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節 牽手

昏暗的火光照著空曠開闊的穹頂，諾大的廳堂靜謐幽深。

嵌于石墻的鐵架子上，千百支白蠟燭燃燒著。這些蠟燭不是普通家用的，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火焰如拳頭般大小，卻只能帶來昏暗的光線，無法照亮更深遠的地方。

這里的主色調，依然是暗夜的漆黑。

現在是九月份，正值酷暑，又是上午時分，外面氣溫很高，可大廳里卻透著絲絲寒意。

千百支燃燒的蠟燭似乎沒有帶來多少熱量，火光也像是被某種東西吸走了。

仔細觀察，墻面冰冷漆黑，沒有任何反光。

或許答案就是這里——深淵黑曜石。

深淵黑曜石產自異位面，冰冷、堅硬且沉重，密度極高，開采難度極大，卻除了吸收熱量和光線，沒有更多的利用價值。只有那些最頂級的勢力才會用來做建筑。

比如光明教會，無上神教，或是某些國主。

“哐當……”

沉重的雙扇大門被推開一半，上午的陽光照了進來，在地上劃出一道白熾直線。

耀眼的光芒中，一道高挑的身影緩步而入。

落下的腳步沉穩有力，鞋跟敲擊著堅硬的黑曜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

矯健的身姿帶動了氣流，燭火微微搖曳，閃過一張絕美的臉龐。

眼眸一掃，目光落在了前方空蕩蕩的王座上，宛若冰雕的臉上浮現出疑惑。

“不用看了，女王不在。”

王座后方的黑暗中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雖是冰冷，卻又帶著幾分嚅軟，仿佛骨頭里透出來的酥和媚，即便利劍在喉，下一秒就要血濺三尺，依然會覺得對方的聲音很好聽。

“是你？”

高挑的女人聲音冷冷的，絕美的臉上浮現寒霜，似乎壓抑著某種怒火。

“呵呵”

伴隨著傲慢的冷笑，黑暗中浮現一道風姿卓越的身影。

潔白的紗裙下渾圓飽滿，筆直修長，纖腰上裹著銀環皮帶，再往上波瀾起伏，觸目驚心。

無袖衫的肩上露出一截白如羊脂的手臂，臂上金環閃閃，璀璨迷離。

再往上，紅唇翠艷欲滴，容顏卻如千年寒冰，萬年霜雪，冷得讓人牙齒發顫。

同樣的高挑，同樣的冷艷，只不過相比前者的端莊嫻靜，多了一份對男人的致命誘惑。

“假傳女王意志，你就不怕責罰？”聲音冷冽，不屑。

“相比女王的責罰，我更期待撕下你這張偽裝的臉皮。”聲音里帶著挑釁，款步而行，朝對方走了過去。

“別忘了，你只是個好看的花瓶而已。”

“呵呵，那你是什么？好看的雜志封面嗎？”

隨著兩人接近，氣溫徒然下降，燭火也黯淡下來。

“你知道嗎，我是多么討厭你這張假裝矜持的臉。”

“看來我們找到了共同點。”

圓形大廳的中間，兩個高挑冷艷的女人面對著面，針鋒相對，鼻尖相距不到十厘米。若不是過于臌脹的胸部造成了阻礙，估計已經碰在一起了。

“你最好站遠點，身為長公主的我，已經快要無法忍受你身上那股窮酸貴族的惡臭了。”

“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長公主殿下，你在雜志上搔首弄姿的賤樣實在令人作嘔，我甚至無法忍受你呼吸過的空氣。”

矛盾逐漸升級，矜持的話語已經不能滿足需求，需要更強烈的刺激，但里街后巷流鶯們的臟話始終無法從長公主和大神官潔白整齊的牙齒里蹦出來，所以她們選擇了更徹底的方式。

兩人各退開一步。

“來吧，讓我看看你跪地求饒的樣子。”

一把十字戰劍在長公主的手中成型，劍鋒一劃，圣輝傾灑。金色的花紋圓盾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成型，潔白的羽翼向后伸展，隨著腰身一抖，羽翅全開。

潔白的羽毛飄蕩于空氣，古老神圣的風琴樂自虛無中響起，高亢圣潔，直刺穹廬，猶如天使降臨，神光現世。

“我會讓你后悔今天的決定。”

大神官腳下用力一踏，堅硬的深淵黑曜石在鞋跟下蔓延開裂，一把烏金長槍出現在她的手中。槍身浮現梵文金字，陣陣梵音自虛無中傳來，莊嚴肅穆，震蕩神魂。

沉靜了數秒，嬌叱聲響，兩人同時在原地消失，然后撞在一起。

“嘭！”

巨大的聲波向四處擴散，燭火猛烈跳動。

兩女各跳開一步。這只是試探性的一擊，雙方都沒有全力以赴。

“力氣倒是不小，看來除了做擺設外，還能干點兒農活。”長公主評價道。

“很快你就會知道，除了干點兒農活，我還能干點兒別的，比如說，屠龍。”大神官緩緩說道，最后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你敢！”長公主大聲呵斥，臉上浮現慍怒。紅龍公國以先祖之龍諾瓦薩德立國，龍就是馬里斯家族的代名詞，屠龍就是屠馬里斯家。

猛地一蹬，彈射而出，劍鋒上移，直刺大神官胸腹要害。這一劍殺意凌然，毫無保留，絲毫沒有顧及到同個陣營的關系。

劍鋒勢如破竹，卷起的氣流吹滅了大片蠟燭。

星芒在眼瞳中急速放大，大神官凝神蓄力，星芒及身的瞬間，身體一斜，槍柄猛然上挑。“叮”的一聲，擊飛刺來的劍身，緊接著反手一槍，直刺對方胸口，亦是全力以赴，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長公主而留手。

濃烈的殺意有如實質。

槍尖飛旋而至，勢不可擋，仿佛要貫穿胸脯。卻見長公主一聲嬌叱，揮擊盾牌，“梆”的一聲悶響，撞開槍尖。大神官腳下生風，提腿踹去。長公主以盾護身，大長腿踹在盾上，巨力傳來，立即向后滑行數米。

“喝！”

大神官沖前追擊，手中長槍劃出大圓弧，一招橫掃千軍直逼長公主面門。槍身夾帶罡風，又是大片燭火熄滅，大廳的光線變得更加黯淡。

卻見長公主嘴角勾起弧度，如此大開大合的招式，必定顯露破綻。當即持盾前沖，硬生生擋住長槍掃擊，回身一劍削向對方腰側。

“嗤！”

一抹血色飛出，神官袍破開一道口子。傷口不深，只是劃傷了皮膚。

“沒有靈能護甲，是不是很疼？”長公主面露愉悅。明眸皓齒，笑容卻說不出的殘酷。

大神官沒說話，朝腰上傷口一拍，綠色光華流淌，傷口立即復原了，只剩下衣服上的破損。即便只有一道小口子，露出的雪白依然晃眼無比，引人遐想。

長公主高傲地抬起下巴，“如果你現在跪下，請求諾瓦薩德的寬恕，并舔干凈我的鞋子，我可以考慮赦免你的死罪。”

“你一定是在做夢。”

大神官揮槍再上，攻勢愈發地猛烈，數次抽擊盾牌。憑借優勢力量，終于硬生生破開對方防御，一腳踹中對方小腹。

長公主飛行數米，啪嚓的一聲撞在黑曜石墻壁上，背后裂紋如同蛛網般散開。

“就算有靈能護甲，也還是會疼的吧？”

大神官故作關心，長公主一咬牙，強忍著胸腹間翻滾的血氣，站直身體。

背后離開墻壁，大片石塊剝落，這一腳的威力可見一斑。

不過以兩人的位階來說，這點損傷都不算什么。

“今天我們中間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長公主劍鋒一指，宣布道。

“那一定不會是你。”大神官淡淡地說道。

兩人四目相對，圍繞著大廳圓心緩緩移動，一邊暗自蓄力，一邊尋找對方的破綻。

兩張絕美的臉上殺意越來越濃，如千尺寒潭，萬丈冰川，皆有將對方殺之而后快的決意。正當殺意快要達到頂峰，全面爆發的時候，大廳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才剛離開一會兒，你們就打算把我的家砸了？”

聲音慵懶隨意，仿佛快要睡著了。兩女同時一驚，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不知什么時候，空蕩蕩的王座上多了個窈窕的身影。

雙腿交疊，斜靠著椅背，一只手撐在扶手上，支著精致的小臉，如紅寶石般瑰麗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宛如少女般可愛，卻又透著一股恣意妖嬈。

“兩位都是我的愛卿，看到你們爭斗，我的心是會痛的。”

白瓷般小手指卷弄著垂在耳邊的發絲，聲音不緊不慢，“我的敵人遍布世界，你們的武器應該對準阻擋我們前進的那些，而不是彼此。”

看了兩人一眼，王座上的女生慢悠悠地說著，“如果你們實在閑的發慌……”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我很樂意作為你們的陪練。”

“臣下知錯。”

兩女異口同聲，朝王座跪下。

“這么快就認錯了？”口氣略顯失望，“不掙扎一下嗎？”王座上的女生提議道。

“臣下不該私自械斗，讓女王費心了。”“臣下有錯，愿意接受女王的責罰。”

王座上的女生抬頭望著穹頂，一副失望透頂的樣子。一轉眼，又恢復剛才慵懶的樣子，“既然兩位愛卿冰釋前嫌，那么就請握住對方的手，從此以后相親相愛，與本公主共謀大業。”

“是。”

王座之前，兩位冰山美女牽起了手。不知為何，那畫面說不出的詭異。剛才還生死相搏，現在卻手牽著手，宛如閨中好友，攜手而立。

“你們先回去吧，我剛從外面回來，要休息了。”

“是。”

“哐當！”

當厚重的雙扇大門閉合，牽著手離開的兩位閨蜜立即甩開對方的手。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不要這只手了。”

“若長公主真有此意，在下愿意代勞。”

目光觸碰之處，火花迸射，殺意凌然，仿佛要將對方撕成碎片，方能解那心頭之恨，然后同時轉過身，朝著各自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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