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章 商議

方子安首先做了自我批評。

“史大人，幾位兄弟。我要向你們表達歉意。是我之前思慮不周，導致了這一系列的麻煩。這才剛剛進入金國，便傷了八名兄弟，犧牲了六人，著實不該啊。是我計劃不周祥，才導致這樣的結果，都是我的責任。”

雷虎道：“方大人，你可莫這么說，可不關你的事。你的計劃已經很周密了。倘若不是昨晚有兄弟意外落水，驚了戰馬鬧出了動靜，又怎會發生人員陣亡受傷的事情？”

趙剛點頭道：“是啊，那可是意外情形，跟大人的謀劃沒有什么干系。只能說，是咱們消防軍的兄弟沒見識過些場面，沒經歷過這種真正的戰斗。所以發生慌亂情形，也不太聽號令。說實話，便是卑職其實也是昏頭昏腦的，心里也有那么一點慌亂的。還是見識不足，歷練不夠啊。”

方子安搖頭道：“這便是我的不周密之處了，我該考慮到兄弟們實戰經驗缺乏，也沒經歷過這種在敵軍重兵駐扎之地穿插行進的辛苦。應該提前做出準備的，考慮的更周祥才是。哎，我自己也是太過想當然耳。完全沒料到金兵出動居然如此迅速，打亂了計劃。今日若非老天相助，發現了那座木橋，我們便都要死在河岸邊了。那將是多么大的過錯啊。等于是我將史大人和諸位帶上了絕路了。”

史浩伸手拍拍方子安的肩膀笑道：“子安，不要這樣。你已然盡力了。意外的發生是難免的，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這便足夠了。剩下的便交給運氣和老天爺便是。現在看來，老天爺還是幫著我們的。那座木橋便是老天爺的相助，天無絕人之路啊。現在我們終于按照計劃進了這山區之中，只付出了很少的傷亡的代價，那已經是大成功了。要知道，我們可是穿過了十萬金兵駐守的邊鎮之地，四座城池組成的防線，我們從縫隙里擠過來了。且渡過了三條大河。這還不足以自傲么？說實話，你說要潛行穿越邊界之地，我開始心里都是打鼓的，認為可能是妄想。但事實證明，你成功了。對自己不要那么苛刻。自我而下，誰不佩服你的謀劃。”

“是啊，是啊。俺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昨晚那一仗打的真是痛快。俺親手宰了三條金狗呢。回去京城，俺可以吹一輩子。咱們消防軍也能殺金狗，這是多么光彩的事情。”雷虎點頭道。

趙剛聞言也連聲的附和。馮一鳴也笑道：“方兄弟，我是和金兵打過很多次仗的。金兵可不是紙糊泥塑的，他們可是非常強悍的軍隊，否則我大宋之前為何和他們交手勝少敗多呢？咱們這一次能成功通過邊界防區，已然是你籌謀得當之故了。恕我直言，消防軍的兄弟們還需要歷練，他們還很稚嫩。倘不經歷鮮血和死亡，他們是不會明白此行之兇險的，你說的再多也如他們親眼見識，親身歷練。后面還會有更多的人會死，若是因為死傷幾個人便懷疑自己，便垂頭喪氣，那可太不應該了。”

方子安微微點頭，他知道馮一鳴說的是對的。馮一鳴是從尸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所有人當中，其實只有他才真正經歷過真實的和金人交戰的經歷。方子安之所以請他跟隨自己一起來，便是因為他有豐富的對敵經驗。這一路上自己和他交流了許多，很多決策也是基于馮一鳴的建議作出的。馮一鳴說的話，顯然比其他人的份量要重得多。

“罷了，此事不提了。咱們還是商議商議下一步的行動。目前我們身處在這片山地之中，暫時應該沒什么危險。不過，昨晚這么一鬧，雖然宿州府的金兵不會冒險搜捕我們，但我們的行蹤其實已經暴露了。我想，很快便會有后續的影響。若金人知道我們從淮西北上，怕是會組織相應的伏擊。好在這一路北上都是山地，出了這片山地，北邊便是王屋山太行山脈。我們恐怕只能一直在山中行軍了。這也是最能保證我們安全北上的對策。史大人您說呢？”方子安輕聲道。

史浩點頭道：“只能如此了。只要我們沿著山地走，金人便無截殺我們的機會。我其實現在擔心的不是這個，我現在更擔心的是，我們這次襲擊了金國兵馬，殺了他們不少人。這件事和我們談判使團的身份不符。事實上現在金人可以對我們格殺勿論的。因為我們襲擊殺人在先。我們怕是到了燕京，便要人頭落地了。”

眾人一陣沉默，史浩此言不假。作為一只外交談判使團前往金國，金人自然不能公開對使團下毒手，那等同于宣戰。只要金人尚未決定即刻開戰，便不會這么做。其實就算是想要攻宋，也沒必要這么做。理由多得是，何必不顧道義。但現在不一樣了，使團率先攻擊了金兵，還殺了不少金兵，未按照既定的線路入境，反而是潛入境內，完全可以當做是入侵的兵馬加以剿滅。去燕京談判，豈非成了自投羅網。史浩作為使團正使，考慮的當然是這個問題。

“大人，咱們可以來個死不認賬。他們也許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是出使的使團，但是咱們可沒有人被他們俘虜，也沒有自報身份。金人倘若怪罪，我們便堅稱我們不知情便是，給他來個抵死不認。他們也拿不出讓我們無法否認的證據不是么？這不過是邊境的一次宋軍小股入侵的沖突罷了，跟我們使團有什么干系？”方子安沉聲道。

史浩翻著白眼看著方子安道：“就算不認，還不是任他們宰割？”

方子安道：“大人，咱們這一趟不就是羊入虎口么，肉在砧板上，他們想殺了我們，隨時隨地都能動手。其實我們能不能活，要看金人是不是下定決心要和我大宋徹底決裂了。倘若他們做好了和我們開戰的準備，我們便是九死一生。咱們認了，他們殺了我們毫無壓力，因為我們冒犯在先。我們抵死不認，他們殺了我們便是和我大宋決裂開戰。那便要看金人的決心了。之前我們便分析過，金人怕是還沒做好準備，否則何必這么磨磨蹭蹭。金人向來不顧信義，隨心所欲，他們可不會去找什么借口。承認必死，死活不承認，我們便有生機。”

史浩沉吟不語。馮一鳴笑道：“方兄弟這話我同意。當然不能承認。金人還沒做好進攻的準備。他們不是要遷都燕京么？目前他們遷都之事尚未完成，完顏亮必下不了攻我大宋的決心的。遷都是為了便于調度指揮兵馬，更是防止那些金國貴族在完顏亮出兵后在后方搗亂。將那些貴族酋長遷到新都嚴密監視起來，讓他們動彈不得，失去上京舊都的根基，完顏亮才會放心的對我大宋動手。所以，只要我們死活不認，他們抓不到殺我們的確切把柄，也不敢殺了我們引發戰端的。承認了，便是給他們殺我們的充足理由了。”

史浩聞言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之后行程，我的旌杖不能舉著了。再遭遇敵人，也絕不能有人被俘虜，不能被他們掌握我們無法否認的證據。”

方子安點頭道：“那是自然，堅決不能當俘虜，能避則避，若是必須戰斗，則死戰不降，不能給金人抓到活口。”

眾人紛紛點頭，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寧死不當俘虜，這是一條殘酷的規矩。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現在不得不從山中行軍，今日上午的行程來看，這很艱難。一上午大伙兒累的精疲力竭才走了數里。照著這個速度，我們抵達燕京的時間要大大的延后。然而我們所攜帶的給養是不足的。我們攜帶有一個月的給養，本來足夠咱們抵達燕京的。倘若能回來，在燕京購置補充歸途給養便是了。就算是在山中行軍，原來估摸著一個月的給養也是夠的。可是我們剛剛失去了一大車的糧食，加上眼下這山嶺中的行軍出乎意料的艱難。我擔心恐怕支撐不到抵達燕京了。”方子安皺眉道。

史浩皺眉道：“這倒是個麻煩事。咱們也沒辦法補給。”

馮一鳴笑道：“方兄弟，史大人，這件事不難。一方面節省給養，另一方面加快行軍速度便是了。咱們那時候跟金人作戰，可沒少餓肚子。有時候一整天不吃飯不也熬過去了。”

方子安搖頭道：“不吃飽肚子可不成。我們必須保持體力和戰斗力。越往北天氣越是寒冷，這可是臘月，肚子里沒食，身子會吃不消的。”

馮一鳴想了想道：“那便加快行軍速度。在山里行軍會很慢很慢。之前我便打算提醒你們了。眼下這片山地還不算難，一天還能走個十多里。若是到了太行山王屋山那些高山深谷之中，溝壑縱橫，大雪覆蓋，林木又粗大茂密，根本無路可走。砍樹開路？那可都是些幾十年幾百年的大樹，是幾百年沒人進去的深山老林，如何開路？那可一輩子都過不去。所以，到了那里，不能從山里走，必須要出山行軍。只要貼著山邊行走，道路好走一些，一旦遇到敵情可以迅速進山。這會大大的提升行軍速度，人少受罪，也節省時日。”

方子安點頭笑道：“說的很是，還是馮兄有見地。咱們依山而行便是，沒必要從山里走。隨時可以進山避敵，那便沒有什么危險。就這么定了。看看吧，如果補給還不夠的話，便只能殺馬吃了。咱們有兩百匹馬兒，一天宰個三四匹，也夠我們吃了。雖然我不想這么干，但真要到了那時候，便也只能如此了。”

南宋大相公 第三九一章 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