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亦錦繡 第一百零六章 庶務
陸鳴蟬的熱情讓鎮國公招架不住。
在鎮國公心中,就算陸鳴蟬真是他兒子,這個兒子的模樣也是沉默不語,或是對自己有萬千怨恨和不滿。
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會將這個兒子帶回家去,安置起來,按月給銀子,盡一點做父親的責任。
多養一個兒子,也不會讓他變成窮鬼。
但是要讓他憑空對這小子生出父愛來,也不太可能。
家里孩子多,有林憲的時候,他很高興,等生到老八,他就覺得可有可無了。
一想到這里,他就想到在哪里使勁都下不出蛋來的文定侯。
倒是可以去跟他炫耀炫耀。
陸鳴蟬片刻也閑不下來,見鎮國公不搭理他,又一聲疊一聲的叫爹。
鄭世子在一旁對他翻了個白眼,對他這種諂媚的叫法無法接受。
這哪像是要找爹,簡直就像是一股牛皮糖,直接粘在了鎮國公身上。
難道他就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么寫?
陸鳴蟬對他的白眼視而不見。
叫聲爹又不掉塊肉,而且還是鎮國公,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來叫一聲。
“爹,我就不去家里住了,我還在巨門巷住,收留我的是解姑娘,要是我剛找到爹就不回去了,對解姑娘來說,我就是個白眼狼,
我現在每天都要讀書寫字,不過我的學問不好,念書只是為了明事理,以后還是要吃爹一口飯的,
爹,我雖然不在您身邊長大,可爹就是爹,以后我一定孝順您的。”
鎮國公聽他講的井井有條,小小年紀,又可憐又可愛,于是一顆心就忽然出現一道裂縫,從里面冒出來一點父愛。
陸鳴蟬十分會看臉色,立刻就從鎮國公臉上看出了一絲親情,于是趁熱打鐵,小鳥似的嘰嘰喳喳,有說有笑,等到和鎮國公分開的時候,已經忽悠的鎮國公很拿他當兒子看了。
鄭世子恭恭敬敬送走鎮國公,扭頭就問陸鳴蟬:“你真是他兒子?”
陸鳴蟬瞪他一眼:“那還有假,身上的痣都對過了!”
鄭世子又問:“那當初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你問我?”陸鳴蟬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我那時候眼睛都沒睜開。”
鄭世子一拍腦袋:“也是,不過這種事情倒也好說,無非就是后宅爭斗,那你是要為你娘報仇?”
“沒這閑工夫,”陸鳴蟬手一揮,“我是要干大事的人,對了,那個被我砸了一石頭的人呢?”
“啊?”鄭世子定在原地,不論是人還是事,都已經被他拋在腦后了。
陸鳴蟬一跺腳:“不好,我得趕緊回去一趟,跟我大姐說,不和你說了,明天你來找我玩。”
他說完就跑,一口氣往家里奔,到家之后,他二話沒說,就去找了解時雨。
解時雨白天一般都在書房里。
陸卿云留下的家業太大,她就是一樣一樣的理,一天理一樣,也要理個大半年。
更何況下面的管事還時不時的要給她找點事做,好顯示自己一番忠心。
尤銅比陸鳴蟬回來的要早很多,此時站在書房里,先說了短褐男子的事。
“他昏了一陣,醒來之后就自行下山,沒有和任何人說起山上的事,屬下一路跟著他去了碼頭,見他進了一座三進宅院,有人叫他胡爺。”
解時雨嗯了一聲,并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說起了手里的信件。
將信遞給尤銅:“這些庶務,大人在的時候,也是這樣?不經你的手,直接遞到大人手里?”
她說話聲音不大,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中,她靛藍色的衣裙、冷淡的目光、微微上揚的音調,全都帶著一種有形的壓迫,讓尤銅低垂了頭。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信,是田莊管事送來的。
上面寫著山林也要有收益,既不說從前種的什么,如今適合種什么,就只問解時雨要種什么。
他心里將這個黃悠罵個半死,年前來交賬,還沒得到教訓,竟然還要找事,連累他都不討好。
“不是,往常都是先遞給屬下,而且往常也沒遞過這么無關緊要的事情。”
解時雨點了點頭:“我想也是,要是連山里種什么,都要大人拿主意,大人恐怕每天就只要管著這些庶務了。”
尤銅猶豫著不敢接話。
解時雨又道:“一個田莊管事,連地里種什么都無法決斷,可見年老了,去按照程東的標準,找一個人頂他。”
尤銅道:“是。”
解時雨又讓他去將程東叫來,程東便是去年送賬本中唯一一個送了真賬本的管事。
這八位大管事的家全都安在了京城,程東最為好找,他管著碼頭上的生意,所有船只都會來此交賬,他又喜歡親力親為,輕易不出京。
聽到解時雨找他說話,他連忙換一身整齊衣服,進了陸宅。
見了解時雨,他越發覺得這姑娘就連長相都帶著一股侵略性,令人不敢親近。
仿佛她已經將自己徹底的封閉起來,不動感情,只帶著煞氣,和所有人都隔著一層寒冰,非得等陸卿云回來,才能將這一層寒冰化開似的。
解時雨請他坐下:“碼頭上的船,你了解的多不多?”
程東斟酌了一下言辭,道:“我在碼頭上跑的多,還算比較了解。”
解時雨又問:“最近有什么異常貨物嗎?”
異常貨物?
程東心里咯噔一下,連忙道:“您說的是出去的還是進來的?”
解時雨輕輕皺眉:“先說出去的。”
“也還沒出去,”程東忍不住跟著皺了眉,“這事還得從我們手里的船說起,
我們有十條大福船,這種船尖頭尖底,非常適合破浪,改變方向也很容易,而且吃水深,穩定性好,專門用來出海,一次事故都沒出過,
所以每次出海,我們籌股都是最快的,
眼下我們有三條船回來,就停在碼頭,我們剛要出去籌股,就有人找到我們,要用我們一艘船,全部運絲綢,我拒絕了。”
說完他又道:“也許是我多心了。”
解時雨笑了笑:“你做的對。”
織造局在南邊,要什么絲綢花樣沒有,皇帝的龍袍都由那邊做。
從來只有織造局往京城里運絲綢的,沒有從京城大批往外運的。
不過看樣子普陀寺那兩人言談之間,要運出去的東西,和這一批絲綢還不是一起的。
有兩批不能沾的東西要出京。
寒門亦錦繡 第一百零六章 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