這個倒沒有，連劉莊跟大關頭那邊都沒有啥動靜。”
宋獻策問完了話，才對闖王說道：“大元帥，獻策覺得漢舉的計策可行。”
他接著又道：“可有一點很奇怪，我始終不能參透。”
“哦。”闖王李自成十分狐疑地問他：“究竟是哪一點，竟連軍師都參不透？”
宋獻策喝了一口涼茶，才開口說道：“北面的官軍雖在兵力上，弱于我軍，可其并非不能戰，此一點單看其哨騎便可知曉，何況劉莊、大關頭…以及相公廟這三處官軍，咱們也都與之交過手，其戰力如何想必大家也都是十分清楚了。”
眾人聞此言皆點頭表示贊同，就連闖王本人也毫不例外，可見大家對于勇毅軍這個新對手的看法，還是十分一致的。
宋獻策見自己的觀點得到了認同，才繼續說道：“而今，我們在官軍營外挖壕，雖說有兵馬沿途駐守，可眼見長壕即將合圍，官軍明明十分能戰，卻對此無動于衷，這十分不合常理。”
他最后更補充道：“我恐這里邊‘有詐’啊！”
劉宗敏對此十分不服，他開口道：“軍師，我看未必吧。這伙官軍雖說比旁的官軍能打些，可也就是幾萬兵馬而已，面對我五十萬大軍，不敢出戰，照我看來并無不妥之處。”
袁宗弟也在一旁附和道：“換做我是這伙官軍的統帥，兵力差距如此之大，也必定不敢冒然出戰，畢竟本就是兵力不足，如再有損失，這仗還如何打嘛？”
雖然劉宗敏和袁宗弟所言，并非沒有道理，可高一功卻并不是十分認同，他接言道：“我看未必，對面官軍的統帥是張誠，此僚在十一年時就跟咱們打過一仗，去年又去遼東殺敗了韃子，我看絕不可拿此僚同旁的官軍總督大將相比。”
他喝了一口涼茶，又繼續說道：“別的官軍見了咱們大軍，無不退兵避走，唯獨這個張誠竟敢派出偏師斷我糧道，擾我打糧部曲，這情形可是前所未見。
我倒是覺得宋軍師的擔憂，并非沒有沒有道理，對張誠此僚不可以常理度之，對官軍是否另有圖謀，雖不敢斷言，但卻是不可不防啊！”
“我也覺得張誠對咱們挖壕視而不見，確實有些不合常理。”闖王李自成也持有十分懷疑的態度。
劉宗敏看著闖王李自成，說道：“我說闖王哥，他張誠再莫測高深，詭計多端，咱也別無選擇啦，這一仗無論如何都是要打，照我看不管他究竟有何圖謀，咱一股腦地全軍壓上，就算他有啥陰謀，在咱們絕對優勢的兵力跟前，也都是無用的哩。”
袁宗弟也說道：“咱們人馬比他多了何止一倍，大可以主力專攻新城，再分多分派些雜役饑民往各處，充為疑兵，既可牽制別處官軍，又可使其在戰前不知我主攻何處。”
闖王見大家的意見已經說得差不多，便對牛金星問道：“啟東，你的看法如何？”
“今日在座諸位，都是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論文治我自是當仁不讓，可論起行軍打仗之事，不論哪一位皆是行家里手，既然大家的意見統一在了一處，自然是不會錯的。”
牛金星耍了一個小滑頭，他接著又看向李自成說道：“大元帥胸中其實已有定算，接下來無非就是兵力調派的細節之事，還需詳細議來罷了。”
“哈哈哈…”
闖王李自成用手指著牛金星，笑道：“好你個啟東啊，竟在這里等著我，真不愧是我肚里的蟲子啊。”
眾人聞言都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軍糧還能維持半月余，戰事不能再拖下去啦！”
闖王李自成看著劉宗敏，道：“捷軒，你說呢？”
“闖王，我看立刻調派各軍，五日內，沒有領導任務的人馬，口糧減半，盡量多調派口糧給有任務的弟兄。”
劉宗敏接著又道：“自第五日起，全軍弟兄放足糧，先吃他兩天飽飯，恢復了精氣，第七天時發起總攻，一舉拿下新城官軍大營。”
闖王聞此言后，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其他諸位大將也在心中盤算著日子。
惟有宋獻策斜眼看了看牛金星，見他仍是不住搖晃著手里的折扇，并未見有何不安神情，心中一陣落寞，不由暗道：“唉，這豈不是‘破釜沉舟’般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