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長安 第三九七章灰燼
陽光明媚,曬得人有些煩。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蟬鳴聲還有廝殺聲,雖然隔得很遠,但卻為這夏天平添了幾分吵鬧。
當代相柳一脈的老祖推開了祠堂,呆呆的看著祠堂中排放猶如小山一般的靈牌。
相柳一脈原本是沒有祭祖的習慣的,他們向來以強者為尊。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也發現了這其中的壞處,強者為尊容易造成管理混亂,而且還有很多強者整天嚷嚷著建立什么新相柳一族,容易陷入內耗之中。
隨后,有相柳族人看到了尊重祖宗,追古溯源的人族,他們尊重自己的出生,尊重那些在黑暗年代存活下來的老祖宗,族人有了凝聚力,大家團結一心,但凡除了點什么事兒,都是要對得起祖宗。
相柳一族見到這種情況,再加上在故去的老祖宗們的神魂支持之下,這才有了這個祠堂,隨后相柳一族也開始了尊祖重道,果真這相柳一族便也團結了起來,即便修為再高,也得尊重老祖宗。但凡有個大小事,都得來祠堂面前禱告一番,即便是現在相柳一族的士兵正在浴血奮戰,這位相柳一族的當家人都不忘來這祠堂。
“諸位老祖,子孫不肖,相柳一脈,遭遇大劫。如今我相柳一族內憂外患,無一人能夠站出來,還請各位老祖宗指一條明路,告訴晚輩該怎么辦?”
說罷,這位當代相柳一族的老祖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
雖然這祠堂中當初的確有不少的逐日境神魄,可這些逐日境自然比不得湛胥體內的老祖宗,力量早已消失得差不多,早就是在茍延殘喘了,徐長安才攻打這封印,他們便知道了消息,各自散去了。
剩下個別相柳一脈的老祖,現在也不敢出聲,事到如今,他們也沒什么好辦法。
最大的問題不是他們相柳一族沒有戰斗力,而是沒有一個能夠將這些戰斗力發揮出來的指揮。
當初還有柳承郎,荀法等人穩定局面,袁老作為定海神針,穩定人心,還有個別人族會幫助他們,教他們人族的知識。
自打兩人去世后,人人自危。
本來現在這位相柳老祖想重用陶悠亭的,死馬當作活馬醫,畢竟她也在湛胥身邊學習了很久,應該也不會太差。
但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陶悠亭很早便離開了亳州,不知去向。
他一個逐日境,自然可以逍遙自在,可想要扶起一個族群,單靠一個人是不可能的。況且,人族又不是沒有逐日境,只是打不過他而已。當然,他也沒辦法殺了人族的那些逐日境。
雙方僵持不下,本來是一個他們稍微占優的局面。如今徐長安和裂天的進入,他們人才的流失,完全打破了這個局面。他現在甚至懷疑,這王費霞是不是人族和徐長安安插進來的探子了。
最為重要的是,現在徐長安僅僅才開天境的修為,就有逐日境的戰斗力,未來可期,他殺不死徐長安,就只能看著眼睜睜的看著人族崛起了。
可即便他跪下來求老祖宗也無濟于事了,“咚咚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聲音如同重錘一般,每一錘都敲在了他的心上。
陽光依舊討人厭,特別是對于他們喜陰的相柳一族來說。
但陽光下拄著拐杖的那人,卻讓這位老祖如同在烈日下見到了一池幽水一般。
來者,正是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偶爾走路還跳兩步的湛胥。
看到湛胥,這位老祖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站了起來,來到了湛胥的身旁。只不過太過于激動的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湛胥。
一雙手時而擦了擦自己的衣服,時而放在了身后,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行了,您先出去吧,我和前輩們說一說話。”
湛胥沒有管他,只是淡淡的說道。
聽到這話的這位相柳老祖,頭點如同搗蒜,護送著湛胥進入了祠堂之后,急忙關上了大門,自己退了出去。
湛胥得到了老祖宗和現在這位老祖的幫助,雖然能夠勉強走路,但長時間的站著還是有些困難,腿也沒有完全長出來,還有些缺憾,但至少不用完全倚靠輪椅了。
湛胥看得大門當代老祖離去,便放下了方才制作的簡易拐杖,坐在了地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諸位前輩,晚輩湛胥,前來請諸位前輩救一救相柳一族!”
湛胥等了很久沒有應答,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了一遍。
祠堂里就回蕩著湛胥的聲音,當他的聲音消失之后,整個祠堂變得寂靜無聲。
湛胥低下了頭,他沒想到,就連相柳一族的老祖宗都事到臨頭各自飛。不過,他也想得通。這些老祖宗本就是茍延殘喘之輩,沒多少戰力了,就算放出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們相柳一族又不像裂天一般有符箓幫助神魂保留實力。
況且,他們現在都不知道裂天手中還有多少神魂,就算這些老祖宗的神魂全都上了,也改變不了戰局。
當雙方高端戰力差不多之時,拼的就是底層百姓。
除非他相柳一族中有人能夠直接斬殺徐長安和裂天,但很顯然,這和讓徐長安和裂天自殺一樣不靠譜。
“你們,受香火,跪拜,現在大難臨頭,都不愿意幫助相柳一族么?相柳一族若是亡了,你們的神魂沒有寄托之所,出去也是成為別人口中的食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們幫的是外人么?你們幫的都是你們的子孫!”
湛胥顯得十分氣氛,甚至都又強撐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朝著門口走去!
“反正我會想辦法,想辦法帶著相柳一族的族人活下去!”
湛胥此時的背影顯得有些倔強,更多的是悲壯。
他正要伸手開門,那些牌位上突然閃起了一道道暗綠色的光芒,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了出來。
“我們這群人沒用了,你說說,我們能做什么吧!”
湛胥停住了,臉上扯出了一抹笑容。
聽到這話的湛胥,轉過身艱難的走到了牌位之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等他直起身子來一看,便見得這些牌位上飄著幾十道人影。
有的一頭綠發,有的白發飄飄;有的慈眉善目,也有的一臉橫肉。
看著這群肉身和神魂之力被消耗得差不多的先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緊張的說道:“晚輩此番前來,請各位老祖宗赴死!”
湛胥想到了很多種情況,例如會被人罵,甚至還會有前輩出手教訓自己。至于把自己直接趕出去之類的,都算是法外開恩了。
但讓湛胥沒想到的是,整個祠堂陷入了沉默。
湛胥預想過很多情況,可偏偏沒有預料到這一種情況,他頓時有些緊張,手心都出汗了。
過了會兒,終于有聲音再度響起。
“那……說說你的計劃。”
如今外面的情況,他們自然也明白。按照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根本幫不上忙。
湛胥聞言,也沒有隱瞞,便直接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這些前輩,思考問題自然要成熟得多,他們聽到“投降”二字之后并沒有先著急責罵湛胥,更沒覺得湛胥丟了臉,反而是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你怎么知道我們相柳一族投降之后,大部分的族人都會得以保留呢?難道,那什么徐長安不會殺了他們?若是徐長安屠殺他們,倒不如我們拼死一搏。”
湛胥聽到這話,臉上出現了笑容。
他最擔心的是怕這些前輩胡攪蠻纏,若只是這樣的思考和詢問的話,他倒是不怕,此時方才手心里冒出的汗已經干了。
“若是不投降,或者說是向裂天投降,我們族人的安全倒是沒保障。可若是徐長安,那便一定有保障!”
看得湛胥如此的自信,幾位前輩急忙問道:“那是為何?”
“因為徐長安所繼承的思想和他的行為,他所求的,便是強大的和平,而不是屈辱的和平。況且,他也一直是這么做的,要不然也不會將人族的精英送給晚輩。他所希望的,是人人都認為眾生平等,沒有欺壓。若是我相柳一族的尋常族人投降了,他還屠殺,就等于是打他自己的臉,恐怕各族會更團結,人族內部也會出現問題。別說不可能,我們相柳一族此番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說明,濫殺必然受到反噬。”
湛胥頓了頓,接著說道:“其次,便是徐長安如今的走向,他本可以輕松取得圣皇之位,甚至是合情合理的,可他卻放棄了,他不是傻,只是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標。他這個人,對于權力,沒有欲望的。”
“他有什么追求?”這群相柳的神魂急忙問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后輩創絕學,以一劍,為萬世開太平!”
聽到這話,相柳一脈的這群神魂頓時覺得格局和眼界都被提升了,突然覺得投降于徐長安并不是不可。而且,還能保證他們相柳一族有實力東山再起,怎么看好像這都是最優解。
“而且,若是讓晚輩的一位人族朋友去促成投降一事,有那位朋友在,徐長安更不會對相柳一族動手!”
湛胥見有戲,急忙補充道。
他自己都沒想到,之前他將柳承郎逼到了自己的陣營中來,現在這柳承郎,反而成為了他們相柳一族的庇護神。他相信,只要利用柳承郎去帶領相柳一族投降,相柳一族必然不會遭受太大的苦難。
而在投降之前,造成自己死亡和搖星扶月境以上修行者逃離的假象,那便行了。這樣一來,就等于是把原來那些需要他們保護的小妖丟給了徐長安去保護,反而給徐長安一些累贅。
而且,到時候他藏身與小妖之中,既可以知道徐長安等人的消息,又安全,還可以是不是的制造一些輿論,給徐長安帶來麻煩,可謂是一舉多得。
最重要的人,現在裂天和徐長安兩人風頭正盛,須得躲著點。只要他相柳一族沒了威脅,他湛胥也“死”了,這二人必然有一場生死大戰。
湛胥想到這兒,有些緊張的看著這些牌位上的神魂。
終于,這些神魂開口了。
“可以,你比起現在掌管相柳一族的老祖好多了,至少你會想法子。不過你這個計劃,叫什么?”
“叫什么?”湛胥才松了一口氣,頓時一愣。自己的這個計劃叫什么,他還真的沒有想過。
他愣了愣,有兩個字突然閃過腦海。
“灰燼!”湛胥薄唇上下一碰,吐出了兩個字。
“灰燼?”
“沒錯,灰燼飄蕩,可以給人造成不適。而且,死灰還能復燃!”湛胥臉上出現了光彩,這一招,其實極為的驚險,但現在他們沒得選。
“行,老朽等人任你吩咐,只要能夠為相柳一族稱霸做出貢獻,我等又何必茍延殘喘!”
而在祠堂外的相柳老祖聽得這話,咬了咬下嘴唇,長袍一甩,眼神堅毅,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一劍長安 第三九七章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