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愿者上鉤
李德全有些發蒙，對面那位“顧先生”的坦然讓他感覺渾身都不太對勁，按理說再怎么裝腔作勢的紙老虎面對幾十個馭鬼者也該有點意外情況，可對面從始至終都淡定的讓李德全有些不淡定。
然后李德全就看見旁邊跟他一起進來的半大中年張新亮一臉茫然的盯著自己，說了一句讓李德全毛骨悚然的話。
“老李，我，我好像死了。”
李德全有一種想一巴掌抽上去的沖動，他媽的打仗呢，你現在抽風？一天天嗑藥把腦子磕壞掉了？
“老張，別說夢話，先把事兒辦完。”
李德全這話說得還算和顏悅色，可張新亮完全沒聽進去，他滿臉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整個人像是墜入了記憶的深淵。
那是張新亮還沒成為馭鬼者的時候，他每天嗑藥打牌街上混，每天沒個正行，他就那樣有一天混一天，活一天算一天。
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里，張新亮于某天遇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年輕人，于陰影中突兀的出現，隨后如潮水般襲來的沉溺感將張新亮包圍，張新亮從未如此直觀的感受到生命力的逝去，可他無可奈何。
他死了，死在記憶中。
他詭異的透過記憶看到了后來的一切，他的尸體被放入一口金棺內，復蘇的厲鬼因此被關押。
張新亮看著眼前的金棺，就像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人于此刻驟然打破了認知障，認知到了自己“死亡”的現實，他鬼使神差的開始朝著左側的那口棺靠近，旁邊的李德全察覺到了不對勁，試圖拉住，可那不屬于肉體凡胎的怪力讓李德全沒拉住。
李德全就那樣看著張新亮像魔怔一樣，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走向那口金棺，他躺到那口金棺中時，像是得到了人生難以想象的滿足，比他曾經嗑藥發出的表情都要滿足，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感讓李德全感到十足的詭異和荒謬。
李德全的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眼睜睜看著張新亮像個找到歸宿的旅人，帶著那抹詭異到極致的滿足笑容，徹底躺進了冰冷的金棺里。棺蓋沒有合上，但張新亮的氣息、生命體征，甚至他體內厲鬼的躁動，都在一瞬間徹底消失了。
張新亮死了，在眾目睽睽下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死的更加詭異，李德全莫名想到了小崔的詭異死狀，這讓他的呼吸開始不由自主的急促。
不，不止張新亮，人群中有一半人在同一時間有了重復性動作。他們像是一群卡頓的幕后，眼神失去了焦距，臉上浮現出和張新亮如出一轍的茫然。
一個身材瘦小的馭鬼者，正一遍又一遍地、極其緩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仿佛在確認什么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他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則僵硬地、小幅度地左右轉動著頭顱，每一次轉動的角度都分毫不差，像在重復播放一段無聲的錄像。更遠處，一個女馭鬼者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左腳極其緩慢地向前挪動了半寸，然后收回，再挪動…循環往復。
沒有言語，沒有慘叫，只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低沉的、如同關節銹蝕般的細微摩擦聲，從這幾十個重復著無意義動作的身影中傳來。整個空間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粘稠的、認知被強行扭曲的詭異感。
李德全懵了，他發現這一切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差距大到離譜，他甚至無法理解眼前這詭異的狀況。
“先撤退，撤退！”李德全扯著嗓子喊。
“老李，來都來了，上哪去？”趙金元摁下開關，鎖了酒吧里里外外全部的門，這些門近幾日都被提前加固過，對付頂尖馭鬼者不夠用，可攔著這些肉體凡胎暫時逃跑可太夠用了。
眼前這詭異的場面如果對襲擊方是噩夢，那對黑爵酒吧一方就是興奮劑了，蔡七等人這一刻充分理解了什么叫路走寬了。
誠然，他們也理解不了眼前這詭異的情況，可那又有什么關系，越理解不了越說明顧先生有能力兜底，所以蔡七直接出了沙發后面，幾步走到李德全面前。
“你們想干嘛？”李德全后退幾步，直到退伍可退，盯著蔡七，余光掃著“顧先生”，咬牙發問。
“干你，這么簡單的事兒看不出來？”蔡七面露疑惑，直接一耳光甩了出去，右手順手掏出陳作支援的黃金手槍，對準李德全就要開槍。
“眾怒難犯，你們他媽真想魚死網破嗎？”李德全在吼。
“砰。”蔡七直接開槍了，槍槍不打致命地點，只打四肢，邊打邊說。
“魚死是吧，網破是吧，給你能耐的，來，你現在破一個給我看看。”
李德全咬著牙，直接怒視“顧先生”，聲音在疼痛中帶著顫音。
“讓他停手！”
“他媽的讓我停手你跟我說，跟顧先生說干什么，顧先生日理萬機的有空搭理你這種屁事。”蔡七一腳蹬上去踩在彈孔位置，一個勁的摩擦，他沒忘記顧先生交代他們的話，這些子彈名義上是借用大夏市官方的，得還，所以子彈用了記得回收。
黃金子彈就這個好處，能回收，是理論上的可回收利用。
“橫豎都不給活路，大不了大家一起復蘇，我看你們怎么面對幾十只鬼。”李德全壓著劇痛在怒吼，“你不讓我們活，那大家一起死。”
沈林于此刻站了起來，示意蔡七停手，他一步步走到李德全的面前，扶起來他，替他清理清理衣服，讓李德全勉強站直，又指了指還活著的馭鬼者，他一字一句的回復。
“你試試，我好不好過不一定，但我保證今天在座的沒一個能活。”
他忌憚隱藏在陰影里的革新會，所以他低調。一直在暗地里不出現的鬼湖沈林是定時炸彈，屬于自己的記憶傳播太廣很可能會觸動對方的規律，直接導致大麻煩的產生，所以沈林做事三思而后行。
王察靈到來之后，一切的一切開始不對勁，直覺告訴沈林這一切可能是王察靈的手筆，他下意識地不想讓王察靈得逞，所以他暫避鋒芒。
忍，忍，忍，再忍。
忍到自己暗地里的行動舉步維艱，忍到沈林的一切計劃被居心叵測的一幫人卡死，忍到沈林自己也感覺到煩躁。
所以他在李德全痛苦的表情中，又一次點了點他的胸口，冷聲言道。
“你試試。”
“你別以為我們不敢。”李德全急了，這是他最后的底牌，可他不想用，他拿這個威脅對面是為了活，不是為了死。
沈林揚了揚手，一旁的蔡七懂事的把槍遞了過來，然后沈林毫無征兆的開槍，又一槍打在李德全的小腿上。
“試試。”
“窩草尼瑪，姓顧的，你找死！”李德全怒吼，回應他的又是一槍。
這一槍之后李德全冷靜了，他看著對面那發冷的眼神，有些后悔自己摻和進這檔子事兒，他閉上眼睛，像認命了一樣，主動放開對厲鬼的壓制，屬于厲鬼的一切于此刻復蘇。
李德那中了數槍、本應癱軟的身體，此刻卻以一種違反生理結構的姿態猛地僵直，皮膚正在失去最后的血色，變得青灰僵硬，如同刷了一層劣質的石膏。一股濃烈的、帶著尸體腐敗和泥土腥氣的陰冷氣息正在從李德全身體上散發出來，其看著眼前的沈林發出莫名的怪笑聲，連帶著四周的其他人都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代號尸笑，恐怖級別C，在這只鬼面前露出笑容會觸發厲鬼的必死規律。
這像是一個信號，在李德全的“示范”下，人群中有不少人像是認命一樣一聲怒吼，主動放開了厲鬼復蘇，他們這些人本就沒有多少時日可活，就如同他們最開始說的那樣，自己活不下去，也要拉個墊背的，這病態畸形的心理無法解釋。
厲鬼復蘇！
剎那間，黑爵酒吧宛如墜入地獄的一角，混亂！死亡！純粹的恐怖靈異力量在狹小的空間內瘋狂碰撞、爆發！酒吧的燈光瘋狂閃爍，每一個閃爍中的光影拼接所描繪的眾生百相結合，勾勒出這地獄般的景象。
在每一個光影的閃爍中，都看到沈林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花哨的靈異現象爆發，獨屬于記憶鬼域的恐怖層次再加上掠奪自鬼湖的沉溺力量，讓這些暴露在現實中的厲鬼在記憶的海洋中不斷沉溺。
沈林仿佛行走在地獄中的清道夫，所過之處，厲鬼噤聲，歸于死寂。
伴隨著三口金棺關閉，黑爵酒吧的燈光恢復正常，趙金元等人如夢初醒般看著眼前的一切。
酒吧內，剛剛群鬼肆虐的場面仿佛只是一場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尸臭味。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形態各異的尸體。
“嘎吱，嘎吱。”酒吧上層，被趙金元鎖死的厚重消防通道門，此刻竟然詭異的敞開了一道縫隙。門外，是三個連滾帶爬、頭也不敢回、如同喪家之犬般瘋狂逃竄的身影，其中一位正是李德全的女司機章鈺。
這三個人利用沈林鎮壓厲鬼的短暫空隙，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竟然撬開了門鎖，不顧一切的逃了出去。
“顧先生，他們跑了，我們馬上去追。”趙金元最先反應了過來，察覺動靜后他看了監控，發現了一切，趕忙請示沈林。
沈林的目光深邃如寒潭，沒有一絲波瀾。
“象征性的追一追，鬧出點動靜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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