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醫生認為夏德帶回的消息是如此的嚴重,夏德也就沒有繼續勸說:
“那好,我需要暫時回避嗎?”
“不需要,我反而需要你和我一起行動。我這樣做存在風險,我需要你看著我。”
“那么我們需要做什么準備?”
“不需要準備,我們只需要進入夢境的世界,在現實與虛幻的邊界尋求答案。”
讓人入眠的藥劑施耐德醫生這里有很多,簡單準備好以后,他用一根黑線綁住了夏德和自己的手腕,隨后兩人各自躺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沉沉的睡去。
閉上眼睛后像是身體在墜落,但很快意識從半夢半醒狀態變為清醒,夏德看向周圍,這里依然是診所的那間會客室。
窗簾緊閉,燈光異常的明亮。這里是醫生的夢境,而醫生此刻正在壁爐前忙活著,聽到夏德的腳步聲便說道:
“接下來我會帶著你進入我的深層夢境,直至觸摸到那份力量的邊緣。除了跟著我走之外,偵探,你要時刻注意夢境的環境。如果周遭忽然變成黑色,或者我的眼睛變成了黑色,就請你直接在夢中殺掉我,讓我們強行蘇醒。”
“沒問題,我會注意的。”
爆燃聲中黑色的火焰在壁爐中燃起,醫生率先踏入火中消失不見,夏德也緊跟著邁步進入了火中。
一瞬間的冰冷感讓他打了個哆嗦,火焰后是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走廊極其狹窄,兩個人并肩走都會感到擁擠。走廊看上去像是在向前無限延伸,墻壁兩側掛著各種掛畫,掛畫的內容似乎都是醫生的回憶,密密麻麻的門則矗立在墻壁上,大大小小各種樣式都有。
“我為自己構建了復雜的精神屏障,防止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那份力量失控。現在我帶你穿過這些精神屏障,我們需要走很長的路。”
走廊的門后還是走廊,而全新的走廊左右兩側依然是各種各樣的門。這里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而知道迷宮道路的只有醫生自己。
他帶著夏德不斷在門與走廊之中穿行,在此期間兩人并沒有進行任何的交流。走了很久很久之后,醫生才停在了一扇黑色的鐵門面前。他蹲下來雙手抓住門下的把手,費力的將其向上推開。
門后是完全看不透的黑色:
“這就是目的地了,雖然門后只是稍微觸及到了那份力量的邊緣,但也一定要小心。如果你感覺到自己不對勁,也可以殺掉我強行結束夢境。”
叮囑好之后,醫生便和夏德一起進入了門內。
鞋子落在門后的地面,立刻激起了一圈漣漪。他們此刻踩在了黑色的湖面上,不過因為天空有著灰蒙蒙的色彩,所以夏德并未拔劍。
湖面相當平靜,而在前方不遠處的位置,湖面上似乎生長著一株黑色的植物。而等到醫生帶著夏德走近了,夏德才看到那是一棵黑色的樹苗。
看到它的第一眼,夏德便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了惡心和厭惡。那棵樹苗的形狀像是瘦骨嶙峋的手掌,表皮的黑色也只是普通的色彩,但在他看來卻比他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還要難以言喻。
看到那棵樹苗,就仿佛在漂亮的風景油畫中看到了一具尸體,又像是在陽光燦爛心情不錯的一天忽然得知了親人們全部過世。
那種本能的厭惡甚至讓夏德想要直接揮劍砍過去,即使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但他相信自己的臉上也依然是很可怕的表情。
醫生并未進行任何解釋,只是說道:
“你站在這里就可以,不要繼續靠近了。稍等我一下,我這就去占卜。”
說著他便變作了一只黑色的烏鴉飛向前方,然后停在了那棵漆黑樹苗的枝杈上,并低頭看向黑色的水面。黑色的烏鴉與那棵樹相當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這兩種景物天生就應該如此共存。
“那棵樹,就是惡魔之王在夢中力量的具象化嗎?”
夏德心中想著,然后詢問:
月火能燒掉這種東西嗎?
耳邊的“她”輕聲回答:
目前狀態的月火無法做到,需要汲取更多的月之靈韻提升月火的力量。
夏德輕輕點頭,眼睛也盯著樹下的那片水面,但他沒看到水面中有什么東西出現。樹上的烏鴉卻看得很認真,好一會兒烏鴉才重新展翅飛回到了夏德的身邊。
醫生重新現身,他從黑烏鴉形態變回來之后又捂著腦袋,像是低血糖一樣的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和夏德說話:
“有結果了,只是結果比你帶來的消息還讓人無法相信。”
“你不會是想要說,那個惡魔根本不是黑手緹弗戎吧?”
夏德問道,醫生站在灰色的天空下搖頭,臉上是無奈、疑惑和些微恐懼混合在一起的表情。這表情的復雜程度太高,夏德都有些讀不懂。
“不,我沒認錯惡魔,的確是它,而且你的感知也沒錯,它上次被你們擊傷后的確還沒有痊愈。只是它的力量被催化了,所以才會擁有增強遺物的能力。我大概知道它行動的用意,它想要觀察你使用的到底是不是那份力量,畢竟那顆子彈是你打出去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催化了它的力量。”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醫生卻遲疑了一下,才輕聲說道:
“一滴血。”
“血?誰的血?”
醫生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那棵黑色樹苗的方向。夏德也看了過去,這一刻原本就壓抑的灰色天空下的世界變得更加壓抑和沉悶,甚至連光線都變得更弱了——
“惡魔之王。”
兩人有著各自的心事,站在灰色天空下的水面上許久,夏德才開口:
“醫生,你能確定嗎?”
“可以確認,不會有錯的。”
“但為什么.”
“不知道,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那滴血。我不知道那滴血是怎么來的,也不知道黑手緹弗戎和那東西的關系,更不知道它背后是否還有其他存在。”
醫生甚至顯得有些茫然:
“我從未想過,那東西的力量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雖然只是一滴血,但理論上來說,就算是一滴血也不應該出現。”
醫生的話透露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雖然他說過惡魔之王不可能在法圖蒙斯特島出現,但那滴血的出現卻表明了,武器的惡魔極有可能與惡魔之王有直接關聯。如果那滴血只是被它意外獲得還好說,如果不是偽人之家的事情結束了,更危險的事情卻緊接著又出現了。
夢境世界變得更加昏暗和模糊,夏德又去看不遠處的那棵黑色的樹,然后發現那棵樹似乎比他們剛出現時更加的高大和猙獰。
“惡魔之王”到底是什么,夏德至今都不是很清楚,他只能肯定對方是不亞于“欲望”的存在,是神明之下這個世界上最危險和詭異的存在。
以一滴血的力量,就能讓武器的惡魔擁有將遺物近乎催化到不可知級的力量,雖然這其中也有偽人之家本身就相當不凡的原因,但這依然讓人難以想象。
夏德并非沒有考慮過自己有一天會被迫與那原初的惡魔戰斗——因為醫生的存在,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但這東西出現的實在是太早了。
除了神性,夏德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其他應對所謂“惡魔之王”的手段。
但偏偏這次“厄運之神”的神降幾乎是必然,而他目前持有的神性數量也剛好是三滴。晉升和應對邪神至少需要兩滴神性,而最后一滴神性一旦使用,他就又要面對沒有神性力量的窘境。
更何況神性只能保證他可以戰勝所謂“惡魔之王”,并不意味著他一定可以解決醫生的問題。神性是萬能的,但使用神性的夏德不是萬能的,他畢竟還不是真正的神明。
他需要去了解更多關于這位遠古存在的知識與信息,了解更多醫生目前的狀況,才能確保一次性解決問題。這都需要時間和機會,而如今顯然還不是面對那東西最好的時機。
“我依然保持我之前的看法,那東西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雪山。”
醫生忽的說道,夏德也從繁雜的思緒中跳了出來:
“一點可能也沒有?”
“一點可能也沒有。”
他這樣說道:
“不管那滴血是怎么來的,那也只是一滴血而已。從你的描述來看,那滴血的力量應該已經耗空了。除了催化偽人之家,最多也只是讓黑手緹弗戎的傷勢稍微痊愈一些。
它用這種手段試探你,而你卻沒有展現出絲毫那東西的力量,我想之后它會很謹慎的不與你接觸,它應該猜到了擁有那東西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人。還好,我去法圖蒙斯特島的時間不長,我沒有遇到它,它也沒有遇到我。而現在我知道了它的底牌,它卻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情況。”
夏德問道:
“它擁有的只是一滴血嗎?還會有更多力量嗎?”
“即使有,也不會很多。”
醫生盡量讓自己平靜的問向夏德:
“我大概想明白了,雖然這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目前也只能這樣聯想了——偵探,還記得黑手緹弗戎留在島上是為了什么嗎?”
“當然記得,城堡里的女仆小姐告訴我,那惡魔要在島上尋找可以從概念上擊破枷鎖和束縛的武器。”
夏德剛才只是被醫生的消息弄得心煩意亂,此時被醫生提醒,他也忽的意識到了更可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