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上)隱蠱妖焚香緬秘役 新郎官

柳紫蘇出門尋找鄒風與余淡，薇安回房準備明日所需。

天字一號客房里，慕容姍百無聊賴，也不知從誰那里學來的壞習慣，在桌旁椅上坐無坐相，甚至將那一雙修長美腿搭到了桌上去。

慕容姍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石念遠，出聲問道：“有酒嗎？”

石念遠瞥了一眼尾指上的須彌戒，兩手一攤道：“沒，最近大事不斷，根本沒有空閑時間買酒。”石念遠裝模作樣的雙手環臂，護住前胸，驚悚道：“怎么？你想把我灌醉，然后方便強推？”

慕容姍斜眼鄙夷道：“今夜有很多要說的話，注定無眠，沒酒喝，我怕困。”慕容姍緊盯住石念遠的丹鳳眸子，試圖從里邊讀出些什么來，不過，石念遠滿不在乎平靜望向窗外，慕容姍并沒能找到想要看到的神色。

慕容姍將雙腿從桌上放下，長身站起，伸了一個懶腰，道：“人都還沒到，我到客棧酒窖找幾壇酒來。”

“多帶點兒上來。”石念遠看向慕容姍出門的背影，出聲交待道。

長腿帥妞沒應聲，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

身旁一時無人，石念遠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時將入秋，夜風微涼。

夜空雙月，小月玄燭即將再次完全從玄度背面繞出。

距離去年重月圓抵達烈陽山麓劍峰，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年。

感受到心底縈繞升騰起一股久違的孤獨感，石念遠不禁啞然。

自從穿越依始，與此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孤獨感就一直在石念遠心中生根發芽，以至于骨肉血親祝嫻蘭都能看得出來，石念遠心中那一直存在的心結。

在蒼云留鄴成長的十四年，李書圖與毛三就是石念遠對于友情的全部寄托。直到老道士趙前子循卦下山，石念遠終踏仙道，石念遠才真正開始過起稍微正常的人生。

石念遠很幸運。

將石念遠領上仙道的，是慈眉善目、心地善良的趙前子，在初踏仙道時就認識了流風雪、流風霜這一對并蒂雙蓮姐妹花，再在九十九道拐與木子濤相識，四人在共卦烈陽山麓參與烈陽試煉的路上培養起不淺的感情，登臨天山之后，再與暗夜精靈少女妮莉艾露在尋藥百草谷時打下革命友誼基礎，眾人很快成為摯友。其中流風雪更是對石念遠芳心暗許、情根深重。再說師兄徐月半、同窗楊七凌，雖然相交并未如此之深，卻同樣是值得深交之人。更不用說，還有若湖不離不棄。

自此，石念遠在烈陽山麓天山之上，每一天都過得充實而開心，時刻都有伙伴陪伴在旁。

就連自愿放棄烈陽院半年試，離開烈陽山麓，都有流風雪甘愿放棄天山之上的道途，誓相追隨。

再后來，軒轅劍器靈覺醒，就算偶爾獨自一人時，都有那個將天下與蒼生的概念分離開來的死基佬吹牛打屁。

但是，石念遠身邊的人，卻沒有那么幸運。

石念遠不由想起曾經妮莉艾露說過的一句話來。

與我深交之人，真的都過得極慘啊……

老牛鼻子在認識自己當天就窺天而占，耗盡超凡境悠長壽元，如今一年過去，也不知道老牛鼻子閉關參悟超凡迷障的進展如何，妮莉艾露幾乎在與凝元境伴生的戰斗中身死，木子濤在望北崖為了救自己，舍身擋住田浩天的飛劍，同樣幾乎殞命，而那些遭遇的巨大麻煩與極危困境，總是若湖不顧一切的出手相救，薇安在頤園北海也是差點葬身于那神秘黑袍人之手，在與宇文洛死戰途中，為了自己不死于宇文洛之手，甚至反過來擊殺宇文洛，成為軒轅劍首任宿主，再化身軒轅器靈之后，活過萬載的軒轅身死道消，雪兒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拯救……

難不成這就是氣運衰竭的報應？

石念遠長嘆一聲。

而今，自己已經化身棋子落于鳴雷帝國那盤棋局之中，這種錯綜復雜的悲慘命運影響，似乎已經延伸到了父親石勤連身上……

李書圖說，一顆心的兵荒馬亂，就是孤獨。

哦對……就連李書圖都沒能有一個好下場，明明有啟靈丹與洗髓丹，卻還沒來得及使用就已逝去……

石念遠抬起雙手，攤開掌心，丹鳳眸子迷離的看得出神。

咚——咚咚——

房門被人一重兩輕、力度適宜的敲響。

“阿凡提大哥，是我。我可以進來嗎？”屋外傳來薇安的聲音。

想必薇安娜跟我一樣，尚沒辦法在心魔幻境百年沉倫與真實世界的現實生活之間找到一個恰當的平衡吧……

石念遠走過去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薇安滿臉尷尬，抬起雙手玩弄著一綹秀發，羞澀道：“阿凡提大哥，我……我的東西都在紫禁皇城翠雅苑，客棧里似乎沒有什么好整理的……”

石念遠撫額扼腕，伸手將薇安拉進屋，笑道：“你就在這里吧。一會兒談的事情，你也聽一聽。”

見薇安一副猶豫模樣，知道薇安是生怕打擾了自己處理正事，石念遠故作模樣的皺起了眉頭。

薇安見狀，連忙將腦袋連啄道：“好！那……”薇安左右看了看，坐到擺在外角的床塌上，續道：“我就坐在這里。”

石念遠微笑點了點頭。

呯——

房門被毫不客氣的踹開，慕容姍肩扛一只比她都要粗壯的夸張酒壇，走進屋來放到桌旁。

隨著酒壇被慕容姍放下，石念遠能感覺到樓板都震顫了幾下，扯了扯嘴角，白眼道：“你不是有空間靈寶嗎？”

“沒那么大。”慕容姍言簡意賅。

石念遠好奇道：“你那桿銀槍不是比這酒壇子高多了嗎？”

長腿帥妞不滿道：“我空間靈寶的儲物空間是長條型的，不行嗎？”

“噗……”聽到兩人有趣的對話，薇安不禁掩嘴笑起。

慕容姍扭頭看向薇安，凝起神色鄭重道：“薇安妹妹，姐姐可鄭重提醒你，這家伙一肚子壞子，根本不是什么好鳥，你可別被他的外表蒙騙了。”

本來只是玩笑話，沒想到薇安卻正色道：“阿凡提大哥是神，我就祭拜，是鬼，我就獻祭，只要是阿凡提大哥就好，只要能呆在阿凡提大哥身邊，就好。”

慕容姍滿臉愕然，就差把“無可救藥”四個字刻在臉上，抬手一指石念遠，糾結道：“他是石念遠，你不要在心里把他雕琢成一個完美的阿凡提大哥……”

薇安眨了眨巴大眼睛，吮指沉吟道：“可是，他也是阿凡提大哥呀！他是流風姐姐的念遠，也是我的阿凡提大哥，這又不沖突的。唔……”忽然想到什么，薇安起身走向慕容姍，伸手進荷包取出一只香囊，朝慕容姍一遞。

慕容姍下意識接過來，好奇問道：“這是？”

“嘻嘻……”薇安眉眼彎彎的笑起，解釋道：“這是我這些天親繡的香囊，本來里邊該放我們西域的香薰的，不過，我帶來的嫁妝都放在紫禁皇城里邊了，所以，里頭裝的是我叫柳姐姐買的鳴雷帝國香薰，也挺好聞的。送給慕容姐姐。”

慕容姍手端香囊，打量了一番上邊的刺繡，奈何自己根本不懂女紅，也不知道薇安的縫繡質量如何，再抬到鼻端嗅了嗅，味道很好聞。

不過，不明白薇安為什么會忽然送自己禮物，不解問道：“為什么要送給我？”

薇安俏臉一紅，羞澀道：“在我們西域，妻妾分有很嚴格的等級，一眾妻妾都要圍繞大婦服侍好我們共同的夫君，唔……慕容姐姐的爹娘不是跟阿凡提大哥的爹娘定有你們的婚姻么……作為比你先過門的……姐姐……依照禮數，是要給……妹妹禮物的……通常都是刺繡啦、香囊啦、衣服啦……總之，只要是自己親手做的就可以。意味著大對小的關照，寄托著以后姐妹們和睦相處，共同幫夫君打理好內事的期愿……”

“哈哈哈哈哈——”石念遠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極為夸張的不斷伸拳捶打桌面，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慕容姍身為超凡境仙道強者，竟然一時無法握住香囊，從掌心滑落，幸好慕容姍眼疾手快，連忙抓住，才沒讓薇安誠心相贈的禮物掉到地上。

薇安不滿的剮了石念遠一眼，嗔怒道：“不準笑！”

向來乖巧溫柔的薇安忽然厲聲嗔罵，竟然還真讓石念遠將笑聲吞回肚里，滿臉憋紅。

薇安這才滿意的重新將頭轉向慕容姍，尷尬續道：“本來這一個是要繡給流風姐姐的……不過……流風姐姐并沒有跟阿凡提大哥一起回來……聽阿凡提大哥說，流風姐姐的情況并不好……現在應該正在哪里休養……唔……阿凡提大哥不說，我也就不問……”

面容不停抽搐的慕容姍也不知道聽得去薇安幾句解釋，還在愣然呢喃著什么“姐姐”、“妹妹”……

“慕容……”薇安輕吐兩字，就頓住，沉吟半晌，鼓起勇氣續道：“妹妹，希望你不要拒絕。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收下吧。”石念遠忽然平靜的出聲道。

慕容姍一肚子窩火沒法對薇安發，如今聽到石念遠恬不知恥的出聲，扭過頭去吼道：“石大少爺！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怎么？還真想盡享齊人之福？要不要今晚我和薇安一起來服侍你就寢，大被同眠啊？”

石念遠丹鳳眸子清澈，搖了搖頭，道：“我能依稀感知得到薇安印刻香囊上邊的法術，應該是什么運言神通吧。沒記錯的話，你在留鄴城曾經說過，大方接受他人的善意，遠比拒絕來拒絕去的要令人舒服。”

慕容姍見石念遠那副正經八百的模樣，猶豫的將天心意識蔓延到香囊上仔細探查，卻根本沒能發現什么端倪。

再看向石念遠時，石念遠已經沒將視線投在自己身上，更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薇安身旁，正柔聲道：“薇安娜，謝謝你。自從雪兒你們出事以來，我的壓力一直都很大……”

薇安驚訝于未誕未識的石念遠竟然能發現自己隱藏在香囊上的運言神通法度，再聽到石念遠突然道謝，怔愣道：“謝……謝我什么……”

石念遠搖頭淺笑。

正因為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這份感激就更深了……

房門于此時被人敲響。

“進來。”石念遠清朗出聲。

外邊的人還沒有進來，石念遠的天心就已經感知到一道黑影已經先一步進入屋內。

星海仙冢 第八十五回(上)隱蠱妖焚香緬秘役 新郎官